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长安》娃鲸

5、正文 第二章

　　一边人声鼎沸，另一边却见刚刚那红衣少年独自避过熙攘的人群，向西南方向走去。出了城门，又向南行了七、八里路，此人突然拐进一条小道，那小道入口极为隐秘，野花遍布，丛草有两寸高，中间夹杂不少荆棘利刺，外人见了只道是荒郊野地，可若仔细盘查，却可看出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少年左避右晃，对前路显然十分熟悉，不曾让衣袖有一丝损伤。约莫半个时辰有余，狭窄的小道戛然而止，少年面前便是只有一棵参天大树，此树高不见顶，宽可障目，即便二三十人携手相围也是困难。周围荒草丛生，倒是十分荒凉。显然，前方已是死路。那少年见此状，却也不惊慌，伸手掏出一只长笛，片刻间只听几个极其短促的音节绕树而上。
　　不多久，便见一条长藤垂下，那少年即刻系上腰间，左手仍握住长藤，足下轻点树干，借力使力，手上一收一放，身形便在这棵古树上左一摆右一晃，不匆不忙悠然自得，像极了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不一会的工夫，便似腾云驾雾一般不见了身影。
　　以藤为力，上得古树顶端，少年还未来得及解下长藤，就见一只白绒绒的小东西窜入他怀里，又窜上他的肩头，惹的少年呵呵直笑。
　　“雪儿！你又去亲近那个没良心的，我说了多少次了，让你这次瞧见了他便上去咬他一口，看他还敢不敢置之不理咱们一个多月！”
　　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短袄，翠绿色短裙的姑娘躺在一张树藤编织的摇椅上，一晃一晃，望也不望那少年一眼，语气中满满的怒气。
　　那一团小毛球蹲在少年肩头，小脑袋晃来晃去，不知该不该听主人的。
　　少年却不慌不忙，摸摸那小东西的脑袋，对着他说，“雪儿啊，你瞧瞧，日后你可千万别遇到什么母雪狐，遇到了可千万不要招惹，只怕惹上了就甩不掉了，千依百顺万般讨好不说，到头来还是要杀了你泄愤。”几句话说得绘声绘色，那小东西却也通人性，仿佛明白了似的，摆摆头又钻进少年背后，只露出个两颗黑漆的小眼珠盯着主人，十分害怕的样子。
　　那少女听见他这样调侃自己，站起身来举手便一掷，两人刚才不过十步之遥，料想自己出手定能打中那人，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少年刚才所在之处已空无一人。正在纳闷，自己脸上却有一柔软之物贴过，正欲转过身去，腰肢却已被人擒住，足下一软身子便跌入一人怀中，正眼一看不是刚刚那少年却又是谁。
　　此时自己已被点了穴道，毫无还手之力，目所能及却是那少年俊美的面孔，尤其那一双凤眼比女子还要好看十倍，看了一眼，这少女只觉得双颊象是让火烧了一般，不敢再看，头上一晕，竟是昏了过去。
　　过了一会，少女才悠悠醒来，睁开眼睛，自己已经躺在刚才的藤椅之上，少年蹲在一旁，正关切的望着她，见她转醒，便凑上前来，盯着她来回瞧，原来这少女上下衣服之间并无连接，雪白的腰肢让阳光一照正是晶莹剔透，短裙下的一双玉腿更是不可芳物。少年玩心一起，便用手在他腰间点来点去，小雪狐也凑山来看主人腰上有什么宝贝。
　　少女被雪狐弄得奇痒难忍，小嘴一瘪，吹出一声短哨，那声音似黄鹂鸟叫般清脆好听，让人心旷神怡。不料那雪狐一听却如临大敌，又躲在少年衣服里了。
　　少年面上一变，站起身来，说道，“阿萌，你我不过玩笑玩笑，你叫它出来干嘛，我刚刚点了你的穴道，确实情急之下想逗你一逗，并无恶意，却不知怎么你就昏了过去，我现下就给你解了，你快叫他回去吧。”语气之下对此物也是十分忌惮。
　　“谁让你上来就欺负于我，雪儿也不听话，不教训教训它，看他还知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说话间，就见远处窜出一条小蛇，蛇信子一吞一吐向这边游来，身上五彩斑斓，分不清有多种颜色，头呈六芒星状，甚是好看，熟不知，世上的东西，越是好看就越是危险。此蛇自然是剧毒无比，天下难寻。
　　“好阿萌，我知错了，你快饶了我们这回吧。”那少年急忙解了姑娘的穴道，退在她身后，小雪狐连眼睛都不敢露出来了。那少女只觉穴道已解，本来也是吓唬吓唬这少年，便又一声口哨，那毒蛇便转身钻回林中。
　　“好阿萌，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谋杀亲夫。”少年见那毒蛇退回林中立刻喜笑颜开，嬉皮笑脸的逗那少女开心。
　　少女脸上又是一红，啐了他一口，“你这不要脸的，只道我们苗疆女子好欺负不成么。”边说边把藏在他背上的雪狐拎了出来。“你也是个没良心的！养你这么大有何用？”顺势轻轻打了那小东西几下，雪狐见主人不生气了，又亲昵的晃晃脑袋。
　　“好媳妇，你刚才晕倒可把夫君吓死了。”少年凑上前来，笑盈盈的望着她。
　　这叫阿萌的女子原来并非胤州人士，诸多礼节，她是全全不在乎，只是刚才两人肌肤相亲之时，她脑中虽没有礼义廉耻那些条框，可是她这样一个妙龄少女，让心仪男子碰到了身子，难免娇羞难忍，气血上涌，一时竟给昏过去了。她不愿这少年看穿自己的心思，只道，“你刚才欺负我的时候下手太重，我自然是让你给打晕过去的。”
　　少年一听立刻关切的攥住她的手，问道“伤到哪里了，要紧么，快让我给你看看。”
　　阿萌却一把将他推开，骂道，“现下又来充好人。”少年只若不闻，一手揽住她一手摸上她的腰间，在几个穴道上仔细查探了一下，发现并无异状，这才放开她来。
　　只见这二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男的长的眉清目秀，女的也是明艳逼人，加上她异族的打扮，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再往远处一看，原来方才那棵古树顶上，竟是有一片平地，顺着向上的滕藤脉，有个村落，房屋都是依树而建，错落有致，另有风情。这树藤就是族人与外界联系的工具，少年便是被这个叫阿萌的姑娘放下古藤拉上来的。
　　“李哥哥，你这次来又是能陪我多久，我在这呆的闷死了，你何时方能带我回家，我和你都有了婚约，迟早要去的，也不知道你爹爹娘亲喜不喜欢我这个苗疆女子。。。”阿萌还没说完，那个李公子便就一阵咳嗽，差点没给呛死。
　　“咳咳。。阿萌我都说了，时机还没到，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梁夫子在邺都开了学堂，为期一年，我爹娘要我去读书，这次恐怕一年都不得回来。”
　　阿萌一听，怔了一刻，眼泪立刻就掉要下来，“你一年都不来了，我可不依我可不依！”
　　“好阿萌，你乖乖在树上和雪儿作伴，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我不也是去念书么，回来考个状元，让你当个状元夫人如何？”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见她破涕为笑，便在脸上轻轻一捏。
　　“也不害臊，还状元呢，我看你就是想去游玩，哪里有把学堂什么的放在心上。不过这梁夫子要开学堂机遇确实千载难逢。。。”
　　“你也听过梁夫子？”那少年一脸惊异。
　　“怎么！我虽生在边陲，却也听过鹤发童颜梁子远，才情远胜古圣贤，这两句童谣吧。不过那人却是云游四海，居无定所。怎么会突然办起学堂来了？莫不是你又来匡我！”
　　“好姐姐，我哪有那个胆子阿，再说这种事情轰动胤州大地，我岂有哄你可能。”
　　阿萌刚欲发作，细下一想便转道，“谅你也不敢骗我。”
　　当即见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调皮话儿竟说了好几个时辰。天色慢慢转暗，那李姓少年几度欲离去，都被阿萌给拦下了。最后眼见天就要全黑了，少年已是满面焦急，阿萌却似还有说不完的话，最后是眼泪都在打转，却也不去求那少年留下陪她。
　　眼看少年面色虽是不改，头上却已沁出丝丝汗水，阿萌心下计较，留是留不住了，眉头一横，便道，“你骑了梅儿去吧，回去得快些，这一年好好照顾自己，莫要病了。”话罢就背过身去，吹一声短哨，再也不看他一眼。
　　应声而来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头上鲜红的冠子，昂首站在地上，正是踏雪一枝梅，好名字。
　　少年心知阿萌平日是有些霸道，但对自己的真情确是实的，想到自己与她相识的这半年，本就是聚少离多，眼圈也是一红，拿出刚才那只短笛，说道，“这笛子是你我初次见面时，你送我的，有它陪着我，就似你一直在身旁一样的”。话罢，少年一狠心，转了身子骑上那只仙鹤，消失在云端了。
　　阿萌这才回头，呆呆得看着那离去的仙鹤，久久也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