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未漠时》金妮妮

2、相救

　　在听到房门破碎声的刹那，孟漠之忙连退几步至窗边，双手化掌护在胸前，做出了御敌姿态。

　　一路悬心防备，却处处风平浪静，至此时遭遇偷袭，虽知李才与赵文必是凶多吉少，孟漠之却有一种“总算是来了”的尘埃落定心情。

　　未及房门碎片扬起的尘屑落地，便从外面蜂拥进来三名黑衣人，皆是黑布覆面裹头，只露了两只眼睛，投射出猎犬即将捕杀猎物时的嗜血欲望。

　　虎视眈眈的与孟漠之僵持了片时，为首的黑衣人摆手示意，后面的两名黑衣人立时拔剑在手，欺身上去与孟漠之缠斗起来。

　　岂料，孟漠之身强力壮，武艺精湛，兼之在军中历练过一年，实战经验极为丰富，此时即便是空手接白刃，对付这两名黑衣人亦是绰绰有余。

　　为首的黑衣人见以多敌少竟丝毫讨不到便宜，不禁暗自焦急，待沉住气观望少时后，寻了孟漠之抽身时的空当，一掌击在了他后背上，将他逼退至窗边。

　　生生受了这掌偷袭的暴击，孟漠之登时血气乱蹿，只觉喉头发甜，忙调息运气，强自将涌进嘴里的鲜血咽下。

　　后背抵上了坚硬的窗棱，见实在无处可退，必是免不得一场力斗，孟漠之在心内暗加权衡，作定了智取的主意。

　　三名黑衣人见孟漠之有了犹疑之色，只道他是无力支撑，便相互对视一眼，再次攻了上来，招招直指要害。

　　闪避了几招后，见时机来临，孟漠之作势要拿一名黑衣人的右臂，将他逼退几步后，立时欺身至另一名黑衣人身后，劈手夺了长剑过来，反手便割断他的咽喉，又转身跃至前一名黑衣人身旁，执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正待转身对付黑衣人首领时，孟漠之听得脑后传来破空声，忙轻点足尖，借跃步向前的空当来转身迎敌。

　　谁知，将然转过身来，便见眼前白光一闪，顿觉胸前剧痛难忍，孟漠之忙横剑挡在胸前。护住胸腹的要害部位。

　　只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孟漠之来不及避让黑衣人再发的攻势，胸前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登时身如败絮般撞出了窗子，落入急流的溪水中，被水浪卷着漂流而去。

　　黑衣人见状，忙上前伏在窗上观瞧，见孟漠之挣扎着想浮出水面，却因伤痛失血而体力不支，只在水面上露了几次头便沉入水底，被湍急的溪流卷走了。

　　心内认定孟漠之是凶多吉少，黑衣人便不再追击，将然要处理同伴的尸体，却听得门外起了骚动和喊叫，情急之下忙跳窗而出，一番翻房越脊后，消失在暗黑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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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天色开始发晓，圆轮般的红日徐徐升起，遍洒尘间的暖黄晨光给在溪边浣衣的白衣女子周身镀了一层微淡的金色光晕。

　　女子挨次将几件布衣在水中漂过，双手各执一端，用力拧干后扔入木盆中，正要转身离去时，突的看到远处有一坨蓝色的庞然大物顺水飘来，便立定细瞧。

　　待近前了，辨认出是一名身材伟岸的男子，面朝下浮在水面上，随着溪流的起伏而漂泊不定，女子稍加沉思后，不顾衫裙被水浸湿，快步奔了几步迎上前去，拉着男子的胳膊将他拖至岸边。

　　女子将男子翻过来，见他胸前赫然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因着被溪水浸泡久了，被割开的肉皮已然发白肿起，甚是骇人。

　　见此情形，女子不禁微怔，却并未惊慌，反而十分淡定的伸手压在男子的脖颈处探脉，待摸到微弱的脉息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心内暗做一番计较后，女子转身快步跑回所居篱院，将然推开篱门，便高声疾唤道：“阿全哥，阿全哥。”

　　随着一声浑厚的男声道：“阿琴，我在！”一名肤色黝黑的猎户自堂屋中探身出来，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甫一瞧见他，乔琴便停了前行的步伐，索性立身在篱门旁，说道：“我在溪边捡到一个重伤的男人，你快去帮我把他扶回来。”

　　听得如此说，宋全忙奔出堂屋，跟在乔琴身后行至溪边，果见地上躺着一名身量高大的蓝衣男子，胸前斜布着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乔琴与宋全上前蹲下，小心翼翼的将男子扶起，一左一右的架着他回了篱院，将他安放在一直闲置的西屋内。

　　而后，乔琴奔至自己居住的东屋，提了药箱过来，取出小剪刀将男子尽湿的衣衫剪开除去，又端了滚烫的开水进来，浸湿毛巾后擦净伤口，才取了治疗刀剑伤的金创药出来，均匀的洒在伤口上。

　　末了，由宋全扶起男子的上半身，乔琴用绷带绕着腰腹的位置足足缠了十余层，最后打了一个松松的十字结扣。

　　见乔琴妥善处理完了男子的伤口，宋全转脸望去，看到她小巧的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忙说道：“这些我来收拾，你且守着他吧。”说罢，将剪碎的衣衫捡起扔进木盆，左手端着木盆，右手提起药箱，径自出去了。

　　兀自坐在床边，垂首观瞧男子的面庞，乔琴蓦地认出他正是昨日坐在雅客居的茶座里肆意注视自己的那人。

　　再细细打量时，乔琴见这男子剑眉星目，薄唇挺鼻，甚是俊美，兼之肤色古铜，膀阔腰圆，散发极具压迫性的气场，端的堪称如虎似凤。

　　就这样端坐床边，待到日薄西山时，乔琴见男子依然紧闭双目，气息微弱，毫无苏醒的迹象，不由自主的低声叹了一口气。

　　听得宋全在堂屋唤她用饭，乔琴忙答应了一声，谁知将然站起身来，突觉手臂一紧，低头看去，正是男子紧紧攥住她的腕部，微睁双目环视四方，在努力辨认周围的环境。

　　见状，乔琴立时心中一喜，忙蹲下身伏在床边，轻声说道：“你睡了一整天，可终于是醒过来了。”

　　盯着乔琴的面庞端瞧了片时，又对所处之地辨认无果后，男子开口问道：“你是谁？我在哪里？”

　　听得男子声音嘶哑，乔琴端起床边几案上的茶壶，微倾壶身，滴了些许茶水在他唇上，示意他抿唇吞下，说道：“我叫乔琴，这里是远山村。我在溪边捡到你，看你受了重伤，就带回家了。”

　　有了茶水的润泽，男子虽是虚弱气短，声音却清亮了许多，说道：“我叫孟漠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乔琴正要细问男子受伤的情由，突听得背后传来宋全惊喜的声音：“太好了！你可终于醒了！”

　　转脸见宋全一个箭步奔到床边，低头望着孟漠之憨笑，乔琴介绍道：“这是我义兄宋全，是个猎户，亏了他身强力壮，才能帮我把你扶回来。”

　　孟漠之略一回思，料定自己是落水昏迷后，被水流冲至此处，因缘际会被这兄妹救了回来，忙连声致谢道：“多谢二位相救，在下感恩不尽”。

　　听得孟漠之言语客气有礼，宋全倒难为情起来，说道：“我去拿吃的来。”转身便奔回堂屋，盛了一碗热汤端过来，笑道：“这鸽子汤最是补血养气的，你快喝吧。”

　　体谅孟漠之不便行动，乔琴忙伸手接过碗来，说道：“阿全哥，你先去吃吧，我喂孟大哥喝完汤便来。”

　　见宋全答应着出去了，孟漠之意想坐起来，谁知甫一用力，便觉胸前的皮肉如同被撕裂般剧痛起来，竟不自觉的“哎呦”一声，复又跌回枕边。

　　乔琴见状，忙按住孟漠之的肩膀，示意他躺平，柔声劝慰道：“孟大哥，你且躺着，待过几天伤口结痂了，才好起来活动。”

　　虽是心有余，无奈力不足，孟漠之只得依着乔琴的指示，调整了一个最为放松的姿势躺平，任由她用汤匙喂食。

　　此时，孟漠之细看乔琴的面庞，才发现她竟然是昨日在雅客居偶遇的白衣女子，不禁暗道无巧不成书。

　　不消一刻钟的工夫，汤碗便见了底，乔琴轻声说道：“孟大哥，你好好睡一觉，明早我再过来给你换药。”

　　听得此话，孟漠之那双平直的薄唇情不自禁的上翘起来，弯出了感激的笑意，低声回道：“有劳乔姑娘。”

　　向他点头致意后，乔琴端起汤碗退了出来，去堂屋与宋全一起用过晚饭后，便回东屋睡了，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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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乔琴梳洗毕，径自提着药箱往西屋去了，一进门便看到孟漠之正龇牙咧嘴的挣扎着试图坐起身来，索性不再相劝，打开药箱拿出药粉与剪刀，一壁走向孟漠之，一壁嘱咐道：“会有些痛，你且忍一忍。”

　　言罢，乔琴便矮身坐在床边，利落的剪开绷带末端的死结，尽可能放轻了手脚，将层层绷带散开。

　　岂料，乔琴只顾低头处理绷带，却浑然不觉自己距离孟漠之过近，几乎是欺身贴进他的怀里了。
　　待解完绷带，乔琴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喷在额头上的灼热呼吸，猛地抬头，却见孟漠之正直直盯着自己，眼神迷离而炽热。

　　鬼使神差的，乔琴一反往日里心如止水的淡然，心内竟如同蹿进了一头调皮的小鹿，撞得自己心头乱跳。

　　察觉到这丝莫名的惊慌，乔琴忙低头躲开孟漠之的注视，抽身站了起来，轻步走至桌边，借着拿绷带的空当来镇静心境。

　　眼见乔琴红着脸避开自己，孟漠之讪讪的收回目光，强作若无其事般环顾四周，清了清喉咙，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静默了片时，乔琴略微平复了心情，拿着干净的绷带走至床边坐下，打开药瓶将金创药均匀的洒在孟漠之已然结痂的伤口上，又扯开绷带环住他的腰腹，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闻得体香冲鼻，孟漠之登时心神激荡，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未免再次唐突乔琴，只得转头看向屋外，借以转移注意力。

　　可越是回避，孟漠之便越是敏锐的感觉到，在乔琴将绷带绕至自己身后时，娇软的身躯便伏在了自己怀里，白玉般的脸庞也枕上了自己的颈窝处，甚至乌黑的发丝都撩到了自己的下巴。

　　孟漠之紧握双拳，来阻止这场突来的心猿意马，甚至因为强压情动而出了一身热汗，却发现这些举措完全无济于事，内心依然是躁动不已。

　　乔琴低头缠裹绷带时，只觉孟漠之的身体越来越热，抬头一看，见他面色潮红，双目含春，登时明了了他的苦衷，不由得粉面飞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将绷带的末端系成死结后，耳边传来孟漠之松将下来的轻叹，乔琴忙起身走至桌边收拾好药箱，强做了若无其事，说道：“伤口恢复的极好，已经止血结痂了，后日我再来给你换药。”

　　孟漠之正待道谢，突听得院子里突然响起熙熙攘攘的喧哗，一个喜气洋洋的妇人声音格外高亢：“乔姑娘，我来给你道喜了！曾公子托我送来了聘礼，说只要姑娘点头，明日便用八抬大轿来抬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