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隐线[B]·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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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
纽约是一座移民型城市，在这里几乎能够见到世界上所有族裔人的面孔。
「假如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移民者来到了美国的第一大城市，从此也变成了纽约人。他们希望把这个位于哈德逊河口水面上的浮游之岛，变成自己的梦想之地。然而，对于生活在这里的移民者来说，纽约却是一座让人既爱又恨，欲弃还休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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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纽约州，纽约。
纽约的地铁已有近百年的运营历史，它的线路几乎延伸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约有七百万人将地铁作为主要的交通工具，而移民至皇后区已具数些年头的华裔青年却只是其中的七百万分之一。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四十五分，地铁通道中的人数顿时变得稀少起来，当然，这也是相对于上下班时蜂涌而至的人潮来说。
“假如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
勤恳的流浪艺人在地铁通道内设下了摊位，一拨六弦琴，轻唱着委婉柔哑的各种歌曲。黑人、白人，欧洲人、亚洲人，来自同一个国度的人们会伫足聆听，而来自不同国度的人们则会停步欣赏。因为他们同样都是背井离乡，把希望与梦想寄托于这个地处哈德逊河口水面上的浮游之岛。然而，他们也是同样都在来到这里以后才发现，改变的只是环境，不变的却是生活。
“假如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从“铁皮蛇”跨至地铁通道中的华裔青年约莫二十岁上下。
他在拨动着六弦琴的流浪艺人摊位前留下了两张面额为一美金的纸钞，流浪艺人向他点头微笑，却并没有致谢，而是继续着自己的演唱，并等待着其他人的犒赏。
聚焦的瞳孔代表着专注，毫无波澜的安静聆听则诠释着疏远与沉默，或许这浮华背后的沉寂中还夹杂着一丝似醒非醒的迷惘……
而这，就是生活。
华裔青年因不同人种脸上的相似神情而伫足了片刻。
他手执着一款造型普通却功能完善的藏蓝色触摸屏手机，包裹着黑色橡胶的电线顺着手机的衔接插口一路蜿蜒至他的耳畔。耳机中细不可闻的人声，随着华裔青年手指的运动，如实且迅速的改变着播报内容或播报人物。而，就在这时，一条新闻信息获得了华裔青年的另眼相待，使他手指的移纵彻底的缓顿下来——
『警方于昨日在曼哈顿区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据调查，现今死者的身份已获得核实，他名叫杰克·艾略特，是一名就职于纽约大学的医学院教授，享年五十二岁……』
闻言，华裔青年簇起了细长的眉宇，他将手机放入了裤袋中，从自己的双肩背包内寻找出了包大袋装的水果软糖，然后再取其一，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尝着。这是他的爱好，因为他喜欢既酸又甜的味道。这也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他习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的时候品尝既酸又甜的味道。
各种形状的水果软糖，夹杂着各式各样的果香气味，酝酿着不同的酸甜，就像Pandora手中神秘的黑匣子，承载的不止是Pandora的美丽、好奇与困惑，还有Zeus的愤怒、阴谋，以及众神的赋予。
……这是在把自己比作Pandora吗？
华裔青年为他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勾起了唇稍。他撸了撸长袖，决定不再为其他的事情耗神。然而就是这么会儿功夫，一阵由乐器奏发出的熟悉音色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此同时，位于青年前方的人群忽地传起了一波骚动。
“抓住他！”
一名人高马大的白裔少年，非常无礼的推搡着围观群众，匆匆的跑出了人群的中心。他的后方，缀着名稍显瘦弱的黑裔少年。后者一边追逐着前者，一边朝着周围的人喊道：“抓住他！他是罪犯！抢了一把流浪艺人罐头里的钱就想跑！”
黑裔少年的喊声非常嘹亮。
以致于，青年在远处就听清了少年浓重的布鲁克林口音。
青年默默的朝自己的嘴巴里丢了枚水果软糖，一面在脑中推演着、计算着，一面慢吞吞的于地铁通道中移动着。就在抢了钱的白裔少年快要跑至他身畔，并越过他身畔的前一个时刻——侧着身，正观察广告牌的青年，猝然地，单手抬起左手边的背包肩带，往后一甩——
“噢！该死！”
被背包袭中面部的白裔少年，有些头晕的摇了摇头，毫无修养的低咒着。
“哈，活该！你这个混蛋。”
后方的黑裔少年见状立即加快了步伐，他一边将白裔少年按压在地，一边冲着华裔青年露出了开朗的笑容，“虽然这是巧合，伙计，但是我不得不说，你干得太好了！”
因为“不小心”而砸中了“匪徒”的墨发青年，闻言却收起了短暂的惊愕表情，有些茫然亦有些漠然的朝着黑裔少年略是点了点头，像是这才真正缓过了神般的，状若无事的，继续咀嚼着自己口中的水果软糖。
黑裔少年没有理会他，只是挑着眉头，颇有夸张的朝着地下的抢劫犯说道：“嘿！混蛋宝贝，我知道这一定很疼，但是相信我，进了警察局以后你爸妈会更头疼的。”
“你真幽默。”青年勾起唇。
“不，你错了，这不幽默而是嘲弄。这家伙竟然连一个老年人辛苦营生的钱都要抢，纽约就是有这种缺乏教养的混蛋才会……喔，对了，伙计，你能帮我报警吗？”
“当然，乐意之至。”
凝视着一脸无畏的黑裔少年，墨发青年耸了耸肩，从裤袋中掏出了手机。“对于报警这件事，希望你不会感到后悔。”
“什么？为什么我要感到后悔？”黑裔少年皱起眉，疑惑的问道，“……你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我一定会感到后悔似的。”
“唔，为什么呢？”
青年若有所思的，咬起了水果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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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后，警方正式介入。
虽然，被抢了钱的华裔老人一再表示事情可以到此为止，但是，颇爱打抱不平的黑裔少年还是满脸无畏的表示了不该纵容抢劫犯的态度。而为了作证问题，黑发青年也因此被黑裔少年挽留了下来。
“警官，警官！他们抢了我的钱！还打了我！”
“你倒是恶人先告状啊！”
三分钟前还异常乖觉的白裔少年眼见警方已然介入了此事当中，立即指着自己受袭的面部叫道。而初闻此言的黑裔少年则尤为不爽快地皱起眉，想要冲上去朝着他的腹部来个左右勾拳，却被一旁的黑发青年所制止。
“你看！你看！警官！他又要打我！”神情激动的白裔少年摆出了副惊惧的面容，他手指着黑裔少年、以及两名华人，激动的说道：“那个死老头骗了我！我看他可怜才给了他一些钱，谁知道他们全是一伙的！不但见财起意……看我不肯给他们更多的钱，这个黑鬼和这个东亚人还打了我！”
“安静！你当警官我是白痴吗？如果他们当真是骗子和抢劫犯，还会报警等你咬？！”
身材丰润的配帽警员恶狠狠地瞪了白裔少年一息。就在这时，另一名巡街警员拍了拍他，与之交头接耳了片刻。尔后，胖警员转过头，向着另外三人说道：“事情的始末我们已经完全清楚了，既然这位老人也把被抢的钱全都拿回去了，那么这件事就到此算了吧，反正你们在意的也只是在于钱吧？”
“警官，我想你们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黑裔少年指着犯了抢劫罪的白裔少年。“莫非，他就不必进去蹲个两天吗？”
“小子，你知道定下抢劫罪是需要耗费多少手续的吗？”胖警员厌恶地蹙起眉头，耐着性子，口气不好的补充，“要论抢劫的金额，要论他是否出手伤人，还要论这个臭小子是否会请律师……即使你把他送进去吃牢饭了，过不了两天这小子又会出来重操旧业，就为了这么点钱，你至于吗？”
“那，不会出事吧？我看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华裔老人犹豫了少顷，便向着身畔的墨发青年说道。当然，他说得是一口普通话。老人也正是由于语言不通的因素，才不愿意让警方介入。
抢一把流浪艺人罐子里的钱在纽约也算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
这里不缺少见义勇为的男子汉，只是，来到这里的外乡人习惯了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而，该种现象正如是于——
在美国，种族歧视是犯法的，可是歧视现象普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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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发青年见状仅是朝着华裔老人点了点头。
然后，他以流利的英语向警方重复了一次当事人的意愿。在黑裔少年沉默下来的时刻，一边咀嚼着水果软糖，一边慢慢悠悠的接着说道。
“我已经记住了你们的警员编号，如无意外，过几天你们大概会收到自己遭到市民投诉的消息。另外，我刚刚用手机录用功能录下了这位……丰盈？喔，抱歉，我的英语不是很好，总之，就是这位丰盈先生为了给自己省事而发表的言论。”
语毕。
墨发青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迅速的在手机触摸屏下按下了几个键。
“请容许我提醒你们，在该次谈话中，该位肥胖警员两次提及了自己的怀疑，他认为我们极有可能就是为了讨回‘那么点钱’才决定报警。但事实上，我们在报警前就已经讨回了这位老人损失的钱财。而我个人认为，在该警员的此番言词中，存在着非常浓重的种族歧视意味。当然，同样还是如无意外，过几天你们大概会收到自己遭到市民投诉的消息，以及……华人公共权益协会的指控。”
墨发青年趁着多数人目瞪口呆的间隙，漫不经心的发了条手机简讯。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从呆立至激动的黑裔少年，问道：“对于代表黑人权益的机构我不是很熟，请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可以帮你查。”
黑裔少年闻言便向两位警员做出了个挑衅的表情。就在此时，墨发青年的手机响起了一阵铃声。他接起电话，在与电话另一端的人交谈了一会后，便毫无芥蒂的将手机交递于胖警员。
“喂，你疯了吗？！”黑裔少年环住青年的肩膀，刻意压低了嗓音，“把证据交给他们？”
“根本没有什么证据，”被环住颈脖的墨发青年默默地咬着水果软糖，目无表情的回答：“我刚刚才是在骗他们的。”
“什么？你是骗……”黑裔少年的声音忽而扬高，少顷又忽地压得更低，“你是骗他们的？！”
“嗯，是啊。”墨发青年诚恳的颔首。“骗他们的。”
半晌后，胖警员挂断了此次通话，并将手机毫无损碍的交还于墨发青年。
他掏出手绢擦拭了下额头的冷汗，说道：“非常抱歉，这位，殷陌先生……我并不是故意为难你们的，只是近来出现的两桩命案使我们都正提心吊胆，唯恐做错了什么事情。”
“地铁警察局与刑侦局也有关系吗？”
墨发青年淡然的反问了一句，然后回想起纽约的警备构成系统，不由地搔了搔脸颊。
“唔，你看我这个问题问的……我的英语表达能力果然很有问题。毕竟，尸体必须先发由旁人发现，刑侦局方面才能对现有的证据展开分析、以及调查啊——那么，也就是说，在曼哈顿区发现的那具尸体，是被嫌疑人抛尸在地铁站里的喽？”
“……这，队长要求你尽快赶去曼哈顿分局。”
“唔，我知道了。”
闻言，墨发青年平静地颔首。
他背妥背包，手持软糖袋子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地回首，面向黑裔少年与华裔老人投去一个“没事就散了吧”的眼神。紧接着，青年慢慢吞吞地步至两位警员身畔，轻声细语的，恍若是在谈论天气般的启口——
“在与另一位警员交谈时，你的目光不断往抢劫者掠去，然而在投向身为受害者的我们时却正犹如稍纵即逝般的短暂，没有专注，没有认真，没有同情，只有不耐烦，以及不知为何而起的紧张……同时，降眉间肌紧蹙，皱眉肌环拢，左边颊肌向左轻扯，典型的蔑视表情……请容我多事的问一句，莫非该名抢劫者与两位警员相当熟悉？”
墨发青年侧眸，在注意到胖警员正不安的扯动着嘴唇时，不禁再次点头，自顾自的下达了一个颇具批判意味的肯定句式——
“很熟。”
不待自己的话音完全散开，青年就歪了歪脑袋，好整以暇的审视着两位警员的神情变动，倏然地启口问道：“通缉犯？”
胖警员张了张嘴巴，还来不及回话，就被青年直盯着他并自言自语的行径给吓得一惊。
“不，这当然不可能，请原谅我的多此一举，我这人没什么短处，就是有点像狐狸般的多疑。就比如，我刚刚还设想过……这位扒手先生，就是因为与你们其中一人相熟，才会经常在这个地铁站附近抢劫流浪艺人罐子里的钱给自己做零花的。”
他支起下颏，微微的挑起温软的笑线。就在胖警员认为他不会再因此深究下去而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刻，青年趁其不备的启口——
“那么，究竟是不是呢？”
胖警员一怔，不免面露强笑。
“是？”
“不是？”
“……冒昧的请问，你结婚了吗？”
墨发青年每一次的提问与回答，皆能牵动两位警员的情绪与表情，尽管后者已经在力持镇定。可是，青年以自问自答式发出的澄澈嗓音，以及他清亮干净的黑眸，总是犹如万针齐发般犀锐率直，而且滴水不漏，让人在坐如针毡的同时，还感受到发源于肺腑的恐惧与慌张。
“没有结婚？从来没有？”
“是的，这次没错，没有结婚，从来没有。”
“相好的？”
“喔，原来如此。”
平静的提问与回答仍在持续，只是几个既简单又简短的单词，却在墨发青年仿若喋喋不休的喃喃絮语中，化为了能引起惊涛骇浪的魔咒。
冷汗自胖警员的额头流淌至颈项。
他有些不堪忍受的侧过了头。
墨发青年无奈，只得见好就收，他意犹未尽的微微眯起了黑眸，说道：“再见，两位警官。”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隐线[B]·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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