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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行径乖张是累恨,梦中初见同命人 ...

  •   转眼数年过去,冲尘渐渐长大。

      道观东首的大槐树也是更加枝叶繁茂。向西伸展开来,倒有一大半遮去了观上的天空。

      李佑道对槐树十分珍爱,浇水施肥,竟然还每日擦洗树干,并嘱咐观内弟子对树恭敬,不许攀爬,甚至不许树下随意停留。

      只有冲尘终日顽劣,不把师父的话当真,李佑道稍有疏忽,便爬上树去乘凉打盹,揪枝掰叶,毫不尊重。因此常常招致李佑道责罚,虽然当着师父的面不敢造次,责罚完了便去找槐树撒气,后来每日小解都在树下。

      到的冲尘十六岁那年,李佑道的道术他一一都学了个遍.只是大都囫囵吞枣,且未曾实战,并不纯熟。李佑道只待有了机会便带他去驱妖除魔,练练道术。

      恰在此时,道观里来了两个衙役,说是听闻李佑道法力高强,欲请他到山下县衙看看。
      李佑道听得他们描述,似是有冤鬼作怪模样。心想只要做法安抚化解,倒也不是难事。便只叫了冲尘打点随行。

      来迎接的却是县衙仵作:“两位道长,路途劳顿,请随我到客栈稍事歇息。”
      李佑道微微稽首,笑道:“这位官爷客气了,不必劳烦。咱们这便开始吧。”
      那仵作抬头看看,见冲尘还是少年。不由面露难色,道:“若是道长不累,可否先随在下看几具尸首?只是这位小道长,怕是见不得。”
      李佑道回头看看冲尘,慢声道:“小徒出来历练,自是无妨,还请官爷带路便是。”

      陈尸房内,虫蝇密布,恶臭扑鼻。
      仵作叹了口气,续了盘香,挂在梁上。梁下香灰却是堆得厚实,垒了个小山模样,自是一直未曾熄过。
      掀开白单,一股腐臭更加浓烈,只让人几欲呕吐。几具尸首罗列地上,已是肌肉溃烂,面目全非。
      看得冲尘匆忙掩鼻,仍觉气窒。李佑道却惊咦一声,上前近瞧。

      那仵作缓缓说道:“左边两具是昨夜职守的狱卒,右边一具是前日刚入狱的待审犯人。按照规矩,夜班职守应有三人。只是昨夜一人忽然家中有事,离了半个时辰。待到回来,只见这三人已死,且已腐坏。只是半个时辰,便如死了数月一般。我在县中这许多年也未曾见过,不像是为人所害,倒象是其他所为了。”
      李佑道拈须,似有所想。
      冲尘也是心中惊恼,这般虐行,自是不能轻饶:“师父,是妖孽所为么?定要为民除害,不能让它们为祸人间。”
      李佑道仍是若有所思模样,那仵作却接言道:“这位小道长,前月狱中也发生过类似命案。在下剖尸检查,也未查出死因.那些尸首已烂化成泥,不得不埋了。”
      冲尘只觉心中愤恨,怒道:”岂有此理,师父,定不能善罢。”
      李佑道又思索半晌,方道:“请官爷放心,贫道倒和这等小妖打过些交道。”
      转身又面向冲尘,“你出去摆坛!列阵!”

      冲尘点头应了,出的门去。片刻便拿出法器,找得狱前一片空地摆设起来。
      案几、碗碟、稻米、红烛等物一一罗列,又在桌上铺了八卦坛布,摆了香炉,燃了红烛。将分有铁砂、木屑、清水、红磷、稻米的瓷碗一一摆好。又调了朱砂,铺好符纸。
      李佑道微微点头,冲尘平日顽皮胡闹,真真做起事来,也是颇有条理,丝毫不乱。

      当下执笔画符,以八卦排列,贴于四周房屋门廊之上。又手扬桃木剑,口中也是念念有声.

      不得一会,县衙院内便刮起一阵妖风,间隙中似是夹着些冰片,划得脸生疼。
      李佑道一声呼喝,挑起一抹红磷,掠过烛火,嘭得一声火光四溅,随着邪风生处飞舞摇熠。
      又过半盏茶功夫,妖风已然停滞。
      众人远远看来,只见一地焦糊灰烬。李佑道却不停息,背剑而立,口中仍不停诵念驱邪法咒。冲尘倒是明白,只是小妖尽扫,道行高却是无碍。他这是逼引大妖现身呢。
      当下紧紧手中宝剑,也跟随诵念.
      又过一会,一个蒙面之人忽的急飞而下,立于案几之上。把个红烛碟碗尽数踢落地上,紫砂香炉也都歪于一边。
      那人只露双眼,五彩斗篷,却是挡不住未修成形的怪状头颅和篷内翅翼,声音也是怪异:“好个臭道士,硬生坏我美餐。”

      李佑道正待对峙,斜眼却见冲尘偷偷摸摸趴在案几之后,缓缓伸手揪住坛布,霎霎眼眸,亮晶晶的都是顽皮神色。嘴角微微一勾,一抹狡诈笑意。手却不缓,猛得一抽。那妖怪只顾李佑道动作,却是丝毫未曾注意,竟是跌下案几,作了个狗啃泥。几上香炉也应声落地。

      李佑道禁不住暗笑,心想这徒弟不好好修习,尽出些鬼点子,倒也管用,只是可惜了他那珍藏数十年的紫砂香炉哟。
      冲尘却是手未停歇,顺手一剑刺出,既快且准。那妖怪就地一滚,速速爬起,仓皇避过。却不敢硬碰,几招对过,渐至绝境,眼看就要不敌.

      陡然又是一阵腥风刮起,却不似方才.力道奇猛,直吹得众人站立不稳,满眼模糊。狂风中似乎一阵嘤嘤之音,冲尘却听不清楚。
      须臾风过,刚才那妖也被卷的不知去向了。
      空地上李佑道呆呆站立,脸上只是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冲尘急急纵身,却被李佑道拉住,只不能追赶。
      不由更急,叫道:“师父,你这是作什么?今日放虎归山,只怕留了后患。更加祸害百姓。”李佑道只是紧拉他手,也不回答。

      回了县衙,又写数份符咒,交于衙役,要他们贴于县城四门之上:“经此一战,这些妖孽再不会回来作怪。请各位官爷放心便是。”说罢携了冲尘匆匆便走。
      冲尘却也无奈,更是觉得他古古怪怪,只不停询问。
      李佑道只是叹气,更是不答。冲尘无奈,只好作罢。

      待得师徒二人回得道观,已是这年春夏之交了。
      观外大槐树正值花期,槐花漫枝,便如繁星满天。香气浓郁,引得蜂蝶飞舞围绕,盈盈嗡嗡十分热闹。

      李佑道在观内遍寻冲尘不到,便心觉不妥。
      冲出道观,果却见冲尘仰躺枝杈之间,赤足光腿,手持几串槐花,衔咬咀嚼,悠然自得。那槐蜜香甜,直吃得冲尘一脸陶醉。
      待到听得师父一声威喝,方一个激灵滚下树来。
      “师……师父……”
      “你不好好修习功课,却在这里偷闲玩耍,祸害生灵……这槐树我早就严令攀爬采摘,你师兄弟们俱都谨记,只有你却胡闹,当真是岂有此理。”
      说罢,扬起戒尺,却在空中停驻。

      冲尘知道师父心软,嘿嘿一笑:“师父,饶了冲儿罢!”
      “今日罚你在树下跪举戒尺,将道德经背诵十遍,背完才准吃饭。”扔下戒尺,转头便走,只留下冲尘嘟着小嘴,不情愿得大声诵念起来。

      待背得第四遍,察觉无人督看。偷偷便放下戒尺,纵身上树,掏出怀中匕首,对着槐树呼呼发狠:“每每都是师父为你罚我。你一棵死树,有什么好。”
      说话间一块树皮应声而落,他眼珠一转,就手便刻起画来.
      惟恐师傅觉察,刻得几下,便大声背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
      待得背完第十章,大槐树枝干之上便多了块豹形印记。
      刻完了仍觉不解气,又是一通乱踢。看着那槐树干上豹形优美,甚是得意,更是哈哈大笑。

      忽有动静,冲尘飞也似的下树,跪回原位,竟是一起呵成,极为纯熟.却是他十几年调皮任性,每被责罚.早就练就了轻盈身姿,却只用来使坏做恶了.

      李佑道在门口微微现身,见他诵念,又折路而返。
      只那大槐树树影婆娑,沙沙作响,竟似不满。

      一晃又是半月.
      这天,李佑道直至日上三竿方从卧房出来.面容憔悴,似是一夜未眠。
      召集众弟子在堂上等候,自己在堂中央就地坐了下来。
      等人到齐了,李佑道方才缓缓说道:“近日本观有难,恐以后不能庇佑大家。原意随我同生共死的留下,不愿留的,观里还有些银子,大家分了就去吧。”
      再问也不多言。弟子们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愿走的拿了些银两去了,只剩下些跟随李佑道年久的弟子。

      冲尘性格直爽,自是不停追问.
      问得急了,却被李佑道揶揄几句:“我把本事都教给你了,你却榆木脑子,全不开窍,生生让你给带累死了便罢。”说完更不理他。
      冲尘气恼,却也不敢多言。
      自己拿了掛盘出来,使尽了本事,想着要算算观里的劫数,从午时算到了入夜却总也看不出端倪。
      不由得心中恼怒,径自跑出道观,来到大槐树下。
      越想心中越是别扭,对着大槐树恨恨的乱踢乱打发泄了一番.又掏出掛盘借着月光看了又看,终是不得其法。
      一气之下,把掛盘往空中一扔,靠在树上兀自气恼。

      恍惚中只觉槐花香气愈加浓郁,竟是像拢住了自己,觉得快要窒息。
      不由的睁开眼睛,只见周围白色的花朵雪花般的飘散周围,在空中悠悠荡荡.
      一个绿衣人从树后转了出来,衫子轻摆,恍恍惚惚,一层轻雾似的朦朦胧胧罩在身子周围,怎么也看不清楚眉目。
      只有左手捂在胸口处,身子微微打颤,竟似是一副重病强撑模样。

      冲尘看的有些呆了,天下竟有这般好看的身形。
      正要开口询问,那绿衣人却好像是恨恨跺了跺脚,抬起一脚冲着冲尘的胸口直踹过来。
      冲尘促不及防,正中胸口,力道可是不轻.他直在空中旋了半圈方才重重的摔在地上,胸口擦着地面蹭的生痛。
      不暇顾及身体疼痛,翻身站起便要质问。
      又见绿衣人一脚飞来,似是用了全力,想要闪避已自不及。
      只得大叫一声,闭目等待。
      却只听得梆的一声,却是头上竟然一阵剧痛,睁眼一看,却是南柯一梦而已。

      梦中乱动,把头撞在了槐树干上,把刚才挂在树枝上的掛盘给晃了下来,正砸在他头上。
      冲尘拾起掛盘,又胡乱踢了槐树几脚,觉得无趣,迳直回观去了。

      次日李佑道见冲尘头上大包,不住追问缘由,冲尘只得讪讪把昨夜之梦说与他知道了。
      李佑道却是听的大惊,掐指一算,不由的脸色也变了。
      冲出观去看那槐树.明明无风,却见枝叶沙沙作响,仿佛瑟瑟发抖。

      李佑道喃喃念叨:“劣徒顽皮,如此冲撞……唉……”只是前言不搭后语,又像是自言自语。
      冲尘看师父近日反常,道是修道捉妖累着了.立刻摆出乖巧模样,扶着李佑道回去歇息了。
      自己心里却朦朦胧胧,梦中那人影子挥之不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行径乖张是累恨,梦中初见同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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