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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西王母之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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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
大半日的担惊受怕,大起大落,已让人心力交瘁,赫然见到亲人,还是一向慈眉善目的祖父,吴贵妃的眼泪险些就要涌出来,一霎时忘了身在何处,好像仍是闺中旧光景,朝着吴誉,便要拜下去。
“贵妃娘娘,请自珍、自重。”
吴誉的声音一如既往,可却提醒着她那样的光景早已一去不返。身在宫中,怎能对臣下拜?她立即觉察到不妥,站直了身:“祖父……”
迎面就是一记耳光,毫无预兆。
吴贵妃从小到大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疼痛,一时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吴誉的声音仍旧是不疾不徐、不高不低:“贵妃娘娘,请自珍、自重。”
吴贵妃心里有鬼,辩白道:“我、我哪里不……”
“规规矩矩,就是自珍;安安分分,就是自重。”
“你们把我送进这富贵牢笼,只让我守规矩安本分,却从没问问我这深宫中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吴贵妃被这一巴掌打出一股心火来,“您知道今日的事是怎么了的?我的堂妹不肯说一句话帮我,我哭破了喉咙跪碎了膝盖,皇上也不会怜悯半分,倒是我提起姑姑,三言两语便打发了。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替身傀儡,受你们操持罢了!可你们想过没有?我也不是草木扎成的,我也有血有肉,有心!”
“做女人,做吴家的女人,有一条心就够了,那就是,让你的血,融进皇家血脉。不是人人都能享这庙堂金笼,这是你的造化,是吴家带给你的。你吃的苦,是珍馐之苦,你饮的恨,是琼浆之恨,给我感恩戴德地吞下去,咽进去。你生为女身,便是业重,深宫日月,便是修行!”吴誉拂袖走了几步,又慢慢转过身,“你可知祝斗南是什么人?他也是你招惹得起的?你给我记住了,吴家,并不止你一个女人。”
“这吴家的女人,不做也罢……”吴贵妃笑着擦去脸上的泪。
贴身宫女是吴家的陪嫁,见她这般反常,不知如何是好:“娘娘……”
“铺纸、研磨!”
“您这是要写给谁的?您……”宫女失神,拼命扯住她衣袖,“娘娘,您万万不能再跟钟离王往来了,你就听老太爷的话吧!”
吴贵妃一把甩脱她:“你们害怕的、不许的,我就偏偏做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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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季的房门几乎被挤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来围观钟离王府送来的礼物。
大红的绫子一揭开,露出拳头般小小的一盏,像是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咦,这是花灯么?”铜锤、铁胆嘀咕着,“十五都过了,咋今天才来送花灯?”
来送礼的太监笑道:“老话儿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十六,才更圆满。”
“可惜,我姑姑已经不喜欢花灯了。”越三千耿直道,“她说那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越季一把将小花灯夺过来,“‘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元宵节怎么能少了花灯呢?”
越三千瞪着眼睛:“那我给你留那对儿花灯你怎么说是玩物丧志呢?”
“这要分是谁送的。你送的,就是小孩子玩意儿,殿下送的,就是……嗯,就是……”
越毂及时插嘴:“就是‘春到人间’!”
“哎呀爷爷!”
太监笑着提点:“您看,这骨架子是活的,就是那儿,对对。”
越季依言抽动骨架,小骨朵儿竟然层层展开成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栩栩如生,正是朵月季花。点上烛,宫纱花瓣上映出一行小字:此花无日不春风。
巧夺天工,让人越看越喜。
越孛一甩袖子:“你也春我也春,一个个都不知羞臊。看不下去了!”
府中下人来禀:“王公公到访。”
那太监忙道:“礼也送到了,杂家这就告退,不耽误老国公会客了。”
越毂道:“公公好走,请代为转告殿下,老夫改日亲自还礼。”
这边刚迎出门,王弼已经入院了,身后跟着的,是王晨婴。
“王姑娘?”越季眼尖,一看到她十分高兴,“我还想着去谢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快便自己来了。”
“您看看呐,这还没怎么样呢,七小姐都会替殿下打点了,看来,大势已定。”
越毂闻言,与王弼相视大笑。
越季急道:“哪里是啊!我自己也要多谢王姑娘的,若不是她,和那位蛮横世子还不知要吵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嗓子还发干呢。”
没人睬她,接着笑。
王晨婴道:“冬春之际天燥,小妹自制了些柑橘蜜,滋补润喉,改日给姐姐拿些来。只是东西平常,手艺又粗糙,怕姐姐嫌弃。”
“哪有的啊!”越季只听得一阵唇舌发润,“我待会儿就让人跟你去取。”
越毂旁观,见这姑娘与越季年纪相仿,也未序过年齿,便自称为妹,想来是个乖巧角色。
王弼道:“蒙七小姐不弃,抬爱这个丫头,杂家正有一件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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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王弼叔侄,越季叹道:“王公公还真是疼爱他这侄女儿,什么都替她打算。”
越毂说了半天话渴极了,端起大碗喝茶:“哪是什么侄女儿啊,八成就是他亲闺女。”
“什么?”几个小辈都惊坏了,一起把他的碗抢下来,“太监还有亲闺女?”
越毂呛到了:“咳咳咳咳,这个王弼啊,多半是没净过身。”
这一句更爆炸。
“皇上身边的太监没净过身?”
“是啊,死了的鸟儿不会飞,还挨那刀干什么?”
静默片刻,只有越季问道:“什么鸟儿?”
哎呦——越毂双手捂嘴,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当着小孙女儿,这是说什么呢?
因为深知越季的求学欲,越毂怕她事后自己到处找人问翻书查,决定还是干脆说个明白吧。
“王弼啊,本不是太监,原是皇上——就是当年的大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他自幼修先天童子功,武功奇高。习这门功夫需童子身,学有小成之前,绝不能泄露元阳。可是听说他后来不知为什么破戒沾了女色,非但武功全失,还落下病根,不能……呃,总之,就是跟太监差不多了。所以干脆进宫做了太监,替皇上办差,也更近便些。”
越季道:“哦,那这位王姑娘,就是那次破戒留下的了?”
越毂瞪起眼:“你小姑娘家家在这上头怎么那么精明!”
越三千问道:“王公公人称内相,又最受皇上信任,那么威风,为什么还要跟咱家结干亲啊?”
越毂道:“再八面威风,也是个宦官,只有这一辈子,难乎为继。这姑娘眼见着到了出阁的年纪,想为她找个勋戚名门做靠山,将来也好找婆家。”
越季也问:“爷爷,您不是说过,王公公只忠于皇上一人,哪一派、哪一党也不属,为什么偏偏选了咱们家呢?”
越毂喃喃道:“是啊,为什么偏偏是咱们家呢……”
越三千道:“那当然是因为敬咱家满门忠烈。”
“傻小子。”越毂一拍他脑袋,“若真是这样,他们想的,就是怎么嫁进咱们家,而不是跟咱们结干亲了。至于真正的原因……唉,别瞎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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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珠光宝气、流光溢彩的花灯展在眼前。
“好看么?”提灯斜依栏边,祝斗南笑问。
“今天十六了。”王晨婴拨了拨流苏上璀璨的明珠,“再精美,也是明日黄花了。”
“谁说的?我这个人,最是念旧。”
“这灯的样子……有些怪,像什么呢?”
“晨婴,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告诉您多少回了,只因我生在清晨。”
祝斗南笑了笑,负手朝向另一边:“晨婴者,西王母之冠,对么?”
王晨婴仔细看那灯,果然似是个王冠形状。
祝斗南回头道:“由此可见,我是费了一番心意的。”
“殿下的心意,留给佳人吧。左右逢源,还不够您费心的么?”
祝斗南哈哈而笑:“怎么,吃醋了?”
王晨婴也淡淡一笑:“冬日里肝气犯胃,不吃酸。”
“西王母之冠。”祝斗南走到她近前,也拨了拨那花灯的流苏,“我喜欢有野心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她们,一个太惰,一个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