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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恍惚得像隔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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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买布料的工厂在偏远的北郊区,那个地方的地铁还暂时没有开通,所以需要乘坐巴士,来回的路途再加上漫长等车的时间,至少需要六个多小时。
顾唯安快步跑到我这边,他想伸手夺过我扛着的那捆按照要求买来的布匹,并热心的劝阻道:“沈念姐,这些布匹光是这么看着就觉得好重,不如让我来拿吧。”
我摇了摇头,继续扛着那捆布匹往前走,固执的回答说:“不用了,这些我还拎得动,你别帮我!免得上头怪罪下来。”
那批布料几乎快有我半个人那么高,十指被塑料袋子硬生生勒出了十道红印,我肩膀上像扛着位胖小孩般的吃力,脊椎骨处更是酸痛不堪。
而此刻徘徊在我边上的顾唯安,一个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大帅小伙子,两袖清风的像只无头苍蝇那样绕来绕去,这叫周围的路人看过去,还真着实有些煞风景。
顾唯安面对路人那些异样的目光,终于忍无可忍,他索性直接抢过我肩膀上扛着的那捆布匹,嬉皮笑脸的吐了吐舌:“宋大魔头的话你竟然也相信放心吧!这么远的地方她又不是有千里眼,等待会儿到了公司门口你再扛,做做样子就行!”
我皱眉,见自己怎么也抢不过他,便立刻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环保袋,严肃的对他说:“那也不行,这么重的东西,你多少也好歹让我帮你分担点把。”
倘若顾唯安不肯答应,我就不肯跟他走,直至最后他只好无奈妥协。
就这样,我们一人拎了一半,路上还顺便闲扯了几句。
顾唯安是知名美院研究生毕业的,他从小就特别热爱画画,尤其是对那种二次元的漫画情有独钟,所以后来如愿考上了知名的美院,可却在最后填报志愿的关头阴差阳错,弄巧成拙到了服装设计专业。
一开始不太喜欢这个专业,但后来想想自己可以把那些二次元动漫里的服装,全部设计在现实生活中,故此,他想以后朝着这个目标继续发展下去。
当他问起我为什么会选择服装设计这个专业时,我笑着回忆起当年那个为了再次见到陆屿苏,不顾一切考上A大的傻姑娘。
论自己有多热爱服装设计这个专业,那都是假的,其实因为A大过于难考,而艺术类专业的分数线相对来说比较低,所以就草率的选择了服装设计专业。
后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拼呢我向来都是比较被动的人,只不过碰巧被残酷的现实逼迫着挤破头往上爬罢了。
和他聊到一半,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的振动了起来,急促得像如果你不立刻接电话,这部手机就会立刻爆炸。
我将沉甸甸的环保袋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上,拿起手机对准耳畔,礼貌的保持起微笑:“喂,请问您找谁”
“您好,我是房屋管理中心的,可以冒昧的问一下,您是沈念小姐吗”
我蹙眉,点头回答道:“嗯,您有事”
电话里的工作人员用着工作化的语言解释道:“我现在通知您,周寅先生在数天前因故离世,他的房子产权名字上写得是你的名字,所以那栋房子现在归您所有。”
一听到周寅这个名字,我紧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渐渐丧失力气,手机蓦地从手中滑落,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
顾唯安看到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立刻帮忙捡起手机朝我递过来,随后关切的问起:“沈念姐,你没事吧?”
我感谢的看了顾唯安一眼,不声不响的接过他递来的手机,再趁他不注意,猛地夺过他手中的那捆布匹,又弯腰揪起摆在地上的环保袋,啜咽着对他摇了摇头。
然后我低着头没有理睬他,兀自快步往前跑,奇怪的是此时我竟不觉得这捆布匹有多重,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内心比起这些布匹还要沉重的关系吧。
回到公司后,我目光空洞的迎着那些人打趣的眼神,自觉的拿起扫帚把整个设计部连同男女厕所都清扫了一遍。
时间过得好漫长,我的每一分钟都像困于油锅里被铲子翻来覆去油炸般的痛苦煎熬,到现在,终于熬到下班时间了。
我拉开包隔层的拉链,找出了那个房子的钥匙,如今时隔多年,当时周寅送我的那个HelloKitty钥匙圈,光亮的银色铁圈边缘,如今已经褪色成了暗淡的古铜色。
内心所有的压抑,在打开那扇门的那一秒,顷刻间波涛澎湃得全部崩塌而至。
天呐!这还是我俩曾经一起住过的地方吗房子内无比整齐的模样,顿时让我感到万分诧异,木地板上蒙着一层浅浅的灰烬,屋内光线昏暗得像没有人住过那样。
我记得周寅曾和我说过,今后无论我去哪儿,这儿始终都会是我的家。
可现在光有房子又有什么用这儿还是所谓“家”吗我忽然很嘲讽得笑出了声。
周寅,你在哪里你怎么连走之前都不和我打一声招呼快回来吧,我好想你……
我颓唐的踉跄走到周寅的房间,脚步像被沦陷入沼泽地般的挣扎,暗自跌坐在他床前,死死的用双手抱住他的枕头。
可我怎么都感受不到他的气息,泪腺里廉价的泪水顺着眼角染湿了沾满灰渍的布料,也渐渐浸没了里面的棉花芯。
最痛心的事情,莫过于呆在这套被回忆淹没的房子里,然后一点一点的被悲痛欲绝的现实凓没殆尽,幻化成虚无的轻烟。
周寅,你这个死小子!你为什么要什么都为了我而考虑
我越想就鼻子越酸,肚子里的那团火气愣是喷涌而出,自己现在的表情难看得如被揉成一团的废报纸。
我拼命用手打着枕头,之后的每一拳都击打在了棉花里,一直到筋疲力竭。
后来,我把房产证上的名字给改成了周寅妈妈的名字,我觉得自己欠她得,可能这辈子也还不清了,现在又怎会好意思会霸占这套房子
夏柔踩着锐利的高跟凉鞋,气定神闲的踱步走到我面前,她双手环腰,挖苦意味的讥笑道:“哟想不到我们昔日意气风发的Haily沈大总监,今日竟沦落至此。”
她虚情假意的叹息着,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可掬,我心里清楚,她恐怕巴不得我一直都做现在这种工作。
现在是工作时间,我才懒得和她玩这种过家家的蠢游戏。
于是便自顾自地把身子扭到一边,我此刻的动作像极了位爬在地上不怕脏不怕累的婴儿,然后用刷子沾上些许洗洁精,奋力刷起瓷砖缝隙里沉积了多年的赃物。
夏柔不屑一顾的俯视着我,像位富家大地主婆看到乞丐时的眼神,随后她趾高气扬的进入了vlp贵宾室。
没过多久,宋乔竟主动找到我,和我说刘夫人(夏柔)是公司目前很重要的大客户,工作上不能出现任何闪失,夏柔现在强硬要让我帮她挑选礼服,所以现在我只能停下手上的所有工作,去迎合夏柔了。
我若无其事的走进VIP贵宾室,对夏柔微微颔首问道:“你有什么吩咐吗”
夏柔眼角缓缓扬起,气质妖娆的坐在真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直言不讳的说:“我前段日子订了几套礼服,你帮我在这堆衣服里挑件最漂亮的,我要亲自将它穿在今晚的慈善晚会上。”
我顺从的到那堆礼服架子前,一件一件的巡视着,每一件礼服的款式都是经过设计师别出心裁的设计,这些礼服的价钱加起来最起码要上千万。
夏柔低头,用另一只手整暇地轻轻转动着戴在右手无名指上镶满了钻石的银戒指,她富有深意的开口道:“这是刘辰铭送给我的结婚戒指,他专门命人特地从阿拉伯订做的,熙雯,你觉得好看吗”
“嗯,挺好。”我忙着挑出最适合她的礼服,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戒指,就只是敷衍着回答了她。
夏柔轻声笑了笑,故作出新婚小女人的幸福状,她不咸不淡的说:“刘辰铭对我可好了,他还主动把他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权转让给我,我没准日后会变成你们公司的大股东呢!”
她接着洋装惋惜的叹气,假惺惺的嘀咕着:“熙雯,你也真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YF帝国的设计总监之位,来这里做保洁工,本来我和刘辰铭举办婚礼的那天还想叫你来着的,可你现在这身份还真不适合参加。”
我没有正面理会她的挖苦,只是隐晦的回答她说:“夏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生活方式,你喜欢的生活未必是我想要的生活,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反面意思就是,她的婚礼,我才不稀罕参加。
夏柔视如敝屣的抬起头,她大胆的对我指天画地:“对,没错!伤害别人就是你的生活方式,你简直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周寅现在躺在棺材里了,你可满意”
她死死的瞪着我,眼白处瞬间通红,毫不吝啬得表现出对我的恨意。
我挑选出其中一件浅色礼服,因为考虑她要穿去参加慈善晚会的缘故,那种场合穿金戴银自然不好,所以故意给她挑了件简约风的礼服,朴素美丽也不失气场。
我暗自垂眸,用力掐着手中握着的那件礼服,深吸了口气,僵硬地笑着言归正传说:“礼服选好了。”
夏柔伸手接过那件礼服,连看都没看几眼,便直接将它甩到自己脚旁,她笑得格外混蛋:“哎呀!这件礼服不小心被我弄丢在地上了,你还不快给我捡起来。”
我立刻弯腰想将那件礼服拾起,可不曾料到,夏柔刻意抬起左脚将那件礼服牢牢的踩住,然后用右脚鞋跟毫不留情的踩住我的手,如同踩一只蝼蚁般的轻松。
夏柔穿着的高跟凉鞋根部像粗壮的绣鞋底针,加上她腿部的力量,疼得甚至让我能听到骨头被压碎的声音。
她见我极力隐忍痛苦的模样,脸上的笑意随着力度越发阴狠,厉声喝道:“沈熙雯,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大门忽然被推开了,夏柔视线滞留在我这边片刻,咬牙切齿的向门外看去。
陆屿苏脸色霎时黑得难看,他一进门就冲着夏柔大吼:“住手!”
夏柔有些难以置信的愣了愣,然后悻悻地一脚踹开了我,盛气凛然的双手环起腰:“本以为和我同样把她视作为死敌的人便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我明明有能力却故意把收购姜氏企业的权利让给你,可你竟偏偏纵容她沈熙雯”
陆屿苏振振有词的回答说:“夏柔,请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里是SL财团,不是可以让你随便撒野的地方,我的员工不是让你这么消遣的。”
我拍了拍沾在手背上的灰尘,稍微一碰淤青就泛疼,那道小正方形的鞋跟印子深深的烙印在了手背上,但在仰视到高大的陆屿苏后,竟破天荒的无视掉了痛苦。
夏柔接着说:“陆屿苏,你做事不要太过分!难道你忘了你未婚妻是怎么死的吗”
陆屿苏很不悦的看着夏柔,似笑非笑的开起口:“夏柔,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全在监控镜头里一五一十的播放着,如此精彩的表演,要是不与刘辰铭和记者们好好分享分享,我还真为此感到惋惜了呢!”
夏柔脖颈中央瞬间显现出深陷着的倒三角阴影,略带紧张的问:“陆屿苏,你做了什么难道你已经发给他们了”
陆屿苏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连个不屑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不想我亲自叫保安撵你出去,你就给我自觉点。”
夏柔提起自己的名牌包包,满是怨恨的怒视着陆屿苏,走前还不忘瞅我几眼,然后才悻悻的摔门而去。
陆屿苏一把便拉住了我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
不幸的是,在陆屿苏办公室必经的那条走廊上遇到了路蔓蔓,因为顾忌到陆屿苏在边上,所以她看没敢当面说些什么,但我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陆屿苏从柜子里拿出了双氧水和棉签棒还有创可贴,简单得帮我处理了几下,他那极为稀少的温柔,恍惚得让我感觉像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