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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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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舒相病了。
因为云州天气不佳受了风寒,加之多日奔波,身体虚耗,一时支持不住,竟至卧床不起。
舒相养病闭门不出,常邈每日过来问候,每次到了舒相的院子前,都只见两位脸黑的如同钟馗一般的大内侍卫守在门前,不管常邈说什么都只说舒相重病在身不能见客,无论如何也不肯通融。
行馆之内中他特地吩咐照顾舒相的人回报,京中来的公文每日照样送进送出,每个公文上面,都有舒相的亲笔批示。
偶尔,还能看见舒相被人扶着在院子里走动。
猫腻自然是有的,就在常邈还在为舒嫽手中的账目而殚精竭虑的时候,舒相却已经一身轻装跟着崔绍上路了。
崔绍微微侧过头,只见那人的半个侧脸浸在半斜的金黄色阳光中,连脸上细小的
绒毛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记得临行前,崔绍犹自想要阻止她,同她讲她这些日子以来巡视灾情,这张脸太过让人眼熟,怕是不出云州府就会让人发现,那时舒嫽一挑眉:“这还不简单。”
于是出发那天,崔绍见到的舒嫽,便是眼前这幅模样。
一身浅杏色裙衫,腰间配着同色的腰带,挽得不松不紧,却已经显出过人的纤细,半分脂粉未施,也不见钗环装点,白皙的脸上两道舒展的长眉,黑白分明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嘴唇仍旧是淡淡的水红色。
从他的角度看去,睫毛很长,垂下去的时候,显得整个人很安静的样子。
崔绍心中叹气,难道她就不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更加的不安全吗?
不过这样看起来,竟然像是个小姑娘了。
唔,可不也就是个小姑娘,说起来,自己还要长她两岁。
只是这个人啊,是十几岁的位极人臣的当朝丞相呵,万人之上的人物。
两人一路尽往偏远的地方钻,这云州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山高路险,好不容易有那么几片能种庄稼的平坦地方,都被暴雨冲成了汪洋。
赶路赶了一天,所见越发荒凉,暮色沉下来,暗沉沉的笼罩四野,就在舒嫽以为今晚要露宿荒野的时候,前面渐渐浮现了一个矗立着的暗沉影子,看轮廓想必是一间寺庙。
隐隐的还传来一群人玩笑的声音,飘散在这黑夜的乡野间,有些瘆人。
崔绍开口询问:“想必今日是难以寻到客栈人家留宿,只好在这破庙中将就一晚,不知舒相是否介意。”
舒嫽自是不在意这些,二人于是向着寺庙赶去。
离得越近,里面的玩笑声越是响亮,到了门前,崔绍抢先一步推开门,只见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围坐在一个火堆旁边,一见有人,齐刷刷的抬头望着他们。
崔绍上前行礼“在下回乡寻亲,路过宝地,无处留宿,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一个中年男子摆手“嗨,客气的什么,读书人就是麻烦,我们也不过是在这儿歇脚,你们进来吧。”
舒嫽跟着崔绍走进门内,里面坐着的几个男人都愣了一愣,崔绍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妹。”
舒嫽含笑点头,做出一副家中小女儿的样子来。
几个男人挪了挪,给他二人让出位置来“要不要来烤火?”
二人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
崔绍眼见着他们身后堆着一堆瓶瓶罐罐,再看他们的衣着,便知道是灾民,于是从包袱里取出干粮来分给他们,这些人眼睛都直了,也没多客气,接过去便大口的吃了起来。
崔绍趁机道:“不知几位兄台是哪里人,家里灾情是否严重?”
一个男子嘴里嚼着干粮,含混不清的道:“我们都是前面百里外的陈家村人,家里的庄稼房子都被淹了,这是要赶着上京去,听说京城人都有钱,在那里要饭也比在这里饿死强。”
舒嫽插嘴道:“听说朝廷下发了大笔的赈灾粮款,我们从云州府过来时,看到那里的灾民都被安置的极好,怎么兄台家中没有受到赈济么?”
一说起这个,便有人不忿的很,大声嚷嚷道:“我们这小地方的人命哪还算得上人命,赈灾粮?都是些稀糠,连畜生都不吃,官兵守着云州府还有一些重要城镇周围,连靠近都不让我们靠近,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要不谁愿意背井离乡去干那讨饭的营生!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是啊,是啊,谁愿意啊!都是没办法!”他这番话很是让其他人感同身受,跟着附和起来。
崔绍和舒嫽对视一眼,跟着他们谴责了一下常邈的所做作为,没有再多话。
这世上,凡有破庙之处,必然有那么一两个鬼故事。
果然这一群人闲极无聊,就开始讲起那些灵异故事来。
所谓入乡随俗,舒嫽虽然很不想参与,但也只得乖乖坐在这里听。
“从前有一个书生,上京赶考,晚上睡在城隍庙中,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又响动,睁开眼来,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说到这里,还故意拔高了声调拉长了尾音,除了崔绍和舒嫽,其余人都伸长了脖子,眼睛也大了一圈。
那人接着道:“那女子娇滴滴的笑着,冲他吹了一口气,之后的事嘛,嘿嘿,自不必细说……”
崔绍看了舒嫽一眼,只见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一夜情浓,书生第二日起的自然晚些,直到日上三竿,才慢慢醒过来,他睁开眼,觉得怀中有些硬邦邦的,低下头去看时,发现自己的怀中竟然抱着一堆白骨。”
崔绍看着舒嫽缩了缩脖子,伸手为自己拢了下衣襟。
此时破庙中有风吹过,眼前的火光晃动,忽明忽暗的,就有人心中发毛,口中抱怨道:“大晚上的,说这些干什么!这还有个姑娘在呢!”
舒嫽心道,你们现在看到有我这个姑娘在了?
这时夜已经深了,大家没了兴致,各去寻地方睡了。
崔绍和舒嫽二人也找了个角落,崔绍抱了些稻草,将地上垫的厚厚的,然后脱下外袍铺在上面“只能这样了,今晚将就些吧。”
舒嫽瞅瞅稻草上崔绍干净的外衫,刚想开口,便被崔绍截住了话头:“不要推脱,我是男人,身体怎么也比你强壮些。”
舒嫽又瞅了瞅他的身板,心道是么,我怎么没觉出来呢,不过还是没有推辞。
崔绍另抱了一堆稻草铺在她身边,自己也躺了下来,转头面向她,声音很是温柔“你害怕了?”
舒嫽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顿时撇撇嘴:“好生俗气的故事,有什么好怕的?”
崔绍道:“好,那睡吧。”
很是体贴的转过身去,怕舒嫽对着他会睡不着。
赶路赶了一天,两个人也都累了,合上眼睛,很快便会周公去了。
半夜里,崔绍也睡得迷迷糊糊,身下实在硌得慌,想调整一下睡姿,刚挪了挪身体,却感觉袖子似乎被什么压住了,沉甸甸的,动弹不得。
他睁开眼睛去看时,只见一只清瘦苍白的手,牢牢的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而手的主人双眼紧闭,眉头皱的很深。
崔绍哑然失笑。
这人啊,不是说不怕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