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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chapter.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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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为西狩家的儿媳之前,她叫青木花。
一个因为五月花朵齐放得来的美丽名字。
家里有好几个孩子,尽管如此,并不富裕的情况下,父母还是努力让他们都读到了高中。
她也得以嫁给出息的大学生,入籍改姓“西狩”,从无人问津的小小城镇,麻雀变凤凰般进入东京生活,住在有防盗锁的社区里相夫教子。
直到又过17年,让孩子们随她变回了姓氏,重新踏入不见天日的玻璃窑窖,一日复一日的痛苦。
30年间,应该是最糟糕失败的人生了。
守在不知何时便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公公大人身边,青木花远远想起将全部都丢下给她的那个人。
说实话,自从小女儿也离了家寄宿读书之后,她便很少会记起曾经的婚姻生活。那些幸福,甜蜜,争吵,痛苦,最后统统被惊心动魄覆盖,只留下战战兢兢,和男声重复了千万次的“对不起”。
“如果你还能听到的话,把这些“对不起”,都入梦说给小良听吧。”
将药碗收进托盘,她扶正发髻的绢花。
他们教会她要争气的活着,却又命令她困于平凡绝望。
[如果真的绝望到想要死掉的话,就换个姓氏,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我的女儿。]
……
……
“樱井桑,我不会再回小樽了,更不可能带你去。”
认真起来的樱井翔根本不是青木良可以比较的力气,她猫成了虾米,满腹疲惫,说话的气力都被带走。
“如果现在的你被任何一个镜头拍到,那么就全完了。”
有些后果是即便死亡也无法承受的。
樱井松开了握着良的手。
“我会去小樽,然后在那里告诉你真相。”
依旧毫无伪装,他走下楼梯,去购买最近一班行车票。
青木良认命,可这命逼着她活不下来,那樱井翔就不能认,无论如何都不能认。
他要带她回到小樽,再带她离开小樽。
离开扼住良咽喉13年的梦魇,离开隔绝良所有哭声的房间。
……
西狩家今天的清晨,从青木蕴与母亲交接照顾祖父开始。
他在一层最左边的房间,好像听到母亲招呼了谁,整夜未眠,略带困倦的扒开推门,玄关空空荡荡,并没有摆放陌生的鞋子。
难免嗤笑自己还想是青木良回来了。
而此刻青木蕴脑海盘踞的这个人,正跟在本该在卧室休息的母亲,和电视上当红男明星的身后,进到后山深处。
良以为见到樱井翔的时候,母亲会有许多不可思议的震惊,接踵而至愤怒与失望。但当她出现在两人面前,眯眼端详过樱井,转过头对青木良微微一笑。
“就是这个孩子啊,小良你始终喜欢的。”
谁能想象他们是十几个小时前,还几近决裂的母女。
“您好,初次拜访。我是樱井翔,28岁,从事电视工作。”
为什么一点伪装都不做,良看着身边摘掉棒球帽,就像最普通的晚辈般行礼的樱井,心里突然摔碎了无数颗柠檬。
“我们谈谈吧。”
不是对着青木良说,而是朝向樱井翔,母亲闭了门,三人静静向外走。
翔君回身看见院里几棵苹果树,那应该算良最爱的水果之一了。
但今天他就要带她离开。
……
关于那个人的话题,至少从回到老家起,就再没出现到西狩家公开的交谈里。
青木良从未想过要和母亲提起他,哪怕决绝如昨日。
因为她知道,十几年里最无辜的人是妹妹,最绝望苦痛的人是母亲。
“很抱歉和您说下面这番话,”八月底的山上尽是森林了,打破沉默的年轻男人先行了礼。
年幼时,良曾在这后山遇到过小松鼠,天气若好,那个男人还会兴致勃勃于旁近的雪溪捉些鱼虾,逗弄领居家的猫咪。
“但请允许我,从这里带走青木桑。”
米色文件袋,出现在樱井翔打开的提包内侧,那是很久前的一段故事,也是某个人短暂的潦草一生。
“对不起,我去了加拿大。”
他将文件袋举到胸前。
“我理解并尊敬西狩伯父的选择,同样也钦佩于您。”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青木良抬起头,捂住眼睛。
“但我的小良,不应该度过这样的人生。”
樱井弯下了腰,双手托着,将西狩家的秘密,又奉还给了原本的主人。
“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孩子啊,樱井君。”
没有接过对方要交换的承诺,青木花,不,西狩花夫人笑自己红了眼眶的女儿。
“不看看里面到底讲了什么吗?小良。”
她只是尾随着无用丈夫失败的妻子,不得不谋求夹缝里的生机,度过糟糕透顶的人生。
对待长女苛刻又亏欠,但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有孩童心气的幼女,依旧无法让她松开一口气。
“算了,算了。”
“我希望你永远是个傻瓜。”
[还能再看多少次小樽的飘雪呢?]
[或者今晚与那个人,在梦里聊聊女儿托付的聪明孩子。]
“我以后…都会做个傻瓜的。”
母亲终是接过了文件袋,青木良贴近樱井翔的肩膀,和他一起弓下身子。
真相,大概就是38岁的那个人,拙劣又凶狠,必须让她活下去。
和母亲与樱井,现在正做的一模一样。
平成二十二年,八月仲夏。
青木良与家族和解,也与家族正式分裂。
……
……
像是在贯彻“用完就扔”的过河拆桥原则,把自己遮到估计亲妈都认不出来的樱井桑,立刻就被青木良隔离八丈远。
她买了机票毫无废话的准备先飞离北海道,剩下一周多休假,随便猫在哪里消磨人生。
他倒只有大写复制上千遍的惨,光秘岚,音番各种扎堆录制,都够折腾到死去活来。
“这个你拿着。”
隔了两个座椅递卡,翔君对于自己的胳膊长度还是满意的。
港区公寓的门禁,他揣了一路,再不拿出来,都要弄丢了。
“什么时候想回去,额……我好打扫卫生。”
卖蠢功能闪回。
良拿过它,又反扣在黑色皮革垫上。
喧闹的候机大厅足够将他和她藏进小小的片段里。
“樱井桑,谢谢你救了我。”
用生命来衡量的话,青木良确实已经还不起翔君了。
他将她从绝望到想死的关系中剥离出来,青木良依旧很痛,却有更多的情绪是如释重负。
“现在的我,渴望解脱。”
而不是再困进另一部分举步维艰,随时会害了樱井翔的担惊受怕里。
“我也不想回东京了,翔君。”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觉得良就这样活下去,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