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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赤脚道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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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道长,你帮我家栓儿算算他啥时娶媳妇儿啊,我这头发都快愁没了……”
“道长道长,救命呐!俺肚子这两天越来越大,不是撞邪了吧,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拂生道长,这是莺儿给您抄的金刚经,您看看可还合心意?莺儿……莺儿这几天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只有道长这样的一表人才才能带给莺儿幸福。莺儿不嫌您家徒四壁两袖清风,只求道长真心相待……”
……
季拂生一开院门,便见乡民们蜂拥而至,你一言我一语无非是些琐碎小事。他不紧不慢朝众人作一揖,撩开衣袍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众人见此不知怎的竟也安静下来,有序地排起长队。
季拂生手一抬,请第一位上前落座。
在场未出阁的女子皆两颊飘红,心如擂鼓,一副醉酒模样,若此时被人问起季拂生季道长呀,一个个即使羞得满脸彤红也定要念出这句诗“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季拂生静静听完村口王大娘的烦恼,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开口道:“大娘,季某六岁拜至纯阳宫静虚门下,习得推演之术与太虚剑意。如今也算小有所成,然……”
话未说完不知何处传来一句奶声奶气的斥骂【呸,不要脸】
季拂生抬眼四下逡巡,未瞥见什么刁蛮小童,见众人也似乎未察觉有童声,心下正称奇,又听那童声斥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这厚脸皮道士】。心下了然只有自己能听到,猜想定是哪位不入世高人的爱徒,有独门传音秘法。略一思忖,以内力回之【小友,季某不是厚脸皮】,便不再理会。
王大娘瞧季拂生多时不开口,以为自己此生再无抱孙子的希望已崩溃大哭,耿直的季道长这才露出了点慌张神色:“大娘,季某方才被美妙的莺啼引了心神,并非是栓子兄弟此生娶妻无望,大娘见谅。”
【爱撒谎的臭道士!】
【唉,小友,季某并非爱撒谎。】
“那我家栓子还能娶着媳妇吗?”
“季某虽习得推演之术与太虚剑意,然……”
王大娘眼巴巴瞧着季拂生,整个人焕发着无穷的生机。这个当年在杏花村搅风搅雨被称为杏花女神的传奇人物,如今历经蹉跎岁月在时代沉淀下成为了一位普通大娘,娶儿媳妇与抱孙子成为了她新阶段的第一目标。她望着这个全村人民都尊敬爱戴的道长仿佛望见了明亮美丽的新生活,连眼角抽动的皱纹都生动起来。然而这个道长却说:
“然季某并不擅测字算命一道。”
季拂生敢断定听到这句话的王大娘眼里明亮的光熄灭了,也许是因为自己也许不是。他继续说道:“姻缘天注定,大娘也无需太过介怀,栓子兄弟还年幼,不用太过着急。”
王大娘却早已起身踉跄离去,假如她听到这句话大概会骂街。想她王杏花十四成亲,十五生娃,什么都走在别人前头,本该在三十岁含饴弄孙,却偏偏拖到四十五岁儿媳妇影都没有。隔壁烧饼铺的翠花三十五岁孙子都抱俩了,简直是人生耻辱。
季拂生望见院门口看上去与王大娘岁数相当的憨汉扶着大娘喊“娘”,忆起自己方才说的话,尴尬得脸都白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嗝呃】
小童笑得打起了嗝,季拂生两耳泛红尴尬至极。
【惭愧惭愧】
古语有“不可以貌取人”,用在此处也是极为适用。按理说季拂生闹了个大糗,乡民们该一人呸一口并附上“死江湖骗子”此类标签将季拂生打出去,可季拂生相貌实在卓越,随便往那一站旁人便觉周身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如王大娘这类真心来求教的人实属少数,所以此时做西子捧心状的众人并未发现异样。
无名小童一直在耳边嘻嘻哈哈狂笑并伴着打嗝声,季拂生无法集中精力只好假装疲乏。
乡民们争先恐后上前慰问一番,见敬爱的道长两眼已现困意才纷纷表示告辞。
【虚伪的赤脚道士。】
【小友,季某并非赤脚道士,确是不擅测字算命。】
季拂生送走热情的乡民,转回院子,轻甩拂尘面朝南边作了一揖,柔声道:“现下既已无人,小友何不现身一见?”
谪仙般的人物对着空落落的庭院又是作揖又是说话,任谁见了都会笑这人是个傻的。
季拂生不傻,虽常被师兄弟们打趣是“有迂腐书生气的道士”,但他一直认为自己颇为大智若愚。
现下站在空落的院中迟迟未等到暗处之人的回应,他也丝毫不显尴尬,反而坐回石凳上慢条斯理斟了杯茶品茗,入了冥想。
想到出门历练时师父交代的调查“数名江湖高手离奇失踪”一事,至今仍尚无头绪便苦恼不已,好不容易一句“车到山前必有路”成功宽慰自己,又开始担忧起失散同门的安危,眉头一紧放下杯子轻声叹气。抬头见日头将至中天,忽又想到躲在暗处的小童怕是贪玩离家多时,如此年幼,孤身一人实在危险,还是应当快快送他归家才是……
想至此处,鼻尖忽闻一阵芬芳,似莲从幽闭深潭中苏醒时轻呵的一口雾气,使人闻之心舒身轻。季拂生心下警觉,使独门秘法闭气严阵以待,却又横生怪象。只见三尺外骤然间窜出数只白蝶,季拂生眼快手疾暗中设下阵法防御,原以为事半功倍,竟听那蝶群中传出小童声音:“我出来啦,你可得接好我!”
季拂生惊得手中拂尘差点甩出去。他设的阵法于高手而言不过小小障碍,但若是被这小童触发了九成要重伤。手忙脚乱将阵法撤走,伸出双臂迎上去,做完这些也不过几息,便见蝶群如潮汐般极快退去,从中摔出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