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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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儿……”
是谁……？！
“淳儿……”
……到底是谁……？
仿佛被惊醒不自觉的抽搐着，元淳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却不受控制一般感觉不到□□丝毫的存在。
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夹杂着身体里莫名其妙一团火似的热量和仿佛要炸裂的脑子，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的撞击声过于强烈，带动整个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元淳终于难受的伸出双手紧紧揪住手边可触到的一切东西，身子僵硬的向上弓起……猛然解开了某种桎梏一般睁开眼——
“……皇兄？”
眼前的确是十三皇子裕王元嵩没错了，虽然眉眼和印象中的有些微差别，甚至带了些青涩与稚嫩，不复自己见他最后一面的潦倒不振，但元淳绝对不会记错……
她有点怔愣，难道元嵩根本就没有死，是元彻欺骗了自己？可是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况且明明……手中传来的触感有异，她后知后觉的低下头方才发现，自己手中紧紧抓着的居然是元嵩的右手！那支在他找燕洵拼命想要救出她的时候就已经被斩断了的右手！此时正被她紧紧扣住掌心，由于不自觉的用力指甲已经深深刺入了皮肉，带出一丝看不大清的血渍。
可元嵩的表情没有丝毫痛苦，任她抓着，反而一脸担忧，宽慰的笑着的伸出另一只手探了探她尚且滚烫的额头：
“淳儿醒了？稍微忍一忍，太医马上就来了。”
熟悉的温柔与熟悉的笑颜啊。
真是令人怀念。
……
元淳并不理解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明明哥哥已经在自己面前断了一只手被流放燕北，明明自己已经喝下了母妃留下的最后一点毒药，为什么转眼间不仅没有命丧黄泉，哥哥还鲜活的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
毒药……也会过期吗？
还是自己干脆已经是个疯子了。
元淳彻底愣在了当场，直勾勾的看着元嵩一言不发，尚且无法消化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元淳这么一瞬不眨的瞪着，元嵩也懵了。
听说了元淳感染风寒昏迷了整整一天的消息，元嵩顾不得好友的邀约就推了所有应酬赶紧来探病，一进门就直奔内室而去，自顾自掀起层层帷幔顺便让侍女尚小去传唤太医再来看看。侍女采薇对他不避嫌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从小一起玩闹到大的兄妹，闯个内室算什么，大魏民风剽悍，男女之防也不是这么看重，便也自觉后退了些打算去倒杯茶递上。
而此时对面明亮的大眼睛近在咫尺一瞬不眨的凝视着他，和以前单纯无邪的模样不大相同，眼中闪烁的复杂意味却更多了，幽深似井唬人的紧让元嵩无端感到一阵心乱。甩开心头闪过的一阵异样，元嵩笑嘻嘻的将元淳披散的发丝撩到耳后：
“淳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烧傻了？”
像往常一样开起了玩笑等着她像炸毛的小猫一样反驳。
熟料，这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呆愣愣的元淳突然有了反应。本来还在纠结是自己疯了还是世界疯了，听到皇兄久违的玩笑话却像是被打开了所有的情绪开关，强行维持了几个月的冷淡和崩溃时候的绝望，听到皇兄死讯的撕心裂肺和铺天盖地的愧疚感一股脑涌了上来。
元淳死死地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依旧一瞬不眨的看着元嵩，仿佛少看了一眼他就会消失在面前，眼泪突然就大滴大滴的往下滚落，本来因为病痛苍白没有血色的小脸皱在了一团。
元嵩看的心疼的不行，不知所措的赶紧用袖子给元淳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诶，诶诶淳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哭啊，别，诶……是哪里还不舒服吗？谁欺负你了？”
看着元嵩手足无措努力安慰自己的样子反而感觉更委屈了，元淳已经憋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忍不住一把扑到元嵩怀里，紧紧地箍着他略显削瘦的腰身，从最开始的艰难呜咽到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形象把眼泪鼻涕一股脑揩在元嵩胸前，惊得几步开外刚端茶回来的采薇急的就要一个健步冲过来。
元嵩敏锐的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扭头一眼暗瞪就示意采薇赶紧走远点，心里暗道：自从及笄以来淳儿就对自己生分了不少，天天眼巴巴追在某个世子后面跑，却老是和自己拌嘴胡闹，身为哥哥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虽然不知道今天淳儿为什么这么奇怪，不过难得如此的温顺依赖，好像还挺不错的。
感受着小小的身子在怀里抽泣的一阵又一阵，不停颤抖着还喃喃叫着皇兄，元嵩虽然因为元淳难得的亲近而暗暗高兴，却也更加心疼了。
可身为大魏国的皇子，平时都是小姑娘投怀送抱掷帕留情，哪里安慰过人呢，慌忙临时抱佛脚回忆宇文怀都是怎么哄女孩子开心的，后悔没及时向他请教一招两招的应急用，越想越心如乱麻反而没了章法，只能间或拍拍元淳的背给她顺着气，僵硬的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元嵩在那边又慌又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元淳发泄过一阵之后脑子却清明了许多，慢慢转变为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声啜泣，埋在元嵩怀里感受着亲人的体温和真实的触感。
元嵩温暖的大手在背后一阵阵的安抚着，让她终于安心了起来——不管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疯了也好做梦也罢，还是地狱里终究给自己留了一些最后的安慰，能看见哥哥完好无损的重新回到身边……够了，已经足够了。
“淳儿，好点了吗？”
元嵩见妹妹冷静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胸前濡湿衣料紧贴着肌肤还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虽然这么抱着元淳软乎乎的挺舒服，但问清楚发生了什么才是重中之重吧。
双手握住她不住颤抖的肩头想要把她移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了，却感觉到了无声的抗拒。
“……皇兄，别动。”
元淳冷静下来之后飞快收拾着自己混乱的情绪，这一切实在太匪夷所思，死而复生的皇兄和自己，甚至刚才恍惚看见的采薇？也许又是什么阴谋？
思及此却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元嵩熟悉的脸庞，欲言又止。本来想严肃凶悍一点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在看到元嵩的那一刻倏然心软了起来。
眼睛火辣辣的疼着，大概已经肿的难看了吧。
这副狼狈的样子饶是元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自觉又带了些对着哥哥才有的娇嗔想要躲起来：
“……你先出去吧，脸都花了……”
对皇兄，撒娇永远是最管用的，果然听了元淳软软的请求之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在外面等。”
修长的手指在元淳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蛋上摩挲了两下扭头吩咐旁边的采薇好好照顾公主，便起身离去了。
元淳见元嵩关上了内室的门，应当是听不见里面的声响了，才转头示意在一旁搞不清楚状况的采薇走上前来，面若寒冰的逼问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
采薇一脸不解：“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膳了……”
元淳绷着的严肃脸瞬间破了功，无力的捂脸：“不是时辰……这是什么年份？”
“年，年份……？”采薇小嘴一瘪就要出去叫人，她家公主怕是真的烧傻了。
“你给我停下！”元淳又要捂脸了，早知道还不如直接问皇兄了，她怎么忘记了，采薇可是眼睛一转就能想出十个八个话本子的主，如果这真是采薇……打听消息会凭空增加多少难度啊。
……
尚小带着太医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正巧在会客厅看见回过味儿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赶了出来，一个人郁闷灌茶的元嵩皇子，对着她摇了摇空荡荡的茶壶，满脸的委屈：
“没水了都。”
尚小和采薇都是元淳贴身的侍女，和迷糊的采薇不同，尚小遇事强硬而果决，是魏妃为了保护元淳在宫中的安全培养的暗卫，到及笄那年才带到元淳身边，比她年长个五六岁。平时不仅得照顾任性娇蛮说风就是雨的元淳，还得帮丢三落四的采薇提醒一二，此时看到元嵩也摆出一副和元淳一般无二的无赖样子，不禁头疼的紧，一边呵斥下面的小宫女赶紧为皇子添茶，一边为旁边的太医引路。
元嵩看到她身后一起前来的太医面色一喜，轻咳两声站起身来，刚才的无赖样子仿佛不是他做出来似的，点头向太医微微示意：
“麻烦裴大人看看皇妹这病如何了，本来说已经好转的，今晨不知为何又……”
眉目之间皆是不加掩饰的关切，认真起来倒也是有几分皇子的威严。那太医看起来也不过双十年华，看到元嵩一脸着急的正经样子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
“我说十三啊，昨天晌午这病可也是我看的，你还不放心？”
轻笑着就径直往里走，边掀帘子边回头冲元嵩笑嘻嘻的又道：
“这是又被你妹妹给赶出来了？那你可别跟着我了，我打包票没啥大事儿，这一脸严肃的可不要进来吓着病人。”
元嵩闻言也不生气，反而对裴湛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复又回到座位坐下，捧着小宫女添满了的茶盏继续耐心等待。
元淳在内室好不容易向采薇问清了话，正是心情复杂，听闻裴湛来看诊了，敷衍的躺好任他把脉询问，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采薇所言不假，现在应该是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记忆中确实有一次自己和皇兄偷摸着出宫玩耍时不小心跌落水中昏迷不醒，皇兄抱着失去知觉的自己狼狈回宫的时候把母妃吓了一大跳，直接关了皇兄整整一个月的禁闭，而自己也时好时坏的拖了许久才完全康复。
原本皇兄还有半年就能出宫独自立府逍遥快活了，这下直接往后又延了半年，让皇兄在他那帮狐朋狗友中被狠狠嘲笑了一番。
从小到大自己坑元嵩的次数也是不少了，而他每次都只是笑着对自己的要求照单全收，哪怕被长安纨绔们嘲笑身为皇子居然对小姑娘言听计从……
想到以往元嵩和宇文怀等人互相奚落的热闹场景，元淳情不自禁的微笑了起来，而突然出现的一张脸，让她心里狠狠一揪，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片刻才又轻轻摇了摇头，对燕洵的感情确实很复杂，但她无比清醒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再为他心动了，国仇家恨太过强烈，就算依然有不舍或者其他情绪也绝对不会再是爱了。
明确了这一点之后，元淳心里坦然了许多，继续思索了起来。
从刚才元嵩与采薇的表现和触目可及的所有细节来看，现在自己身处的地方就算不是15岁的长安，也绝对不是有人假冒，唯一的解释只有自己在做梦，或者……回到了年少时光？
庄周梦蝶，不知虚实，如果是梦也罢了，如果不是梦……那现在看来，燕洵的反叛和其他人所有悲惨的未来没有人能比自己更清楚，不能再指望自私无情的父皇了……
这次，就换淳儿来保护哥哥和母妃吧。
……
“公主？公主？”
思绪被一声声呼唤打断，元淳回过神看见眼前采薇放大的一张脸唬了一跳，惊呼一声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窜，脑袋咚的一声撞到床板上结结实实的疼。
采薇也被吓了一跳，看见元淳夸张的反应先是跟着惊呼一声，又赶紧伸手去揉揉她的头顶，一边念叨着：“殿下这是怎么了，裴大人已经问了好多遍了……”
“怕不是真的变成傻淳儿了。”笑嘻嘻的话语从门口传来。
元嵩原本听到惊呼一心急就下意识冲了进来，看见元淳的一瞬间又迅速放慢了脚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副无赖公子的样子开了扇子摇摇晃晃，戏谑的逗着元淳。
没想到元淳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争锋相对的怼回来，还突然朝他绽开一个甜腻又灿烂的笑容：
“哥哥，我回来了。”
本来应该是温暖的场面，元嵩却惊得往后大退了三步，一边佯装惊恐的抚着胸口一边暗忖：怪了怪了，今天这都第二次了，淳儿居然不闹还……对他这么好？莫不是中邪了？
想着想着又回忆起刚才元淳趴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的样子，虽然是很没形象吧……好像，还莫名挺可爱的，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淳儿真是少见，少见啊……他回味着刚才奇异的一幕，不经意间耳朵尖却悄悄地染上了绯色。
裴湛倒是镇定万分的连头都没有抬，也懒得管这两人有没有在斗嘴，开完了方子，说风寒倒是没怎么加重，就是好像思绪过甚，心神不宁，于是开了些安神的药物，跟着采薇下去嘱咐注意事项了。
“好了好了，你又没去哪里，说什么回不回来。”
元嵩见他们都下去了，重新又坐回床边，看着泪痕未干却笑意盈盈的妹子一眼，抿着嘴捏了捏耳垂。
好像有点烫的样子。
“跟哥讲，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呀，想什么呢。”
看元嵩认真起来，一副不问个究竟誓不罢休的样子，元淳托腮嗫嚅着敷衍道，眼睛一转就开始在脑海中极速搜寻着蒙混过关的理由。
“宇文怀又气着你了？还是燕洵？还是……”
元嵩看元淳一脸不自然更是奇怪，微眯了眼分分钟在脑海中脑补了许多自家妹子被欺负的场景，他倒是要忘了，元淳公主出去逛一圈，从来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里还有人说得过她啊。
“……皇兄！”
冷不防听到燕洵的名字，元淳顿时感到一阵烦躁，顾不得其他赶紧抬手捏住了元嵩的唇，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快闭嘴吧你！”
“噫！没大没小，没大没小啊！”
元嵩没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抬手佯作用力挥舞打开了元淳的手，捉住手腕把她不老实还想捂他嘴的双手摁在一边，歪头看着她吊儿郎当的笑：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哭成那样了？”
“快闭嘴吧！丢脸死了！”元淳长这么大了哪里还像刚才一样嚎啕大哭完全不顾形象过，偏偏这哥哥还特别记仇，这事儿得被他记着取笑好多年呢，真是一时失策，后悔晚矣。
元淳的脸刷的一下通红，双手被元嵩摁在床上竟是丝毫也抽不出来，毕竟他因为担心着实不经意用了几分气力，她又是大病初愈又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哪里还能挣扎得了。
见元嵩一瞬不眨的盯着她却不说话了，一副她不说实话就绝不松手的样子，元淳没有办法了，只得半真半假的回道：“好嘛……我做了个梦……”
元嵩一愣，想到宇文怀平时常说的女孩子家家总会有些这样那样的小情绪，便也信了几分，又好奇道：
“梦到什么了？可与我有关？”
毕竟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元淳醒过来是看见他就突然哭起来了呢，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时明明只知道追着燕洵那个家伙跑来跑去，看来自己这个妹妹其实还是挺关心自己的嘛~
元嵩想着想着，轻易的就开心了起来，看着面前元淳通红的脸，更觉得有意思，止不住笑得更开了。
“这个嘛……以后再告诉你~”
元淳学着元嵩的样子一歪头，也绽开一个比他还灿烂的笑，却是守口如瓶，任元嵩再追问也不开口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