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梦少年》瑶一

81、第 81 章

　　大师兄每次下山回来都要跟我讲讲山下的事情，哪条街新开了一间什么铺子，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山下开始时兴什么款式的衣裳，新出了什么样子的点心。以前我是最爱听这种事情的，心心念念想要下山去亲自体验一番，如今倒是没什么兴趣了，只是偶尔听到师兄提起那个人，还是会心里咯噔一下。
　　即便我从不下山，我也清楚的知道程景戎的一举一动。
　　他在山下盖了一间屋子，靠卖字画为生，每日都要闯一闯这点苍山的深林，有时候自己转着转着就转出去，有时候是被大师兄扔回去，日日没有间断。
　　关于程景戎，大师兄事无巨细的跟我汇报，我怀疑大师兄已经暗地里和程景戎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了。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师兄带回来的衣衫和首饰的样式就有了质的飞跃，而且都极其好看，根本不是大师兄这种审美能买到的东西。
　　我也懒得去求证，他们两个想怎么折腾我都不在意，只要别来打扰我就行。

　　大师兄今日又下山去，我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胡乱走着，心里很烦乱，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似的。
　　远处传来一阵惊鸟的声音，呼呼啦啦的，带着好一阵嘶鸣。
　　那个方向……我心里一惊，那个方向是点苍山山林中瘴气最重的位置，那里林深树密，遮天蔽日，沼泽满布，连我都是从不轻易过去的。
　　这个时间，正是程景戎上山的时候，该不是他走到那个地方去了吧？
　　我不是为了救他，我边往那个方向走边对自己说，我只是不想他死在点苍山上，晦气，太晦气了。
　　很久没有下山了，这山上又被师兄搞了些什么奇门遁甲，走的我着实艰辛，几次差点着了阵法的道儿。走了快半个时辰我才远远的看到程景戎的身影，半跪在地上咳嗽着，几次撑着身旁的树想要起身都失败了。
　　我走到他的身旁站着，程景戎又咳了几声才缓缓抬起头，像被点了穴似的，呆滞着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更严重的咳嗽起来。
　　我从随身的香囊里掏出一颗小药丸，程景戎吃下去后片刻脸色便红润了不少。这里瘴气太重，程景戎稍稍能自己走动，我们便赶紧离开了那里。
　　“你还真是厉害，点苍山那么大，就偏偏往死的最快的地方去。”
　　程景戎跌跌撞撞的跟在我身后，声音虚弱又委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那儿去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回头审视的看了程景戎一圈，“就我师兄那点微末道行，能困住你？这林中瘴气，你若想，还能找不出解药？在这装什么可怜？”
　　程景戎又咳嗽几声，“我对于这医理也不怎么精通……”
　　我嗤笑一声，“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夫不多的是？”
　　“我……”程景戎沉吟了半刻才继续说道，“我想靠自己的努力上山。”
　　我轻叹，眼见已经走到了密林外沿，我将程景戎推出去，“这瘴气不是奇门遁甲，有蛛丝马迹可破，你若没有解毒的药，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了山的。这瘴气一旦入体，便可侵蚀你的五感，别说上山了，能分得清东南西北都算你是号人物。”
　　程景戎不为所动，“我一定可以。”
　　我耐着性子继续劝道，“你这天天上山，瘴气侵染过久，五脏六腑都会因此受损，你若不想死，就早早放弃，别白白丢了性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我可没有其他心思。
　　“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你若不要，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程景戎死皮赖脸的凑过来，倒给我逼的心虚起来，好像是我逼着他去送死一样。
　　“哟！你俩这是干啥呢？他上不了山，你就下来了？”大师兄一溜小跑从远处跑来，带着一脸八卦的兴奋表情，让人忍不住想揍上一拳。
　　程景戎一拱手，“苍生少侠。”
　　师兄贱兮兮的摆摆手，“别，别这么多礼。”
　　“你们俩倒是关系很好啊？”我一记恶狠狠的眼神撇过去，师兄立马乖巧的站到我的身后，抓起我的胳膊左看右看，“怎么会呢？我当然跟我的好师妹关系最好了啊！让我来看看，我可爱的师妹下山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我一把甩开师兄，看了看憋着笑意的程景戎，有点后悔下山来救他，现在倒叫他看了一个大笑话。
　　师兄歪着脑袋熟络的对程景戎说道，“又没成功？”
　　程景戎苦恼的摇摇头，“还是一进去就迷路了。”
　　师兄说道，“既然瘴气能迷惑你的眼睛，那你闭着眼睛进去不就好了？”
　　啥？我看着一脸得意的师兄，觉得自己也可能被瘴气迷乱了视听，产生了幻觉，不然师兄怎么能说出这种脑子进水都想不出来的馊主意？
　　可怕的是，程景戎居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觉得这瘴气似乎对人的脑子也有损害，程景戎大概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