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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招魂(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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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旭:“……”
它不是说,除了做烧饼的,谁都看不见它吗,这是第几个了。
煤球精见到何旭,像是解放区人民见了红军,两眼泪汪汪,它奋力将身体一拱,林虞不察被它生生挤出一条细缝来,煤球精的嘴甫一得了自由就哭天喊地叫救命:“何旭,你管管!有这么对神仙的吗!再这么对我,我生气了要离家出走的!”
何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瞪了它一眼,然后朝林虞伸出手:“把它给我。”
林虞眼疾手快地藏到了身后:“你说了给我玩的。”
何旭:“但它不是玩具。”
“那是什么?”
“嗯……”何旭歪着头想了想,“大概是吉祥物吧。”
“何旭!”
煤球精充满了仇视地瞪着他,何旭觉得如果它能动早就扑过来咬人了,不过,这不是不能动嘛,何旭一提嘴角,露出个冠冕堂皇的笑容。
林虞像揉面团似的揉搓着煤球精:“吉祥物和玩具有什么区别吗?”
“大概没有。”
“那为什么我不能玩?”
何旭想了想,突然神秘兮兮地蹲下来,凑到小崽子耳边说:“你知道圣诞老人吗?”
“知道。”
“这是圣诞老人养的吉祥物,专门用来观察小朋友平时乖不乖,乖的小朋友就会得到很多礼物,但是如果你惹它不高兴,就一个也没有了。”何旭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来,给我,再不给它要生气了。”
林虞垂下眼睛,小皮鞋踢了踢地砖,何旭正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摸着接近,小崽子却突然扬起了脸,眼睛大大的:“可是圣诞老人是假的啊。”
何旭:“……你几岁?”
“六岁半。”
“小学一年级?”
“大班。”
何旭:“……林虞小朋友,你不觉得小孩子天真一点比较可爱吗?”
林虞咯咯笑了起来,露出缺了一颗的牙齿:“可是天真的女人,会受更多的伤啊。”
何旭同她对视两秒,几乎要对这小豆包的学习能力顶礼膜拜了,看她那娇柔做作、老气横秋的模样,不知道是受了多少纯情肥皂剧的荼毒。
何旭朝她摊了摊手:“那好吧,拿过来给我。”
林虞嘟着嘴看他。
何旭同她对视几秒,忽然化掌为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煤球精抢了过来,随意的往身后一丢。
林虞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呆了片刻,也没说话,但从她湿漉漉的眼睛可以得出,马上就要爆发一场新的洪灾,何旭忙将温度正好的鲜牛奶塞到她手里。
“不许哭,哭了我就把你送给警察。”
林虞立马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何旭凑到她耳边说:“大人都看不见这个黑毛球,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说出去好吗?你不说我请你吃蛋糕。”
林虞小鸡啄米似的又轻又快地点头。
何旭非常满意,正巧敲门声响起,想来是旧同事不耐烦了,何旭拍了拍林虞的脑袋,赶她出门。
虽然警察审问手段高超,可小孩没逻辑可讲,正所谓无招胜有招,问了十多分钟屁都没问出来。
“你家在哪儿?平常是谁照顾你?照顾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问了几个问题都一无所获让警察也有些急了,不管小孩的理解能力,连珠带炮抛出三个。
林虞沉默的喝奶,警察叹了口气,揉了揉眉间,正准备一个一个慢慢来的时候,小崽子突然抬起了头,低声说:“我家在不动市,燕城区江南春景13栋2单元401室。”
三人都是一愣。
警察猛然睁开了眼:“你确定?!”
林虞点头。
警察在本子上刷刷刷写下地址,然而不动市是临省的一个城市,到黎明市光车程就要四个多小时:“你是怎么过来的?”
林虞摇头。
“谁带你过来的?”
继续摇头。
警察皱起了眉,和何旭四目相对。
何旭捅了捅宋聿,宋聿忙低头去摸林虞的羊角辫:“你为什么来这么远的地方玩?”
林虞扫了眼宋聿,朝宋聿张开手臂,宋聿一把将她抱起搁在膝盖上,她才开口:“我不知道,就是‘嘭’的一下就到了公园,像变魔术一样。”
话音刚落,宋聿忍不住眼角一抽。
这出现的法子,和他的一模一样,而且刚才他亲眼看见林虞抓着个煤球精笑嘻嘻地跑厨房里去了。
宋聿抬眼望向何旭,何旭正在喝茶,神情淡淡的瞧不出什么,就见旧同事朝何旭打了个眼色,何旭起身,让宋聿陪着她,两人走远了几步。
“你觉得怎样?”
“可能在撒谎,也有可能精神上存在问题。”
那人听了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保险起见,马上得送去医院做检查。”
这警察来的时候就孤零零的一个,这下送林虞去医院也不方便,还是何旭开了车,去医院照看小崽子,旧同事先回一趟警署,再派人过来接手。
林虞本来见警察走了挺高兴,但一口气还没笑完,又被宋聿拉去医院,当即脸色惨白。
“我不要去医院!不要!我不要!”
“乖。”
何旭去排队挂号,宋聿看着小崽子,然而这小崽子恐医症严重得非比寻常,只摇了摇头,忽然泪水决堤,痛哭出声,哭得脸红脖子粗,引得路人驻足。
宋聿手忙脚乱安慰她,却是毫无办法,何旭忙从挂号处跑过来,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两个人搞了个满头大汗,最终还是医院的护士对此有经验,直接霸王硬上弓,把她摁住了去做身体检查。
宋聿忙前忙后,又是买蛋糕,又是买果汁,还买了一口袋色彩鲜艳的糖果,想着从体检室出来就给她。
何旭一见小崽子进去倒不急了,两手抱胸冷淡地看着宋聿:“省着点花,多了也浪费。”
宋聿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见着了赶来的一帮警察,才想起他不过是个过渡段,后面由警察接手。
何旭拉他往外头走,宋聿犹犹豫豫走了两步,还是跑了回去,在警察里面挑了个最面善的女警,把买的一袋零食递给她。
女警受宠若惊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宋聿笑了笑,转身往回走,走了一步又回头:“一天只能让她吃两颗糖,记得刷牙。”
那女警笑出了声。
宋聿莫名瞧了她一眼,有点窘迫的挥挥手,走了。
何旭正靠在不远处的墙边等他,见到他来了,噗嗤一笑。那笑容同女警的有几分像,宋聿眨了眨眼睛,到底没忍住:“你笑什么?”
“没什么。”何旭大笑。
宋聿抿了抿嘴,知道何旭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但皮薄心善,到底没好意思拆穿他,只默默记下,放到心里头去反复琢磨。
两人一下午,一口烧烤都没捞着,反倒是陪一个小崽子折腾了一通,何旭累得不行,越发了解家庭妇女的伟大,给老妈发了条微信说:“妈妈我爱你。”
害得他老妈以为何旭被盗号了。
这累得慌,吃起来就随便的多,家里正好有盒速冻馄饨,何旭跑去烧开水,宋聿则自告奋勇给两人汤碗里掰紫菜抖虾皮。
水烧开还有段时间,何旭望着开水壶发呆,宋聿则琢磨着碗里要不要再加两勺鸡粉,正思量着,忽然听见何旭对他说:“阿聿,我跟你说件事。”
宋聿抬头。
何旭居然难得的踌躇了一下,他轻咳一声,视线从宋聿脸上滑过,正落在新买的微波炉上,闪闪发亮的微波炉照应出自己模糊的脸庞。
虽然那句话说“唯沉默以真言”,但转念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宋聿能想起点什么,也不亏。
于是他捋了捋思路开始说。
说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只提了金白色的海,以及那句“唯沉默以真言”。
自己往常做的梦,梦里头的声音,还有那扇巨门,一个字儿也没吐。
说完了把手递过去:“闻一闻,怎么样?”
宋聿仔细的嗅了嗅,又认真的想了想:“有点香。”
何旭点头:“对,我喷了香水。没有海腥味吧?”
宋聿莫名其妙地看了何旭一眼:“没。”
这并没有带给他安慰,何旭十分愁苦地说:“我可能……是个海鲜。”
宋聿:“……”
他安慰何旭:“金白色的海一定不是普通的海。”你也一定不是普通的海鲜。
闻弦知雅意的何旭嘴角抽了抽,觉得宋聿真是没有幽默细胞,于是干脆不再耍嘴皮子,单刀直入:“‘阿马尤斯’这个名字让你想起什么?”
虽然何旭把在梦境里的场景描述得绘声绘色,但宋聿的记忆却如同一滩死水,勾不起一分一毫,他摇了摇头。正好水开了,宋聿将水倒进锅里,馄饨一个个的贴着锅边入了水。
厨房里沉默着,唯有馄饨的香气氤氲开来,宋聿把何旭赶了出去让他在客厅里等吃的,美名曰:“吃饱了才有力气想。”
何旭饿得头昏眼花,正望着醋碟和辣碟流口水呢,突然窜出来一个不速之客。
那不速之客自然就是煤球精。
它刚才听了一耳朵,此时对何旭在梦境中的场景十分好奇:“你真是海鲜啊?活该!让你整天嘲笑我黑!你还臭呢!”
何旭以手做枪,抵着煤球精的脑袋,预备随时崩了它。
煤球精笑嘻嘻地摇头晃脑:“哎,那个浪潮声是怎么发声的,你再说一遍试试!”
何旭:“滚。”
煤球精锲而不舍:“试试嘛,试试嘛。”
它虽然没什么威慑力,但架不住废话多,像苍蝇一样扰得人不胜其烦,何旭只好皱着眉,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有四个拍点,间隙相同,声音压得低长而平缓,几乎没有情绪起伏,唯有到每个拍点的结尾处会微微颤抖。
这话说起来不容易,何旭好几次险些闪到了舌头,煤球精滚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何旭黑着脸将它捉起来:“你听出什么来了没有?”
“没……”眼见何旭要惨无人道的拔毛,煤球精吓得口不择言,“等等等等等等!你让我想想!哦对了,招魂!你这声音像招魂的声音!”
何旭皱起了眉。
煤球精仔细回想了一下越发确定,如不是被何旭捏着它估计能得意的跳起来:“你听过招魂的声音没有?对,你没印象,现在不流行了,我以前听过一回招魂的,‘魂——兮——归——来——’,你自己念念看,是不是这样!”
这时恰逢宋聿端着馄饨出来,见何旭面色不对,正准备上前问个究竟,忽然听得一阵敲门声。
敲门很正常,现在也就七点钟,可这敲门声又重又急,简直是把大门当鼓面来捶,宋聿毫不怀疑任他敲个十分钟能把门捶出个洞来。
宋聿和何旭对视一眼,宋聿的手轻轻搭上了把手,谨慎地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