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梦少年》瑶一

68、第 68 章

　　夕夜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这药想必你也知道，毒发要一盏茶的功夫，无药可解。你若乖乖服下，”夕夜反手将旁边的剑拿起放到我的面前，“我的命就是你的，我绝不还手。”
　　“我若是说不呢？”
　　此刻我气若游丝，这句话说出来半分气势也无，可我偏偏就是不想向他低头。
　　夕夜绷紧了身子，用大拇指弹掉瓶子的木塞，“今日，你必须死。”
　　说罢，伸出左手紧紧捏住了我的下巴，我感觉下巴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尽管奋力挥舞双拳打在夕夜的胳膊上，但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拿着毒药的手离我越来越近。
　　师兄，兰心……对不起，你们不惜丢了性命也要救我，可我还是这么不争气，没能好好活下去，对不起……
　　“住手！”小径上依稀传来程景戎的声音，应声而来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打在了毒药的瓶身上，瓶子啪的一声碎成了碎片，里面的毒液瞬间便融入了暗黑色的泥土之中。
　　夕夜惊愕的望向来路，只见程景戎已经飞身上前，只刹那间便移到我身边，一掌就将夕夜打出一米开外，“夕夜，你要干什么！”
　　夕夜捂着胸口不可思议的说道，“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程景戎一边讲我扶起一边厉声说道，“就凭你那几个人，也想困住我吗！”
　　“公子！”夕夜的脸色迅速晦暗下来，带着绝望和不甘跪倒在了地上，“公子，你这是何苦……”
　　程景戎不理会夕夜，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我衣裙染血便焦急起来，“受伤了？走，我带你找大夫！”
　　“走开！”我一把推开程景戎，弯腰拾起地上的剑，冲到夕夜面前，带着我最怨毒的诅咒用力刺向夕夜，“我要杀了你！”
　　夕夜仿佛一个木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有要躲闪的意思，今日救不了程景戎，想来他也是心如死灰吧？那我就大发慈悲，让你解脱！
　　“不要！”程景戎一把握住剑身，鲜血立刻从掌中流了下来，夕夜这才有了反应，“公子！”
　　我用力的又使劲往前刺了刺，程景戎握的更紧了一些，没有丝毫的让步，“冬阳！我求你，放他一马，他欠你的，我来还。”
　　“还？你拿什么还？”我歇斯底里的喊着，“程景戎你一条命能还多少？他杀了我师兄！他杀了兰心！你怎么还！你到底要怎么还！你们欺我、辱我，如今还要杀尽我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吗！”
　　程景戎眼中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只是手中还是未曾放松半分，这场景让我仿佛又看到了兰心，她死死的把着剑，不让那人伤我分毫。思及此，我的心又刺痛起来。
　　让我最痛的是，我明白，今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为兰心和师兄报仇了。
　　我低头看着脚下的一滩血迹，那是我自己的，或者说，那是我的孩子的，那么鲜红，就这样一点点蔓延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蔷薇，眼前便只剩这一朵盛开的蔷薇。

　　睁眼，是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看样子像是客栈的客房。
　　我早已习惯这种醒来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也早已习惯这种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感觉。
　　只是还没有习惯没有兰心和二师兄的感觉。
　　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不再隆起，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竟也没有觉得多么悲伤。
　　“醒了？”床边趴着的师父摩挲着双眼起身，“感觉怎么样？”
　　我转过头去，一年未见师父，师父苍老的不像话，原来鬓边只是有几丝灰白，如今竟已完全花白，虽然师父故意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哭红的双眼还是没法隐藏。
　　“师父……”我不知我昏迷了多久，一说话嗓子便撕裂一般疼起来。
　　“哎，师父在这里。”原本已经枯竭的泪腺一听到师父说话就立刻又止不住了，若无人安慰我也可以自己坚强的不掉一滴眼泪，但是师父此刻一句话，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所有的痛苦悲愤委屈伤心此刻一齐涌上心头，一发不可收拾，除了哭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哭了许久，哭到师父的半边衣裳都湿透了，哭到喉咙肿痛再也哭不出声音。
　　心里忽然就空了一块。
　　像是平整的土地上突然塌陷出一个大坑，深不见底，黑漆漆的，像要吞噬掉一切的生命。
　　“孩子没了。”师父故作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我又抚上我的小腹，几天前我还能感受到轻微的胎动，我相信他一定是个活泼又懂事的孩子，若他能生下来，一定比我聪明，能写一手好的诗文，也有一身的俊俏功夫，若是个女孩，我便找人教她琴棋书画，学些皮毛功夫，嫁个平凡的老实人。
　　“冬阳……”师父打断我的思绪，表情犹疑不定，沉默半晌才继续说道“冬阳，你身子伤的太重，怕是……怕是再难怀上孩子了……”
　　“哦。”我笑起来，这个消息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坏消息，像我这样的人，背负了这么多人的性命，怎么当的了一个好娘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