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重樱【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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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川独自一人沿着幽暗的小巷前行，他口中低声吟唱着未知名字与流传来处的古老曲调。手中的黑色烛台上火光随他行动时刻摇曳，似是随着这无名曲调暗夜中舞蹈。
他这次是只身引开了一队追兵，为大部队的潜入赢取时间。
身后传来渐近的细碎响声，前行的动作随之慢了下来，此刻正是解决这些杂碎的好时机。
那么急着对付他的吗？
上杉川停下来，等待着身后妄图捕捉猎人的猎物们。
暗夜笼罩的小巷喧嚷非常，那些脚步声离上杉川越来越近。不需要多么明亮的光，仅依靠烛台上仍在摇曳生姿的烛火就能看到那些轮廓在步步逼近。
“以多欺少可不好呀。”
上杉川语气中带着笑意，是在嘲讽那些不自量力却还是要与他交锋的人类。松手时刻，烛台连带无声尖叫着熄灭的火焰一起落下。无尽黑暗之中一场恶战自是不可避免，然而只不过是愚蠢的人类而已。
只不过是愚蠢的人类而已，上杉川并未放在眼里。
向追兵掷下一声轻笑，而后身形敏捷地在小巷中穿行，看准时机后于某个拐角处停住脚步，扬手释放妖术，随即几支毒羽落在地上，落成一道带毒的屏障。
——这样能挡下一些实力不强的家伙吧。
只是引开兵力的话就不需要浪费太多时间赶尽杀绝了。
巷子错综复杂，上杉川闪身拐入一处较为开阔的岔路，然而路的尽头是高高的墙壁，显然已入死路。细听来路的动静，已经有人在毒羽屏障中丧命，然而侥幸破除屏障而来的两三人仍紧紧跟着。
人类其实也真是无情，明明是一同作战的部队，为了取得胜利，连同伴都不理了吗？
口口声声说着喜爱温暖明媚光明，最后还不是会抛弃变成累赘后的同伴。这就是所谓人类，所谓有心，有七情六欲的人类。
所以他才不断告诉上杉泽，绝不可以相信人类。
自私，怯懦，虚伪。
“还要跑到哪里去？”仅剩的追兵恶狠狠地说着。
上杉川此刻离尽头的墙壁还有大约几十步距离，他抬手运着妖力凝出自己的戟，本欲抢占先机，不料刚转身就被不知为何袭来的强劲气浪逼得整个人都撞在了墙上，痛感沿着背脊传遍全身，一口鲜血被震到嘴边。
“咳……”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体会过了。
上一次恶战是在什么时候？上杉川都快忘记了。自从栖身在上杉家，与上杉泽成为互相依存的存在以后，他已经很久不曾放肆杀人了。
但是现在，这些人类竟然想要把妖怪赶尽杀绝，甚至千方百计研制出可以击伤妖怪的武器。日后人类会互相嫌恶吗？也会互相千方百计的伤害吗？
一定会的。
人类最看不惯就是与自己不同的人，各种分歧会导致各种纠纷，各自为政各自敌对，以至于互相消灭。
可笑之至。
上杉川感到喉咙深处有锈味涌上，干咳几声后将嘴里残余的血吐掉，口腔中血腥的味道激起了作为妖怪最本能的杀戮之欲。但方才那一击力道强劲，上杉川依靠着手握的那支戟支撑才没有狼狈地倒在地上。
既然选择独身引走这批人类，那早该做好准备面对种种。
“小看你们了呢……”上杉川抹去嘴角挂着的血迹，仍是直起了身躯。就算是曾作为滥杀无辜的妖怪，也没有想过将人类屠戮到一个不剩，如今的人类为什么如此愚昧？
口中残血犹热。
即使是自己的血也会唤起杀意。
对面拿着不知名武器的人类步步逼近，妄图叫上杉川就此投降。但又怎么可能？上杉川从来都不会轻易在这种没必要的时候认输。
既然是要你死我活的话，既然是要鱼死网破的话——
“那便不战不休……！”
上杉川将戟往对面的人挥去，不料对面闪避迅速及时，显然接受过比上一次正面交锋的部队更加严酷的训练。三四招之间虽未刀剑相撞，但也是互相未能近身。
忽而还在闪避的三人使了少见的弯刀，弯刀飞速旋转飞舞之间上杉川的臂上袖口竟被划破。
没想到对面的人这般不好对付。
上杉川身上被划破的衣服之下，露出的是身上狰狞的伤痕。
上杉川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认输。
“很痛呢。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上杉川说罢，再执长戟与三个持有精良武器的人类战斗起来，飞溅的已经不知道是谁的血液，只是这狭窄的小巷中充斥着血腥和丝缕尚未沉淀的甜腻。
血液的甜腻。
上杉川只是决意引开这支部队给他们点教训，没想到对方下手不留轻重，那也只好一举歼灭了。
羽刃扎进皮肤的声音在小巷的黑夜中格外清晰，仿佛还能感受心脏渐渐停止跳动，血液从滚烫变成冰凉。所谓人类，即为“死不足惜”。上杉川亲手划开他们的喉咙，暗夜中一声声绽放的是死亡。
但上杉川此刻倒是切身感受到了上杉泽借以疼痛来驱散不安的习惯，疼痛对于上杉川这样强大的妖怪来说，会激起斗志，也感知到作为妖怪也是鲜活的存在，那对于只是普通人类身躯的上杉泽则是一种自己依然存活的证明，让自己还有依靠这疼痛的感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而凡尘俗世中其他的人类，将这样的行为看作是疯子，精神失常，自虐狂。
可是若是说出一个可笑的事实又会怎么样？——人类从生到死都在不停地自虐。
上杉川杀死最后一个敌人，满巷鲜血的味道是如此沁人心脾。可他又开始想念上杉泽的血液了，那是不同的人类鲜血，是甜多于腥，是鲜活又灵动的血液。这样的血液只能源于上杉泽，生长于无边暗夜，未遭受人世的玷染。
疼痛即是活下去的期待吗。
上杉川收起了戟，哼着一开始的歌谣，抛弃了可怜又可笑的人类尸体，离开了这巷子。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重樱【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