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朵 开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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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朵
四年了。
他的离开，他的伤害，他的成功，他的失败，久远得像是上一世发生的故事。时间让记忆变得很模糊不清，日复一日的生活使记忆里的细节像旧衣服上的颜色，一点一点地褪去。那个把所有的快乐带到身边，又无情地全部带走后自作自受的人，现在，还好吗？
开荒
大学生活或许并不像芮茗所期待那样丰富多彩。
她所期待的，是有历史沉淀古朴典雅的校园，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学生活动，是随便舞一学期翘翘课就能八十多分的期末成绩，还有就是高大优秀干净好看的男孩子。
理想那么丰满，现实却如此骨感。
由于扩招这届新生被流放到了郊区的新校区当开荒牛，上无老的照顾，下无小的挨欺负。芮茗本就是一线城市长大的孩子，想着去另一个一线城市体验生活，却被发配到还不如三四线城市生活便利的小郊区。
环境不好，也罢，便想着参加些学生活动苦中作乐，就进了学院学生会的活动部门。然而师兄师姐不与新生一个校区，同级同学被着环境消磨掉了所有的激情，办活动哪是什么苦中作乐，分明是雪上加霜。
成绩更是不用说了，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似高考。选专业的时候仗着自己进校的分较高开启盲选模式，选听说以后好就业的，选看起来高大上的，然而被录到了第一志愿后发现，学费贵上天不说，自己还不擅长。让一个文科生学满两年高数经济编程，再熬上两年专业知识，可以说是前路漫漫，严寒彻骨了。
男孩子？一比四的男女比例，芮茗也怕是别想了。
高中时候的好友们，如今分散在全国各地，也有不少飞去了海外，可处于芮茗这样境地的，是一个都没有。这种与过去相较而言的可怕落差，是让孤独滋长的理想养料。她禁不住藐视周围的人，却发现他们比自己要更加努力生活，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妄自菲薄。从进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起，芮茗就开始在心里筑起了面城墙。
曾经有人告诉过她，大学，成绩什么的无所谓，要多参与活动，多认识朋友。听信了这样的话，她把自己的情感几乎全部寄托在了那个部门上面。
就在那里面，她第一次遇到了人性的拷问。
一群初离家的孩子，没有了温暖的庇护，初入一个社会的缩影。组织内有几个看似可靠成熟的师兄师姐，往前推一年的时间，和新生也是一个样子。他们曾经作为组织的最底层，在一年后获得了晋升，终算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自然是要在师弟师妹面前神气几分。刚入学的时候大家的履历上能有什么差别呢？高考分数相近，没有任何其他的证明。挑选出来的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外表好看的，第二种就是人精。
若是能力强，美人和人精自然加分。若能力不足，人品还值得考量，那用芮茗的话来说，就是一群没有良心的废物。
勤勤恳恳做事的有不少，只不过原本选的人数恰好对应着部门工作量，若这部门有三分之一的废物，剩下三分之二的人，也是辛苦得够呛。芮茗不是没有想过，是当个没有良心的废物，还是当个有良心的苦差，可看着自己部门可以说是呕心沥血的部长，她咬咬牙，便一边怒骂着那些只想把经历写入简历而不干事的同事，一边做着她的苦差。
“其实我不喜欢那些人。”
封闭的环境让芮茗和502的三个舍友发展了亲密的关系。四个家境相似，性格尚好，且都是单身的女孩子，每天形影不离，自然很快就熟络起来。于是渐渐地养成了没有课的晚上会解盘在操场散步的习惯。用程昱彤的话来说，就是“破坏小情侣们过分亲密的兴致，净化校园环境”。
“谁啊？”
那晚恰好只有芮茗和韦恬有空，两人同是一个组织的成员，便聊起了那些八卦。
“组织里面一些人，只会玩，却自以为是那些人。”
“噢，我也有认识这种。不想跟他们出去，可还是要去。玩过了又累，事情还不是交给我们这种好说话的人做，他们随便一个借口就可以推脱任务。”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只是想把部门当作跳板，同是同学谁也不会说什么，就心安理得地戴上别人做出的成果带来的光环。”
“下一年你打算留下来吗？”
“到时候在说吧，看现在那么累，不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那一年结束后，芮茗和韦恬都没有再各自的部门留下来，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似好似坏的回忆离开了。而像芮茗和韦恬这样的人，着实不在少数，到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脸皮厚中之厚，一种是被劝下来好人中的好人。然后那些脸皮厚中之厚的人，将带头挑选下一届能否进入组织的新生。
两年后，芮茗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顶着其他人暗戳戳的鄙视留下来的。
招聘文案中写道，曾于学生组织内担任领导者的人优先。即使这些人可能什么都没做过。但于那些好人中的好人，算是苦尽甘来了。
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组织不尽如人意，课业毫无起色，中学时总是最耀眼那一群人中的一个的芮茗，内心被恐惧与不甘蚕食，却没有行动起来的动力。芮茗心里的那面城墙愈砌愈高，想逃脱越过去又好像被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以为自己将一直消极抵抗，惶惶不可终日地度过这四年。
直到一天，命运的轨迹好像与预想的相比，发生了偏离。
那天晚上身材娇弱的体育委员怯怯地敲开了宿舍的房门，正巧与床位在门边的芮茗双目相接。
“小茗……你会不会打排球啊……”
“排球啊……高中的时候体育课学过一点。”
“你要参加排球比赛吗，我们跟企管2班联队，我们班没人去了……你要不要去。”
芮茗本想着拒绝的，自己也就高中体育课选模块的时候随便玩玩，从来没想过会参加比赛，什么都不会上球场除了丢脸又还能做什么？可是她看着体育委员那双委屈得水汪汪的眼睛，听着她请求时的软糯语调，她突然之间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那好吧，我可以去啊。”
一切都从那个好字开始发生了变化。
当晚芮茗就被拉进了一个临时排球班队群，瞄了一眼，七人，四男三女。
还真是没人了，上场也就六个人，三男三女，连站在场边当替补的可能性都没有，只能站在场上当一个稻草人，僵硬得像被钉在田上似的，身体还轻飘飘的，球一飞过来就东倒西歪。
“哇那你明天开始就要练了对吧。” 昱彤凑过来饶有趣味地问。
“是啊，不想去啊啊啊！” 芮茗满脑子都是比赛那天她在场上可能会有的窘境，越想越崩溃。
“哈哈哈哈那我们是不是那天可以去看你丢人。”
“你走开啊啊啊！”
说是两个班级的联队，实际企管2班只出了一男一女。另芮茗惊讶的是，那女孩身材娇小，看起来和球类运动没有丝毫联系，却球技娴熟，与芮茗这种”四肢残障“的高个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己班的还有一个女孩子，是一个看一眼就有种温柔善良印象的女孩，叫季瑛，其貌不扬，因此没给芮茗留下太深的印象，没说过几句话。
由于男生少，同班的那三个男生，芮茗倒是比较熟悉。当时的芮茗也没预见过，这四个在班上都属低调一派的同学，后来成了芮茗最好的朋友。当然，这些就是后话了。
林柏本就会排球，自然而然身兼导师一职了，他外表看起来不苟言笑，实则很有耐心，对着像芮茗这种蠢学生也是如此。芮茗向来慢热，不仅对人是这样，学东西也这样，但一旦熟悉，就会是一副焕然一新的模样。所以对于久未碰过排球的芮茗来说，纵使林柏同学使出浑身解数去教导，也不能教会她如何把球发到己方场地的三米线以内。
光发球就练习了两天下午。
第三天下午，不知怎么的，有一瞬间芮茗的手臂好像被突然注入了神秘力量，一个使劲，球飞出了场外。在其他小伙伴难以置信的眼神的注视下，芮茗赶紧讪讪的跑出场外捡球。
双手触碰到球的前一瞬间，一个足球就这么滚到了芮茗脚下。低着头的芮茗看到了一双有着干净而修长手指的手，与芮茗同时捡起了各自的球。
抬起头后，就这么四目相接了。
当时恰是日落时分，夕阳正好，斜阳落在他裹着汗水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金色。额前湿漉漉的厚刘海这么恰好的贴在脸上，阴影印至眉间，让芮茗想起下雨后，家后面那座山上的树丛。
就这么几秒，芮茗移不开视线，而对方显然也愣了几秒。
也许是阳光把芮茗本就秀气的脸衬得更加柔和。
突然之间，远处的足球场有人喊了一个名字，他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便带着球扭头向同伴跑去，然后把球抛出，狠狠的一脚球就飞了老远，倒是芮茗仍愣在那里。
虽然声音很遥远，芮茗还是听清了那个名字。
文卓曦。
就是那恰好的一眼，给芮茗的未来染上了许多色彩。
突然之间，芮茗觉得自己心里的面城墙，反复地收缩膨胀，然后崩塌，崩塌成废墟的那一瞬间，又有人在那上面覆盖了一层黄土。心情反复动摇着，却始终觉得很闷。芮茗突然觉得自己离那个男孩的距离，开始无限延伸，遥远得像是隔着银河，而内心却极度渴望地想要往前走，靠近他。
想叫住他，却发不出声音。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朵 开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