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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十步里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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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至深分,骤雨携来的湿潮早已退去,雨后清新草丛间,点点雨珠盛在屋檐缝间,轻声滑落。
窃窃私语转而消空,仅剩夏夜蝉鸣,哀声叹怨那似短如眠的岁寿。
灯火通明于室,内心的惧怕也随之烛火渐渐消退。
他正襟危坐,手握竹卷,屏气凝息,身后屏风画上的是幅梅花岁寒图。
不经寒彻,焉得梅香。
忽闻,一阵檀香从旁飘过。
虽脚步极轻,并不妨碍他的好耳力。
一把纸扇轻轻掀开了帘上的合璧连珠,珠串在互相撞击之间,发出了脆悦声响,与走进来的那人挂在腰间的青玉拼凑成一章喜乐。
那人身穿一身白装,清泊淡雅,腰间佩戴一枚上古青玉,一束乌黑色长发被系上了青黑发冠,眼神锐利得黑白分明,却清澈如初。
正月初前才刚行过极冠之礼的少年,如今已是翩翩公子。
少年踏着轻声,看着一本正经跪坐的他,忍不住地干咳了几声,想掩盖快漫溢出的笑意:
「殿下好是勤力,如此贪黑刻苦,莫非是想和——在下争夺状元之位?」
他抬头一望,深锁的眉间终于缓下,露出了苦笑轻叹:
「姜侍郎大状元,奎门的人,方才找孤了。」
「奎门?」
少年的嘴角原本的轻笑化为忧愁,眉间紧锁,顾不上跪拜礼,冲上了前,眼神满是不安,,仿佛想把他吃下的神情,盯着他那张脸直问:
「殿下身体无碍?」
他瞧着少年平日极少见到的严肃神情,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他遭遇溺水差点断魂时候般,那时少年的表情也是如此。
回忆到了此处,他不禁觉得好笑,却不敢在少年面前发作,只能微点了头:
「所幸无事。只不过,孤这命,是差点保不住了。」
他故意把话说重,只想看看少年的表情是否和当年如初。
少年的语气镇定,声音极低,轻声呢喃:
「到底是何人能差遣奎门?到底是何人能差遣奎门?」
手上握紧的拳,发黑的脸色,出卖了他伪装出的自若。
不出所料,和年少时的姜胜允一样。
大概作弄少年,是他平生在这偌大冷清的东宫殿里唯一能享有的乐趣。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大概也是受人之托,受雇于杀人,就如年少时般。」
看着那紧张的神情,他看了眼还杵在自己身边的小童后,使了个眼色提醒少年。
少年自知失了态,连忙拱起了手:
「奎门尽出,无一生还。殿下还能保住一条命,真是大幸。」
脸上再无冷峻,只有伪装出来的余后庆幸。
他瞟了眼身边的小童,继续笑问:
「姜侍郎,前几天,不是下了帖,暗地邀请了奎门?」
声音与往常一样淡然,可少年却听见平日里他不曾听见的杀意。
忽间,悬于木雕剑架上的利剑铮然出鞘。
鞘声清脆悦耳。
通红的黑眸满是杀意,伴随剑锋落出。
一出剑柄,小童的头颅与屏风一角的红木一并掉落了地面,染红了那被撬开的红窗。
剑脊染起了红,也染上了原本有着墨香的青衣。
良久后他才接起了一块白布,慢慢地擦拭着沾满鲜血的双手。
他瞟了眼那颗瞑不了目的头颅后,嘴角微微冷翘:
「姜侍郎,替我把那些碍眼的东西一一去除。」
少年沉默良久后,才露出了诡笑,重新拱起了手:
「谨遵殿下旨意。」
那天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