《微尘里的流年》云茵

13、第十二章

　　魏昌生一愣，这可能是被打断思路的一愣，他点了点头，一边点头，一边脑子里紧张地思索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你会努力，毕竟这是一场决定你人生考试嘛。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你说要努力就一定能解决的，很多人说自己能搞定，结果呢，他们就搞不定。”
　　他一拍大腿，“我不是在否定你要努力的意志，我的意思是，你可能高估了你的自我调节能力，这是很多好学生的问题了，我教过很多学生，就比如说……”
　　安然:“……”
　　在魏昌生滔滔不绝的一段时间内，安然看到办公室里老师进了又出，出了又进，有认识她的老师看到她会惊讶地往这边看。
　　魏昌生声音比较大，所以这个惊讶肯定是因为知道她考差了，被训话才被叫到办公室的惊讶。
　　5分钟以后，魏昌生自己把自己的话圆回来了:“幸好你在一模就察觉到了自己的问题，要是倒在了高考上就惨了……数学这门课突然考差的情况还是存在比较多的，其它门科目会相对稳定些，你只要发挥好点还是有机会把差距拉小的，到时候成绩出全了，我就跟你具体分析一下……好了，你回去吧。”
　　那要是其他门课的成绩也好不了呢？
　　会怎么样？
　　安然突然想反问魏昌生。
　　念头一出，她就被自己惊到了——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带了恶作剧和报复的想法？
　　嘴唇嗫嚅了几下，安然还是转身准备走。
　　“诶，等等……”魏昌生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危机感，“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留意你，不只是你，成绩好的我都会一个个找，你回去的时候把顾洵叫过来。”
　　安然点点头，出了办公室……结果没走多远，又遇见了王巍坤。
　　最近怎么老见到他？
　　“安然——”王巍坤小跑赶上安然，“同学叫我帮他搬书，没想到会遇见你，真巧。”
　　所以他什么都看见了？
　　真是不巧，安然慢慢加快步伐。
　　可惜安然加快步伐一点都没有让王巍坤不适——因为他根本就没察觉到，毕竟他比她高多了，所以腿也比她长，说不定这就是他走路的正常速度……
　　意识到这一点，安然更郁闷了。
　　“我刚刚看到你班主任在跟你说话……怎么了？”王巍坤的话问得很委婉。
　　“没说什么。”走了几步，安然说。
　　王巍坤不依不挠:“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安然说。
　　王巍坤看了安然一眼，见她不太开心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开始说起从前班里的趣事:“我最近听说……”
　　安然:“嗯。”
　　王巍坤:“你知道……”
　　安然:“……”
　　王巍坤:“然后就……”
　　安然:“……”
　　王巍坤:“他以前可不是这样……”
　　安然:“……”
　　两人走到一个走道，周围没人，走道里空旷，幽暗，鞋子踩到地板的声音让声控灯亮起，“啪哒——”，发出细小的声音。
　　安然的头微低，从王巍坤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被头顶光线投射到的柔软细发发出幽幽暗光，眼睛隐藏在刘海的阴影里，整张脸只能看到下半部分，小巧的鼻子，浅淡的唇色和被灯光勾勒得精巧柔美的下巴，略显苍白的肤色让她此刻看起来很柔弱。
　　狭小的空间让一切感官放大。
　　王巍坤把之前的话题结束了，声音变得无比温柔:“我上次比赛看到你的时候，话还没那么少。”
　　安然没说话。
　　他似乎得到了勇气，抬起手，想按住安然的肩，“不管——”
　　安然突然走快了几步，王巍坤的手顿住，话也没说完。
　　她发现自己的动作所以躲开么？
　　“顾洵，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下一秒，安然对着拐角出口处说话，空旷走道清晰地回荡她的声音。
　　顾洵？
　　王巍坤顺着安然的视线，看到了一个人在打水，靠在水台旁边，姿态懒散随意，有点眼熟。
　　顾洵接完水，走到安然旁边。
　　“谢谢前桌的转达，我现在过去～”顾洵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冲她挥挥手走了。
　　前桌？
　　今天怎么又冒出一个前桌，前几天是同楼，今天是前桌。
　　他最近怎么了？
　　安然茫然，什么时候顾洵跟自己这么熟了……
　　王巍坤望着顾洵悠哉悠哉的背影，眉头皱起，他想起来了，这道身影总是出现在各种颁奖台上，在一堆站军姿的人里，这份随意懒散很难不惹人注目。
　　他一直不喜欢这种懒散作风，也不喜欢这种随心所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关于顾洵的传闻他从来耳旁过，只是讨论的人太多，就算耳旁过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现在他觉得他应该对顾洵多关注点。
　　前桌？
　　难道顾洵跟安然很熟
　　“我教室左拐就到了，先走了。”安然指指左边。
　　“好，拜拜。”
　　安然走后，王巍坤烦躁地抓抓脑袋。
　　……
　　今天安然不太愿意走进教室，放缓脚步，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她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魏昌生把顾洵叫去办公室，他会说什么呢？
　　说虽然他成绩很好也不要掉以轻心，好学生也会出状况，然后拿她做例子么
　　这一刻真是悲哀又狼狈。
　　小时候，大人们总会以她做榜样，教训自己的小孩好好学习。她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或许大人是随口夸赞，但孩子会听得很认真，
　　他们会比较，直到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比也很难的到父母夸赞的时候，他们会生气，会怨恨父母口中的那个榜样。
　　大人教训孩子的时候，他们口里的自己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工具而已，这个工具必须一直优秀，成为一个标签，让人们一提起来就想到优秀两个字。
　　所以安然一直是孩子圈里怨恨的对象，但她能不优秀，不成绩好么？
　　不能，因为她是别人家的孩子，不优秀就没价值了。
　　一直以来，成绩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洵身上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对生活游刃有余，好像任何事情可以淡然处之，一笑而过。
　　她有点嫉妒他。
　　……
　　安然在座位上没几分钟顾洵就回来了。
　　这简直就是在门口溜一圈回来的速度，以魏昌生的废话程度，安然以为上课以后才能见到他。
　　李正宏一见到顾洵就特激动:“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慢？”
　　安然:“……”他问反了吧。
　　李正宏:“我等了那么久就是来找你算账的，我水打的好好的，你把水龙头扭那么大干嘛我衣服都溅湿了。”
　　顾洵:“所以我叫你拿我书包里的干衣服换。”
　　李正宏呵呵了。“我到了教室才想起来，你的衣服我穿不了。”
　　方圆几桌同学:“……”
　　这可能是他们今天听到的最悲惨的消息了。
　　顾洵:“用内力热干吧。”
　　李正宏:“再也不想跟你做同桌了……”
　　“回头给你借一件。”
　　李正宏气弱地点点头，算他有良心。
　　……
　　中午，安然想起来有一本练习册落在家没带，回了趟家。
　　陆雅欣不会做饭，也不喜欢阿姨住在家里，所以一直是请钟点工做饭和打扫卫生。
　　安然一回家就听见安承承不满的声音:“妈妈，今天为什么没有红烧肉，我想吃红烧肉。”
　　陆雅欣揉揉发涨的太阳穴，轻声安慰道:“今天妈妈头晕，叫赵姨做的清淡了些，将就着吃吧，明天给你做红烧肉好么？”
　　“好吧。”安承承不情不愿道。
　　安承承说的不情不愿，也身体力行地贯彻了不情不愿四个字——夹菜挑挑捡捡，筷子在碗里乱捣，几粒几粒喂进嘴里，一脸苦相。
　　陆雅欣无奈摇摇头。
　　安哲在旁边看着，皱眉道:“好好吃饭。”
　　安承承的嘴角撇得更下了。
　　安哲却没有像从前一样轻拿轻放，见安承承一脸“你管不着”的样子，生出了点火气:“你什么反应？”
　　安承承不以为意:“不就吃个饭么，妈妈都没说什么。”
　　安哲放下筷子，脸上露出怒容:“我的话你就能不听了是吧，饭不好好吃，学不好好上，还把人家小孩的头打了，崔浩他爸爸今天都给我来电话了你知道么？”
　　“不是说今天下午去医院看他小孩再赔医药费么，还打电话给你做什么？”陆雅欣听到后半句，也生出了怒气。
　　安哲冷哼一声:“他说安承承对崔浩动手了很多次，要是只跟你说，怕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问安承承，“你老打他干什么？”
　　安承承小心瞟了瞟陆雅欣，低着头戳饭，说:“他说话太难听了。”
　　安哲问“说什么话了？”
　　安承承:“不告诉你。”
　　安哲气得拍桌:“你现在打人连理由都不用编了是么？”
　　安承承一抖，不敢说话了。
　　饭桌上气氛剑拔弩张。
　　“好了。”陆雅欣打断他们的对话，给安哲拍背顺气，柔声道，“小孩子做事也有他们的理由，你就别问了。”
　　安哲这次火气没压下去:“今天打人就这么解决了，以后杀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