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仍泉

1、初上扶摇山

　　程毒每天都要喝药，据说是一个高人在他三岁的时候帮他算命称体内有一股驱不散的寒气，需要每天喝两碗特制驱寒药直至年满二十，那股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寒气就叫驱不散，为此家人还为他改名叫程毒，据说可以克毒克寒气，所以可怜的程毒被那一碗碗苦的令人发指，闻之令人作呕的所谓的驱寒神药折磨了整整十二年！
　　程毒背着一筐野菜踏进家门，还没等他回过神，于熙娘就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出现在了他面前，笑眯眯的道：“儿子，快，把东西放下，趁热喝。”程毒低头看了看那碗超大份量的褐色不明液体，嗅了嗅，还是熟悉的味道，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过药看了看自己的娘亲，见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所以不管多苦他都要喝下去，憋着口气仰头饮尽。后于熙娘接过空碗拿起野菜筐高高兴兴的进了厨房。
　　程毒看着娘亲消瘦的背影眼眶微微发涩，她有痨病却丝毫舍不得花钱给自己买药吃，千省万省都要买药给他喝，治那所谓的寒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算是旱灾最严重，全家都没得吃的时候，爹娘依旧拼命赚钱给他买药，从没断过一天，但是程毒知道，那药本就是三岁那年那个道士为了骗钱扯的谎，可程毒不忍心告诉爹娘，他们都是没有上过学的，一辈子靠苦力过活养家的农民，程毒怕他们知道后会崩溃。
　　傍晚时分，程毒的爹扛着一把锄头回家了，他的右腿是瘸的，是那年旱灾为了买药上街乞讨被一群富家公子打断的，事后那些人给了他爹一些钱，他爹就是用一条腿换来了他的药。所以说程毒不得不喝。经过一天的劳作，程麦盛的头发一丝一缕的贴在脑门上，灰色的粗布衣裳上有着一圈一圈的盐霜，程毒赶紧迎上去接过了锄头放在门后，扶着年迈的父亲坐在桌边，桌子上只有一盆不见油光的野菜和三碗粒米可数的稀饭，其中一碗米看着比另外两碗多，那是程毒的。
　　于熙娘端了一盆洗脚水放在地上，程毒蹲下身替程麦盛脱掉了草鞋，将那双年久劳作，长满茧子又被汗水泡的发胀的脚放入了水里，用布一下一下轻轻地擦着。
　　后程毒一家一边吃饭一边讲着一天下来所闻所见的趣事，虽贫寒，倒也其乐融融，程毒想，要是能就这么过完一生也挺好的，平凡的不起眼的。
　　但程毒不知道，自己生来就不是安于平凡的人，当然，这是后话。
　　翌日，程毒如往常一般，趁着天还没亮上后山采野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碰到几株野生菌子，富贵人家就喜欢吃这个，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程毒拿着小锄头拨开杂草，仔仔细细的找着，生怕漏掉一株，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程毒直起腰来活动了一下后接着找，刚弯下腰，眼前就出现了一抹不染纤尘的白色锦布鞋，上面用淡蓝色的丝线绣了几朵祥云，在没有亮透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耀眼，程毒怀疑自己没睡醒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睁开，那双鞋子还在视线里，程毒抬头，看到了一个一张带着笑意的五官柔和的脸正看着自己，程毒听见他说：“这位采植株的小友，可否空出些时间来与我谈谈。”说完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程毒站直了身，见来人穿着一身扎眼的白色，还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否”然后转身就走，来人似乎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会遭到拒绝，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那长相清秀的少年已经走远了。
　　他赶忙追上去，边喊：“小友等等！”
　　程毒闻言停了下来，转身道：“你想干嘛？”
　　那白衣男子道：“芈某是有事相求才喊住小友你。”
　　“什么事儿？”
　　白衣男子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没回答，再抬头没成想那少年又走了，他赶忙追上去：“小友，留步留步，芈某这就说这就说，其实我是一修仙门派弟子，因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故丧生，留下一缕魂魄在这荒山野岭游荡，怎奈门派中竟无一人知情，十年以来一直在找芈某的下落，可......可如今芈某这副样子，门中师兄师弟又如何能找到，唉.....今日机缘巧合遇见了小友你，所以想请小友你帮个忙，帮芈某带个信，说芈某已入轮回，让他们不必再寻，安心修炼，也让我那徒儿不要再执意寻我，好好修炼。”
　　程毒听他说完半信半疑，道：“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芈某用一生清白在此立誓，如若有一句虚言便永世不得入轮回。”
　　程毒看他一脸认真便不再为难他：“那我要去哪儿找你的门派？”
　　白衣男子见程毒答应了，便有些释然：“小友只需一直向南走七百步，心中默念‘清心除欲，菩提叶檐，草木浮生，扶摇自现，后见苍峰’便可。”
　　程毒点点头：“那我找到了他们之后告诉他们你已经死了，万一他们不相信，以为我是骗子呢？”
　　白衣男子笑笑：“这个小友就不需担心了，之后我便会将你一些能够证明我身份的信物赠予你。”
　　说罢程毒就看到那白衣男子变成了一团耀眼的白光，转瞬间程毒感到全身都被一股清流包围着，接着有什么涌入胸中，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片竹林，四周鸟语花香，微风阵阵袭面，又有一群少年少女在挥舞着手中的剑，都身着白衣，都英姿飒爽，程毒看得入了迷，接着眼前变成了一间有着书墨香气的阁楼，一排一排的高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竹简书籍，程毒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书，书架空出了一片，摆着一台台书案，每个书案上都有文房四宝，一盏烛灯，同样是身着白衣的少年少女们坐的端端正正，认真的在写着或看着什么，画面又到了看起来是个卧房的地方，一个肉嘟嘟的小团子从门外冲进来抱着自己喊着师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棱扑棱的。然后程毒眼前一黑，额上一凉，睁开眼还是采野菜的山，只不过那白衣男子已不在眼前，留下的只有在耳边还未消散的嘱咐：“小友，绛儿还有我那一众徒弟和师兄师弟就拜托你了，请一定,要替芈某好好转达，此恩，芈某来生再报......”
　　程毒摸摸额头，手指的触感凉凉的，将手放下来，指尖还有一缕未消散的淡青色像烟雾般的东西。
　　抬头，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程毒觉得光芒有些刺眼，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来，那位修仙的前辈还是舍不得离开的啊。
　　程毒采够了野菜下山，娘亲照旧一碗苦药，喝完之后程毒便开始着手去修仙门派的事，他收了一些干粮和换洗衣服还有一些药便和娘亲道了别，他撒了个谎，说要到徐州求学，并再三保证一定会每天自己熬药喝。
　　程毒出了村，找了一片空地便一直向南走，一，二，三,......三百，......四百,......五百,......六百九十八，六百九十九，七百。
　　“清心除欲，菩提叶檐，草木浮生，扶摇自现，后见苍峰”
　　念完这一句，程毒便看见自己来到了一扇看起来十分宏伟的石门前，门上刻了“扶摇山”三个大字，门旁还有一块巨石，上面密密麻麻刻了很多字，此时的程毒没有心思再看，只想着，快些传信儿，然后快些回家，家中还有年迈的爹娘，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一个看着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从门中缓缓踱步而来，同样是身穿白衣，见到他后拱手作了个辑，徐徐道：“不知来者何人，是否有本派通行令，又或是误闯，如若我会负责护送阁下回程。”
　　程毒有些懵，愣了一会儿后急急回道：“不不不，是一位前辈托我来向你们门派带个信儿，请让我见见你们这儿管事儿的，说完我就走。”
　　那白衣少年微微打量着程毒，见他只是个穿着粗布衣的农民模样，便不予在意，又道：“不知阁下是受那位前辈所托？”
　　程毒这下又懵了，心下暗道一声糟糕，忘记问那位前辈姓甚名谁了，只记得他一直自称“芈某”。当下便对那白衣少年道：“是一位姓芈的前辈。”
　　只见那白衣少年轻笑一声：“本派所有弟子都姓芈，不知阁下说的是哪位？”
　　程毒沉默了，他听得出那白衣少年语气中的轻视，便知道与他费再多口舌也没有丝毫用处，便生硬道：“你把这里管事儿的叫出来就可以了，我在这里等。”说完便兀自一人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白衣少年见他执意不肯走，只当他是那些死皮赖脸想要拜上扶摇派，却没有资质的人，便不再管他，慢慢走了回去。
　　扶摇山主峰大殿中，一位仙风道骨的男子坐在正位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籍看着，时不时用手指掐几个剑诀，场面十分静谧。
　　这时一个身影从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那位看着书籍之人听见声响便抬起头，入眼便是一个青年匆匆跪下的场面。
　　“禀，禀告掌门！”青年积极开口。
　　那位被称为掌门的人微微皱着眉，道：“你身为穆清峰的护峰弟子怎可如此不顾礼仪，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跪在座下的青年脸微微一红，脱口而出：“是弟子太冒失，还请掌门恕罪，不过弟子有一事要向掌门禀报，十分要紧！”
　　掌门瞥了一眼青年，道：“说罢。”
　　“剑灵阁中，师尊的徽音，动了。”青年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说完后咽了口口水，抬头看着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