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长安》娃鲸

1、第一章 引子

　　道纪五年，胤高祖崩，文帝继位，体衰而太子幼，天下始乱。

　　第一章 引子
　　是夜，山雨淅淅。
　　一条小路隐隐通向远方巨大的山脉，山势凭高扼深、起伏连绵不绝，远远望去，好似一条沉睡的巨龙，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大地。
　　小路之上，只见有二人，头戴斗笠，骑于马上，二人一黑一白，白衣端庄斯文，黑衣粗狂豪迈，面山而立，半响无语，给这漆黑的雨夜凭添了一分诡异。
　　忽听黑衣男子低声问道：“子煜，你确定便是此处？”
　　那叫做子煜的白衣男子闻声移目而望，并不答话，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半晌沉吟，微微颔首，答曰：‘观这地形山势，只怕便是此处，顾兄，我们往前探探便知。’说罢打马欲行。
　　不料，顾姓的黑衣男子却忽然拦住了他。此刻已是深夜，荒郊野地间万籁俱静，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伴着间歇响起的窸窣虫鸣，马儿却突然似有所觉，不安分的扬了扬蹄。
　　几乎与此同时，顾姓男子忽而调转马头，向着后方单手一扬，只见黑夜中一道寒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哼不知从何处发出。霎时间，暗夜里人影憧憧，向着两人飞奔而来。“走！”一声暴喝，顾姓男子一鞭子抽在了子煜马股之上，马儿吃痛之下，放蹄狂奔，一骑绝尘而去。
　　“你要小心！”子煜人在马上，回首大喊一声，见同伴已拔刀在手，正自凝神以待，夜色深沉，顷刻之间，他的背影已被夜色吞没。
　　山雨淅淅，顾姓男子见周遭黑影晃动，只怕人不在少数，他手中刀光一闪，正欲杀敌，忽而听得，雨夜里一声唿哨，周遭的一众人影好似得令般，不约而同地向着子煜的方向追去。只听顾姓男子冷笑一声，驱马前冲，飞身跃起，霎时夜空中漫天刀影，伴随几声惊叫怒喝，数人已是溅血倒地。一刀立威！
　　“尔等何人，报上名来，本人刀下不死无名之鬼！”见他雄踞马上，以一敌众，竟似毫不畏惧，反有一股睥睨当世的气概。黑影们为之气势所摄，正自踌躇之时，忽见一人越众而出，直奔他面门而去，身法疾如闪电，顾姓男子虽惊不乱，健腕一翻，一招蛟龙探海，直捣人影心窝而去，刀势一往无前，谁知那人身影也灵活之极，半空之中竟然一个转身，于间不容发之际躲了过去，顾姓男子一刀刺空，心中叫糟，只见对方忽然双手微张，手中凭空幻出数条鞭影攻来，霎时间漫天白影就要将黑衣人笼罩在内，他奋力挽起刀光护住周身，只听得一阵金铁交击之声响起，两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再观其余众人，早已直追白衣人子煜而去。顾姓男子此时已分身乏术，眼见众人追击子煜而去，心中焦躁万分，但这交手之人武功甚是古怪，身法灵动如狐，兵器似鞭非鞭，每每刀鞭相击，只觉如中败絮，轻飘飘的无处着力，兼且这人吃准了他的心思，只是缠斗不休。此时头上已有一层细汗，但这一番交手下来，他心下却已有了计较。
　　“何等大事，要劳烦朱雀门主亲自上阵？”
　　缠斗之人微微一怔，他见自己仅现身法，便叫人识破了身份，不由得上下打量起眼前的黑衣男子。
　　“尊驾武功高强，竟能一眼识破我的身份，想必对我千手门的规矩也有所了解，但望是惜命之人，还是莫要趟这一潭浑水了吧。”只听，一个女子冷冷的声音响起。黑衣人浑身一震，此人竟是个女子！
　　话说这千手门，乃是当今江湖上第一的情报组织。传说此门中人，轻功各个了得，万里追行，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此门中人行事颇为狠辣，门主朱雀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从未有活人见其亮过兵刃。
　　此时二人均已休战，顾姓男子定睛一看，只见那朱雀身形丰腴，面部虽被遮住，但难掩其皮肤白皙，再看那一双眼睛，估摸只有十七、八上下的年纪。他不禁想放声大笑，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让天下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千手门门主，竟是个标致的姑娘！正在思索之际，忽听脚边传来几声□□，顺声望去，刚刚地上自己刀下伤的几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头身分离，血肉模糊。
　　那叫朱雀的女子见他面露惊异，嫣然一笑，足尖一点，转身兀自追向白衣男子去了。
　　话说子煜那边，被身后诸多人追着，却是一步不敢停歇，但其□□白马经过长途奔袭，却已然劳累，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他扭身看向后方，只见约摸有十几名黑影在雨夜里，左摇右晃，重影交叠，速度奇快，追了这几里路，也丝毫不见减缓。子煜心中很是着急，暗暗思量，世上什么样的轻功竟然比马儿跑得还要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但此时此景，已不容他有任何思量，仅他刚才回头环顾的功夫，便感觉左侧一阵阴风划过，竟是眼看就要被几名黑影追上。子煜当下心里一沉，嘴里默默念叨：马儿啊马儿，你可要受苦了！说罢，从腰间拔出一柄虎头匕首，反手朝着马屁股就是一刺。马儿当下又惊又疼，撒开丫子拼命向前冲去。
　　此时，雨越下越大，天色越发昏暗，仅依稀可观山体轮廓。眼见快到山门，子煜心中一阵窃喜，暗道“就要大功告成了！“谁知，他突然觉得身下一滞，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连人带马滚了出去。由于之前速度过快，子煜一下被甩出去好几米远，如此落地，寻常人只怕不死也要受重伤。
　　子煜见状，心中一凉，忙紧闭双眼、将自己身子蜷成一团，看样子怕是并无武艺傍身。一瞬而过，只觉自己触在软绵绵的东西上，并不疼痛，虽有些头晕，不过勉力睁眼一望，自己平平地躺在地上，心下惊奇，俯身想要起来。双手摸到背后，明明是硬若磐石，不知怎么，自己竟似是毫发未伤。手一撑，却碰到一处软软的东西，夜色昏暗，男子警惕，立刻收手，随之闻到手上一股血腥之味。他立刻猜想，地上躺着的，莫不是刚才的那些黑影之一？可是适才自己一路狂奔，显然已经敌人甩在身后，却不知又是如何中了圈套。正在思忖，却见雨夜里，离自己不远处，忽然亮起一点红光，这月黑风高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忽然亮起的光亮，着实让人心惊。
　　子煜盯着那处光亮，只见那光芒左右闪了两下，却又消失了。他狠狠地揉了揉双眼，就在这一闭一睁眼之间，一张白皙的面孔对上了他的双眼。
　　子煜吓的连忙退后两步，同时摸上了腰间的匕首。暗自想道，虽不知来者是人是鬼，但自己这把匕首也是上古之物，总能杀煞辟邪。
　　此时敌暗我明，他面上虽十分难看，不过也是处变不惊，暗里护住几处要害，心里飞速盘算着，虽不知是何人在装神弄鬼，但也只能以静制动。夜黑不见，只能聚精会神，注意周围的动静，等待红光再次亮起。
　　雨下得越发大了，周围的声音也渐渐模糊起来。他抿了抿嘴唇，索性闭住双眼，紧握匕首，集中精力去听。雨声很有规律的环绕在四周，并不带任何杂声，但他知道越是安静，越是隐忍不发，就越是危险。
　　果然，本来相对宁静的四周，突然中呼长鸣！一个影子从后方擦过自己的身际，回身一绕，直冲自己面门而来！周边的气息由于此人的靠近，立马躁动起来。只一瞬间，他便发觉此人身形很轻，速度极快！
　　他暗想，自己虽不会武功，但若此人正对着自己攻来，只要能在对方靠近自己最后的时刻，微侧身形，以匕首相挡，即使伤不到对方，也可保自身不死，能拖延一时半刻，也是好的。只见夜色之中，寒光一现，子煜手持匕首，等待致命一击。
　　便在这思量的瞬间，他只觉刚才那股气流已近在咫尺，正欲反手相抗，却不料，那气流竟是又从自己身畔绕过，一下消失了。
　　做好的迎敌之举，赫然没了用处，子煜实在想不出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又想到刚才亮起的红光、面前那张惨白的面孔，真是处处透着诡异。此人总在自己身畔绕行，却并不攻击。按理说，以此人的武功，若想要自己死，恐怕自己断无生路，那么这些多余的举动又有何意义呢？他自己并不会武功，同伴也不知身处何方，子煜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一时呆立在了原地。
　　忽然，和刚才同一方向，又冲来一股强大得多的气流。只听那风声紧凑，子煜登时反应过来，此次来人不是先前那人！他万万没想到，前人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同伙，手里的匕首立刻横了起来。谁料与此同时，自己身后一热，却是之前那人又亮起了红光。
　　瞬间，子煜仿佛一下明白了什么，他只觉面门处热力相袭，却登时收了匕首，高声喊道，“顾铭，住手！是我！”
　　强大的气流一下翻身而过，连带着周遭所有的热气都散到了旁处，子煜顿觉周遭全是凉意。而那叫顾铭的黑衣男子就立在他身后不远处，喘着粗气，正是他之前的同伴。见他方才收势过猛，只怕此时已受了内伤。
　　此时，隐隐绰绰间，一个身影晃到他们面前。与之相应，之前的红光再次亮起，照在来人白皙的面孔上，仔细辨认，正是朱雀！
　　“我说谁人这般厉害，原来是大名鼎鼎下九盟的顾盟主。在下愚钝，不知身边这位是？”
　　顾铭此时已调整好了内息，但脸上看去依旧有些苍白。他借着红光，靠到子煜身边，并将他紧紧护在身后，面对朱雀的疑问，却并不言语。
　　片刻，周围陆续亮起了点点火光，想是千手门其他的杀手也已经跟上了。只见雨势渐渐减弱，终是要停了。待乌云散去，天边一轮明月高高悬挂，月色透过云层，懒洋洋地照在大地上。
　　月光下，十几个黑影终于无所遁形，全部现露了出来。顾铭环顾四周，只见这些人全部身着紧身黑衣，面上统一遮着黑布，单手托有一物，正是那一点火光。但另人奇怪的是，这十几个人所站之处，与当中朱雀之位看似毫无联系，却又遥相呼应，似是一个奇怪的形状。
　　子煜看到这阵势，心下一惊，不由脱口而出“千手归一!”，那可是千手门必杀阵之一，说罢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谁知，他脚底撞上一物，险些跌倒。他低头一看，脚底下躺着的不是别的，正是方才慌乱间自己所触的柔软之物—一块血肉模糊的肢体。此时，血依然没有完全凝固，仔细一辨，却并不是先前自己所想的杀手，而是他的坐骑白马！此马已被某种利器肢解的支离破碎，一块块散落在四处，甚是恐怖。子煜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顿时几欲作呕。他又联想到这马儿已经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为自己奔波，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不由得替马儿心痛起来。
　　他衣袖下的双拳不知何时已紧紧攥起，满腔的怒火不知如何发泄。他对着朱雀，怒目而视，道“姑娘，你年纪轻轻，做事怎能如此狠毒！”
　　朱雀用眼光扫了一下子煜，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质问，反倒对他之前识破自己圈套的举动更感兴趣。“公子这般聪慧，又得顾盟主护卫，想必不是凡人。但不知我方才哪里漏了破绽，让公子瞧了出来？”
　　子煜却对她所问毫不理会，显然是心里已对此女厌恶至极。
　　朱雀倒也不恼，她心念一转，又问道“莫不是我在公子身后燃起的火光？”
　　原来方才朱雀有意在子煜身侧来回游走，却并不伤他，本就是想趁雨夜黑暗，引得顾铭与子煜两相残杀，待顾铭刺中子煜之时，自己再上前获取渔翁之利。再说，上面本就发了话，这次必须得到进山的方法，她还得留着白衣人问话。本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却不想让这白衣男子在紧要关头瞧了出来，心下自然觉得此人不甚简单。
　　朱雀见其不语，不以为意，转而对着顾铭道，“顾盟主，此番行动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并不是要与下九盟做对，此番变故实属偶然，望顾盟主见谅。我也无意取人性命，二位只需将如何进山相教于我，我自会手下留情，放了你和你的朋友。”
　　顾铭听了，不禁一笑。“朱雀门主年纪不大，却口气不小。顾某何曾需要一个女人手下留情？不过你一个小姑娘跟了我们这么久，一路也是辛苦，却不知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得您朱雀门主亲自出马？”
　　“这便不劳顾盟主费心了，只是我千手门从不做失手的买卖，不如你我各行个方便，今后依旧井水不犯河水。”
　　顾铭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不是我不想行这个方便，可我哪里知道什么进山的法子？这卧龙山在此处少说也好几百年了，人人都是来此登山，朱雀门主却与我说进山，莫不是这山里有什么好玩的顾某尚未发现？”说话间，顾铭左摇右晃，看似漫不经心，却始终将子煜护在身后。
　　朱雀听了，忍不住出言讽刺道，”原来顾盟主如此好兴致，这么晚了就为来此登山一游？”
　　“我顾某人向来自由惯了，天下之大四海为家，今日起了性子便要今日来，拉了我这朋友陪我夜游巡山，有何不可？”
　　子煜眼见顾铭越说越没谱，心中不禁好笑，又不是山大王，巡什么山？不过他在顾铭与朱雀打诨周旋之际，却丝毫没有闲着，眼中一直四下观察着。突然，他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一块巨石，不禁多看了两眼。刚才他们行至道路尽头，便来到了这片空地之上，此处地势虽高，却一马平川，三面环山，且并无岔道，所以才构成了死路的困局。但此处位于荒野，四下却无散石，独独的这一块巨石就显得十分突兀。但寻常人哪里会注意到山前有无石头这等小事，这么一来，这巨石的存在却又不那么引人注意了。不过子煜见了，面上却浮现出一阵喜色，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贝。
　　那边，朱雀见顾铭胡搅蛮缠，只道是套不出话端，她自知多说无益。
　　“既然如此，久闻下九盟顾盟主一套冥灵掌法使得出神入化，就连先任邱盟主亦是自叹不如，在下早想领教一下了，请!”
　　顾铭见她身子微张，知道对方是要亮功夫了，转头看向子煜，子煜向他使了个眼神，又朝后退了几步，顾铭心领神会，也随他向后慢慢移动，靠上山体。但他嘴上仍是不停“朱雀门主，你看你这么漂亮一姑娘，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这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与你名声不好啊。女孩子还是应该弹弹琴，吟吟诗…“
　　“莫再废话！“与音同起，朱雀登身一跃，向着二人中间飞去。使出的功法，正是千手门立足江湖多年所傍身的绝妙轻功“燕于飞”！据传，该功法为千手门始祖所创，门下众人皆有资格研习，不过其中奥妙，几百年来却只传掌门一人。此套轻功练到最后行若鬼魅，来去之间，只见人影，不得人形，可入得化境。不说别的，想来一个门派仅靠轻功纵跃之术，便能屹立江湖百年不倒，足见此功之奇。
　　顾铭自是不敢大意，但见朱雀使出一招“来鸿去燕”，意不在攻，却是要隔开他们两人。朱雀来势迅猛，片刻便梗在他二人之间，只见她足不点地，似能凭空飞翔一般，绕身一过，已擒住子煜臂膀。
　　顾铭显然没料到此人速度竟快到这种地步，一时竟落了下乘。他即刻画手为圆，运气掌中，一掌“大象无形”便向朱雀劈去。话说此掌取自冥灵掌法，灵字术，快之无形也，旨在以快打快，可瞬间牵制对方招式，使其不得不挡。朱雀只觉背后一阵热气乱窜，想要甩掉，却发现身形竟似被吸住，几乎动弹不得。不由得一时慌了心神，松开了子煜。
　　子煜一脱拉力，即刻将随身匕首抽出，用尽全力，转身向前跨出一丈，对着刚才的那块巨石就插了进去。朱雀心下一惊，她早看出这白衣男子手中匕首绝非凡物，不过此人并无武艺傍身，此番举动完全是以卵击石，莫不是疯了？
　　谁知，就在这时，众人都听到“轰隆”一声，再看那匕首，已经稳稳地插入巨石。登时，地动山摇，许多碎石从山顶散落下来。众人脚下皆是不稳，所在之地也即刻飞烟四起。
　　混乱中，朱雀摆脱顾铭之控，将身而出，仗着轻功非凡，跃在子煜身侧。她知道，这是唯一进入山门的机会！按理说，本来他二人离得就不远，此时伸手一抓，本应顺势将他擒下，不料黑暗中，一个身影略过，将她挡了出去。等她再回头，白衣男子在山门前一晃，就此不见了身影。
　　随着他的消失，四周迅速恢复了平静，顾铭此刻也稳住了身形，跨前一步，来到方才子煜所站之处。朱雀已趴在近旁，原来这山外体并无异处，只是在石缝间有个裂口，此口平滑圆润，竟像是个刀鞘，若非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是有意为之，看来必是个进山的机关。
　　此时匕首并不在山体上刀鞘里，朱雀仰首，山并无门，这牢牢卧龙山，如何进得？
　　想到自己千里追踪功亏一篑，转身双手微张，对着顾铭怒目而持。
　　顾铭心下暗道不好，传闻千手朱雀杀人于无形，刚刚那几人和那马又实在死的蹊跷，如此诡秘的身法，怕是一时难敌，双手起势，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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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人是慢热型～心中一直有个武侠梦。
刚刚开始连载，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小说架构比较庞大，但是绝对不会弃坑，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也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