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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女土匪追夫记（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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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喝过那碗送行酒，便要回去了。
周晚月留不住，最后只得道：“兄长不再说些什么了吗？”
沈宁便再饮一碗：“万语千言，尽在酒中。”
“好，尽在酒中。”周晚月陪饮，继而将空碗一摔，“妹送兄长！”
周晚月说完，便将众人撇下，独自去送沈宁。白晓晓想跟着，也被周晚月强留下来了。
不少人已经微醺，在阑珊灯影下划拳吃酒，人语纷纷繁繁。其中阿牛三人见白晓晓被留下来，便将她架了回去，说要与她喝酒。
白晓晓在喧嚣声里回过头，刚好看见两人身形渐远，慢慢湮入暗处。
白晓晓心里不是滋味，自然喝不下。她在大厅里枯坐着等了许久，周晚月果然没有再回来。
这时候，阿牛三人已是烂醉。赵二当家倒还有几分清醒，招呼着还没醉倒的弟兄把其他人送回房，却不想又被弟兄们灌了酒。
这时候，白晓晓一扭头，却看见廊下亮了大半夜的灯笼，有几只已经灭了。剩下的，也在风中闪烁。
“你在想什么？”小萌忽然问道。
白晓晓犹豫了一下：“你说，周晚月究竟是不是因为我与吕小念相像，才放我进连云寨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也不会如何。”白晓晓道，“就是忽然觉得，我以为我很了解周晚月。但其实周晚月在想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你也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牵好红线。”小萌道，“你的毛病，就是太感情用事。”
“我一直觉得，我给他们牵线，是为了让他们幸福。”白晓晓锤了锤心口的位置，“可幸福是需要真心的。”
白晓晓顿了许久：“我不交付我的诚心，怎么看得见他们的真心？”
小萌道：“你错了。”
忽有狂风至，檐下灯笼来来去去，庭树哗哗作响。小萌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却被风声尽数淹没。
疾风之后，便是骤雨。
夏日的雨来得很急，噼里啪啦一通乱打，更甚风声。
风雨声里，白晓晓看看满屋子的醉汉，忽然夺门而出。
白晓晓就近闯了一个弟兄的屋子，抢了两把油伞。她先撑开一把，又往腋下夹了一把，匆匆忙忙往箭楼的方向去了。
白晓晓猜周晚月在那里。
但她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很可惜，白晓晓远远便看见那道削瘦孤直的影子。
箭楼上的焰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那道身影便也显得闪闪烁烁。
白晓晓收了伞，爬上箭楼，又甩去伞面上的水珠。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和周晚月一同看向外面的茫茫雨幕。
过了半晌，白晓晓还是开口道：“大当家，人已经走了。”
周晚月点点头：“我知道。”
白晓晓将腋下那把伞递给周晚月：“大当家，回去吧。”
周晚月接过伞，却没有动，只道：“多谢。”
白晓晓便也没有走。
过了片刻，周晚月忽然问道：“可有酒？”
白晓晓想了想，肯定道：“有！”
见周晚月往她身后瞅，白晓晓便从怀中取出个酒囊，笑道：“没骗你吧？真的有酒。上次大当家请我喝了酒，这次就当我回请大当家了。”
周晚月笑了笑，接过来，正要喝上两口，却忽听白晓晓道：“大当家你一定不知道这酒是怎么来的。我上次不是和那个曲千流掉水里被人救了嘛，那个渔人大哥后来拿出他自己酿的米酒请我们喝。呸！是请我，以及曲千流那个混蛋！”
“不说那混蛋，太晦气了。”白晓晓又呸了两声才接着道，“后来，我向那位大哥沽了一点酒。曲千流那丧门神还想跟我抢呢！哼！”
说到此处，白晓晓顿了顿：“这酒甘甜味美，温喉暖心。大当家如果喜欢，以后还是少喝烈酒吧。小酌方才怡情。”
周晚月笑了：“多谢你的美意。”又道：“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想到一些往事。”
“往事？”
周晚月点点头：“我刚来连云寨的时候，十分思念我的父母，又不敢和义父说，就自己一个人躲起来。这里看得远，兄长便总来这里，想看看我在哪里。他有时找得到我，有时找不到我。不过当我想被他找到的时候，只要去箭楼附近就可以了。”周晚月笑了下，“因为我知道，他在我身后。”
周晚月又道：“如今，换我在这里了。”
雨越下越急，仿佛要将那些隐秘幽微的往事尽数冲走。
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周晚月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便拍拍白晓晓的肩膀：“回去吧。”
两人下了箭楼，刚撑开伞，却忽有弟兄匆忙奔来。
“大当家，不好了！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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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雁离今晚带李守一离开这个决定，按理来说十分聪明；可真到实施起来的时候，又不那么聪明。
聪明的地方在于，他知良机难寻，故而当机立断。
不那么聪明的地方在于，今夜天公不作美，下着暴雨，这时候离开寨子进山逃跑是十分危险的，这是其一。其次便是……
“曲哥，我跑不动了。”李守一捂着肚子，“我胃疼。”
“你怎么了？”楚雁离皱眉。
“我、”李守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晚上吃撑了。”
“谁让你吃那么多的？！”
“……你啊。”李守一小声道，“你不是让我多吃点，攒力气跑路么？”
楚雁离这时候已将看守他们的那个弟兄打晕，又带着李守一这块废物点心好不容易躲过重重明哨，绕过层层暗哨，眼看再翻过最后一道墙就能离开连云寨了，李守一却又出了状况。
“疼也给我忍着！”说完，楚雁离直接将李守一扛到肩上，几个纵身，翻出了围墙。
几乎是他们刚翻完墙的时候，便下起了雨。
楚雁离干脆就没把李守一放下来，直接扛着他往山里奔。
另一边，周晚月一听说人跑了，便让白晓晓回去把赵二当家叫过来。
白晓晓连忙跑回去摇醒醉倒的赵二当家，将事情一说。赵二当家当即将还能叫醒的弟兄都叫醒，三人编成一组，人人撑雨伞持火把，一部分在寨子里寻人，剩下的全都跟他进山搜人。
考虑到白晓晓是女子，赵二当家只是让她在寨里守着。
白晓晓假装答应，去药房转了一圈之后，悄悄跟在队伍最后。
赵二当家先是领了人去箭楼底下找周晚月。可周晚月已不再原地。
白晓晓猜测可能是周晚月发现了什么线索，先去寻人了。不过周晚月虽然不是生在连云寨，但也是长在连云寨，况且她的武功又那么高强，因此白晓晓并不是很担心。
显然赵二当家也是作此想法，维持了原先的安排，带着弟兄们出寨搜山。
连云寨的弟兄们显然训练有素，一进山，便三人一组，四下寻人。白晓晓落了单，还是被赵二当家看见了。
雨依旧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架势。赵二当家本想说山里危险，让白晓晓回去，但见这雨势，又觉得让白晓晓一个人回去怕是更加危险，便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也不知寻了多久，忽然有个弟兄高喊：“这边有鞋印！”
白晓晓和赵二当家凑过去看。雨水让山泥变得湿滑，一旦有人经过，鞋印便显露无疑。这里，两双鞋印并排，其中一只鞋印上，还有个玉块。白晓晓认出那是嵌在李守一鞋帮上的。
有心急的弟兄要顺着脚印去追，却被赵二当家拦下了：“不对。”
白晓晓也觉出问题来：“两双脚印靠这么近，像是两个人一起走的。但是曲千流既然能跑得出去，必然是恢复了功力。可那位李公子依旧是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追得上曲千流？”
赵二当家点头：“这块玉石也不过故布疑阵，是想引开我们。真正的线索应该在别处。”说完，高声道，“弟兄们在附近再找找。”
其实如果可以，楚雁离是不想花时间布这些疑阵的，他只想赶快扛着李守一离开这里。他知道，他是在和周晚月抢时间。
但他刚钻进深山没多久，李守一便受不住了，吐了他一身。
其实也不能怪李守一。李守一本来就因为吃多了胃疼，楚雁离又偏偏扛着他跑，肩骨正好咯着他的胃，再这么几下一颠，李守一不吐才怪。
这时候天边一道闪打过来，楚雁离便看见这位少爷眼眶通红，双唇颤抖，一张小脸被冰凉的雨水浇得苍白。楚雁离没想到这小少爷这么虚，一时间倒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偏偏这时候，他听见了赵二当家呼喝寻人的声音。
楚雁离估摸着再带着这位少爷，肯定是跑不了的。他只得找个山洞将李少爷塞进去，自己出去引开赵二当家他们。
“好好藏着。我会回来找你。”这是楚雁离临走前留给李守一的话。
不过楚雁离的疑阵显然没有布成功，白晓晓和赵二当家在那边寻了一阵，还是发现了线索。
只见赵二当家弯下腰，小心地拨开几片枯叶，露出了一只盛满雨水的鞋印。赵二当家用手指往里一探，估了估深度，点头道：“就是这个。”
白晓晓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回头看看自己留下的鞋印，忽然发现眼前的鞋印比她自己的要深上许多。
白晓晓眼睛一亮：“对，曲千流一定是扛着李公子跑的！所以鞋印才这么深！”
他们顺着鞋印一路往前追，没多久却又停住。因着前面的鞋印都被抹去了。
赵二当家四下看了一阵，没找到什么线索，只得让弟兄们在附近仔细搜寻。
白晓晓趁着赵二当家不注意，也加入了寻人的阵营。
因她是落了单的那个，四下走了一阵，附近也就只剩她一人。
雨声潇潇，雨点在伞面上噼啪乱响；狂风大作，手里的火把明明灭灭。她周遭只有横斜的树影，偶尔几道闪打过，将影子切割得更为支离。
白晓晓在一条小河旁顿住了步伐。
她左手边，往上游的方向，树梢上挂着一片布料，似乎是逃跑时太匆忙被刮下来的；她右手边，下游的方向，泥土上留着半只脚印，似乎同样是匆匆忙忙逃跑时留下的；她身后，那是她过来的方向，还是个陡坡，半点痕迹也没有。
又是疑阵？
白晓晓皱眉想了半天。这时她四下环视一圈，却忽然看见河面上似乎飘着什么东西。她将火把凑近了去看，看见一些青菜梗，还有肉块，正随流而下。
——像是什么人的呕吐物。
白晓晓想了想，往上游处去了。她一边走着，一边故意高喊：“你们最好赶快出来！我可看见你们了！你们要是主动出来，我还能跟大当家求求情……”
听着白晓晓这一番话，楚雁离在河底暗暗嗤笑，这招虚张声势倒用得好，但还不是被他的疑阵引开了？
为了引开赵二当家他们，楚雁离当然不止布了一处疑阵。此处疑阵刚刚布好，他听有人过来，便折了根空心苇杆咬在嘴里以便换气，继而潜入水底。
他听见白晓晓声音渐小，便猜她走远了，正要往上浮，却忽然发现内力竟凝滞起来，手脚也开始发软。
他忙控制手脚往上游，刚一出水，就看见白晓晓蹲在河边，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个空药瓶：“怎么样？泡了无常软筋散的河水好不好喝？”
原是白晓晓去药房绕了一圈之后，特意顺了一瓶无常软筋散，专为对付楚雁离。
白晓晓说着，便弯腰去拽楚雁离，一边拽一边笑：“重蹈覆辙，感受如何啊？”
白晓晓实在是得意忘形，以至于忘了她过来的方向是个陡坡。她拽着楚雁离，脚下一个踩空，竟和楚雁离齐齐从坡上滚了下去。
白晓晓这边暂且不表，倒是李守一缩在山洞里没多久，却忽然听见有人在外面敲了敲洞壁。
他以为是楚雁离回来了，忙到洞口去迎，看见的却是个执伞的绛衣人影。
李守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倒是来人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她见李守一仍旧沉默，便自顾自地收伞，进了山洞。
李守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找过来的？”
周晚月嫣然一笑：“知道为什么人们总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因这世上雁过留痕，兽走留迹。只要想找，终归有迹可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