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挪一

9、第9章

　　上完体育课的同学三三两两回来，体育委员高林走到方沐边上跟他说：“方沐，最近要开始运动会报名了，老师说团体项目必须保证每人至少参加一样，你不参加的话要提交一份医院证明。你之前开学应该给班主任交过一份？把那个同样的复印一份给我就行，我再给体育老师。”

　　“团体项目有哪些啊？”方沐放下笔问。
　　体委翻看手里的小册子，念道：“接力跑、拔河、跳大绳、多人多足……就这四个。”

　　“拔河和多人多足我都可以。”

　　“你这弱不禁风的样，拔河还没女生劲儿大。”体委打趣了一句，接着说：“那我给你报多人多足吧，也不太费力气，主要看技巧。”
　　“行。”

　　体委把他的信息记录好走开了，方沐瞥见陆虞哲一直站在旁边，挪了挪板凳给他让位置。
　　陆虞哲侧身跨进去，坐下时随手从裤兜掏出一个东西，塞进课桌里。

　　方沐余光瞥到了，是一个粉色信封。

　　陆虞哲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喝了一口才问他，“你干嘛非要参加，坐着观看多轻松。”
　　方沐重新拿起笔，视线定格在题目的第一个字，随口答：“大家都参加啊，我一个人什么都不做也很无聊。”

　　“那我团体也报多人多足，带着你一起练习。”陆虞哲想了想说。
　　“嗯，你单人的报了什么？”
　　“1500米跑和三级跳。”
　　“嗯。”

　　陆虞哲看他一直盯着书，也不动笔，凑近看了看说：“这道题不会吗？拿来我给你讲。”
　　“我会，等会做。”
　　方沐慌忙把习题册合上，笔也放回笔盒里。

　　作为同桌，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比如像其他同学那样打趣几句“学妹勇敢追，学长永相随”，或者问问班长收到情书的感受，或者直接一点问他有没有答应。

　　但喉咙像被堵住了，一句也问不出来。

　　他想到了昨晚，如果学妹早一点递情书，可能那支玫瑰就到不了自己手里了。
　　又想班长没那么小气，不至于拿捡到的花送女朋友。

　　一整个下午，方沐脑袋都涨涨的，不太舒服。实在难受，他还拿两片药悄悄吃了。
　　陆虞哲注意到，问他，“怎么这个时间吃药？”
　　“中午忘记了。”

　　这节课是语文，班主任在评讲一张测试卷，正讲到阅读题要通过人物行为揣摩人物心理。
　　“主人公为什么把煮好的一碗鸡蛋悄悄放在邻居门口？来，方沐回答一下。”

　　“方沐？”

　　猛地回过神，方沐站起来，余光看到陆虞哲手指在试卷上点，他找到位置，按照自己写的几个要点一一回答。
　　心跳加速，声音都有点抖。

　　“好的坐下吧。回答得很好，不过还有隐藏得最深的一个原因，很多同学没写到……”
　　班主任整节课都没有抽问同学，明显是发现了他心不在焉，通过提问的方式敲打。
　　方沐不敢走神了，收回思绪专心听讲。

　　至于导致他走神的事，他本打算放学路上问问，谁成想班长一下课就被拐跑了。

　　女生站在后门门口，脸上笑容甜甜的，声音温柔，带着点羞涩，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然后陆虞哲就背着书包跟学妹走了。

　　真不矜持啊。

　　直到晚上，方沐躺在床上，脑袋里还萦绕着这件事。
　　关心一下同桌兼好朋友的感情状况，很正常吧？

　　于是他当机立断，拿出手机在对话框里打字：
　　-班长，体育课有学妹跟你表白了？感觉怎么样……
　　删。

　　-班长，下午放学来叫你的女生长得很可爱，是体育课跟你表白的学妹吗？
　　删。

　　-班长，有道题想请教，你和学妹约会完回家了吗？

　　一句话，删删减减组织了半天语言，方沐读着最后这段字，感觉挺自然的，点击发送。

　　见发送成功，他把手机屏幕朝下盖在床单上，掩饰突如其来的紧张。
　　过了好一会，他翻过来，聊天页面安安静静，没有出现新的对话框。
　　过了十分钟，还是没有回复。

　　差不多等了二十多分钟后，锁屏页面微信图标亮起了小红点，他连忙点开。

　　-发过来，刚刚在洗澡。

　　方沐翻身起床，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找出物理习题册，随便拍了一道题发过去。
　　陆虞哲语音给他讲解题思路，确认他听懂后，又发来一条。

　　-没有约会，在学校门口喝了杯奶茶就回家了。
　　喝奶茶不算约会？
　　方沐面无表情地打字：你们在一起了吗？

　　-还没，先接触试试。

　　先接触试试，那就是有意向在一起。
　　方沐看到这句话就没再回了。
　　他有点不开心，至于原因，想不明白。

　　这份不开心，在第二天早上走到教学楼下，看见学妹抱着一个东西从楼梯转角出现时，达到了顶点。

　　教室里，陆虞哲在讲台边上和一位同学说着什么。他桌上放着早餐，方沐扫了一眼，看见有豆浆、花卷、蒸饺之类的，还冒着热气。
　　同行好几次，陆虞哲没有买早餐到教室吃的习惯。

　　果然，陆虞哲和同学说完话回到座位，指着早餐问方沐，“你要不要吃？我早上在家吃过了。”
　　“我也吃过了。”方沐翻开书看。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转头问：“你女朋友也喜欢桔梗花吗？”
　　捏着课本边缘的手指节泛白。

　　“嗯？”陆虞哲的重点放在了问话的前几个字，“昨天不是跟你说了没在一起。”

　　“反正也快了。”方沐分辨不出自己的语气算不算平静，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我家里还有好几盆桔梗，明天带给你，你都拿去送给她吧。”

　　“什么意思？”
　　陆虞哲眉头皱了起来，转眼看窗台，发现放上面的盆栽不见了。

　　没等他开口解释，前桌女生转了过来，“天啊你们俩真是相亲相爱好同桌，还帮着追女生。不过方沐啊，人现在谈恋爱都流行送99朵、11朵玫瑰，班长自己会买的，你就不要操心啦。说起来我挺喜欢你那个蓝色小花的，可不可以给我带一盆？”
　　“我，我也想要。”另一个女生举手示意。

　　“可以。”方沐努力挤出一个笑，对她们点头，“明天给你们带。”

　　趁她们说话的功夫，陆虞哲拎起桌上早餐，出了教室，大约十分钟后才回来，手里空空的。

　　不是说吃过了吗？

　　经过这么一打岔，先前的话题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
　　不过还好被打断。
　　要不然方沐没法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质问和怒意。

　　他像只被戳破的气球，一整天都恹恹的。

　　陆虞哲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尝试跟他说话，但没被理睬。

　　第二天课间，方沐趴桌上，手肘被碰，他转过头，看见同桌拿出一个俩圆形连接的小盒子。
　　陆虞哲声音很轻，“我今天戴隐形眼镜了，取下来给你研究一下？”

　　“没兴趣，我自己上网查过了。不是玻璃。”
　　方沐脱口而出，说完把头埋进臂弯里，一副不想被打扰的样子。

　　这样的相处持续了好几天，陆虞哲碰了几回冷脸，也不再凑上来没话找话了。

　　方沐觉得自己不对劲。

　　某天睡前，他跟一个关系很好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打视频，装作不经意地问：“远，你上大学谈恋爱了没？”

　　“我都谈第二个了。”屏幕上的男生伸出两根手指，一脸八卦，“你问这个干嘛，怎么你有情况了啊？”
　　“怎么可能，关心你一下而已。”
　　方沐心虚，瞎聊几句挂断了电话。

　　然后睁着眼睛发呆，度过了一个失眠的晚上。

　　第二周的体育课上，老师组织大家练习运动会项目。
　　多人多足一共15位同学参与，虽然很多天没说话了，陆虞哲还是主动站到了方沐旁边。

　　体委挨个发绑带，经过他们时说：“你俩身高体型不搭，不好跑，来来来……”
　　他动手重新排了下位置，把陆虞哲拉到边上，和一个大块头男生挨着，方沐在中间一点，左右两边分别是一个男生和一个高个子女生。

　　这项运动虽然不出蛮力，但多练几遍还挺累人，不仅腿绑在一起，手也要互相挽着才好使力。
　　要么刚迈出步子就失败，要么跑着跑着就成了歪七扭八的队形。

　　中场休息时，体委给大家打气，“没事儿啊咱们不着急，大家可以单独练习，各自和相邻同学绑着一起走走，培养默契度。”

　　和方沐挨着的两个同学都在和他们的另一边CP练习，他坐在跑道边的椅子上休息。
　　出了汗，几缕头发贴着发际，整张脸白里透红。

　　正观察别人跑步姿势，视线被一个身影挡住，头顶传来陆虞哲的声音，“要不要一起走走？”

　　方沐愣了一下，随后脸有些僵硬地朝大块头男生那边转，“你应该找他。”
　　“我跟他步子很统一了，不需要练。”陆虞哲说完，又补充一句，“之前说好了带你一起练的。

　　方沐垂下头，盯陆虞哲有点被磨破了的运动鞋鞋尖，“我们不挨着，练了没用。”

　　语气依旧冷淡生硬。

　　陆虞哲沉默了一会，叹口气，走了两步在椅子上坐下，手肘撑着膝盖，微微侧身弯腰看旁边的人，声音特意提高。

　　“方沐，你在生什么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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