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约拿单

57、第五十七章 生离死别

　　我像僵尸般死命的用鞭子抽着马屁股，那马儿也知情势不妙，撒开腿狂奔，半个时辰后便能远远望见东流大营的灯火。

　　我忽然勒住缰绳，马止步，惜弱很惊讶，也停下来望着我。只觉得流白搂在我腰间的手一紧，我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将我的双手覆了上去。他慢慢的用左手，握住我的左手，缓缓从手腕，往小臂上轻轻抚摸，抚摸当年那六道举国震惊的伤痕。那伤痕早就愈合，只是颜色略浅，这会儿在月光下，竟闪出一些莹莹的反光。

　　他细细的用指尖一点点的描画着伤痕，我的小臂一阵酥麻，不由闭上眼，咬牙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许久，我撕开外衣衣襟，扭身将流白的面容蒙了，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又猛地跳下马，来到惜弱跟前，拽下我一直挂在腰间的玉佩，就是流白给我的那块玉佩，递给她，“你持这块玉佩带宁王可进大营，直接找武吉将军即可，切莫让人察觉你身后马上人的身份。”

　　惜弱有一丝茫然，随即下马，与我调换了坐骑，现在流白身前坐的是她了。她愣愣道，“紫金侯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笑了笑，“没有办法，欠的债总要还。”

　　惜弱沉默了一会儿，“紫金侯，很抱歉，皇兄欺骗了你。他已与宁王达成停战协议，一旦这几日他举事成功，东流便与我国停战，宁王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我们放你回东流。你也知道当前兵临城下，国库空虚，西缅这几年战乱频繁，多么需要这次停战。。。”

　　我的脑子里嗡嗡做响，我想起黑衣皇帝倒下前，一直看着我的那双黑眼睛，里面是不是充满了失望？

　　流白忽然轻轻叹道，“应龙，我本不知叶天翼也在地牢中。。。”

　　“我皇兄早就算准紫金侯定会冒险进入地牢，于是特意将宁王关押的地方告之。”

　　我苦笑了起来，别说是轩辕剑有心安排，就算我当时这两人的关押地点都能知晓，若是只能救一个，我还是会先救流白。目前东流与西缅正在交战，对西缅来说，东流军队主帅比一个第三国家皇帝要重要得多。

　　我轻轻说，“流白，当时情形，我还是只能先救你，你们快回大营中去吧。”

　　流白静默半晌，“可是此刻，应龙，你要离开我了。”

　　我浑身一颤，觉得心底一股鲜血正汩汩的往外喷，咬牙道，“我总不能让他一人留在那里。。。”说罢，不敢再看流白一眼，策马往回奔去。

　　我的面容扭曲，眼前一片朦胧，脑子里，心里，身体上每个毛孔都在凄厉的呼喊，别让他死，别让他死，我愿代替他死。。。

　　那一刻剑锋划在他身上，又岂不是疼在我心上呢？凭我那微薄的智力，只能口出恶言，万望那轩辕武以为这人对我并不重要，便不用再以他威胁我。可是我怎么说怎么做，都是没用的吧，就算硬着心肠宣告我怨他拆散有情人，恨他入骨，都是没用的，因为天下人都知道，他万般的宠爱我，谁都知道，任谁收到这样的宠爱，都没法恨的起来。

　　一双幽深的眼睛在我脑中浮现，我想起初进北蛟皇宫，被宣召侍寝那晚，那个血腥自虐的夜，他坐在龙榻上，静静的述说衷情，我想起我毒发将亡，他每夜将我拥在怀中的爱怜与伤怀，我想起无数次我与他并肩站立，他牵着我的手，不许我向他行礼，而让众人在我们面前跪拜的场景，还有那些，被我肆意挥霍的关心和偏宠。

　　我泪如泉涌，勉强的辨认着面前的路，被我砍断的绝情桥那条路已经不能走了，要绕道上游的另一座桥走。

　　这么一奔波，居然天已经亮了，我赶到绝情桥的西岸，他竟然还在一片血泊中躺着，那轩辕武只顾着追我们，便将他丢弃在这荒野之中。

　　我跳下马，向他奔过去，半跪在他面前，将他的头，抱在怀里。他从来不曾这般的面色苍白，又这般的无助，他的衣服全部被血浸透了，手脚瘫软的垂在身体两侧，一动不动，我不敢，我不敢将手伸到他鼻下探测他的呼吸，我只是抱着他冰冷的身体，肆无忌惮的流着泪。

　　天翼，天翼，我以前极少呼唤他的名字，每次听我唤他陛下，他就会不悦。天翼，你醒来，不要留我一个人，你怎么要抛下我一个人？我那时砍断桥头的绳索，并不是选择了流白，而正是选择了你。

　　那时心中便下定决心。送回流白后，便回来找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断断不能留你一人。

　　人的感情，怎么可以觉悟的这么的晚？

　　我狂叫，“天翼，天翼。。。”山谷里传来阵阵回音，可怀中的人儿，依旧冰冷，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