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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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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抓着赵延安说个没完,季嫣没有机会求证,随后谢元笑着将赵延安送出,季嫣更找不到机会了。
赵延安走了以后,谢元在殿门处站了好久,直到望不见人影才傻乐着转过身,拾起因震惊过大失手掉落在脚边的,用桑皮纸仔细包裹的物什。那是一个小小的包裹,巴掌大,受细线缠绕了数圈,可见内容物之重要。
季嫣本以为谢元会就那包裹同她好一番说道,但见他最后望一眼包裹,居然抬手就要将它丢弃。
“为何将其丢弃?”包装得如此完好,又是特意带回,定非寻常物件,怎可说弃就弃?
“本意在救大人,如今相国大人平安归来,虽派不上用场,也算是遂了阿元的愿。”费尽心力搜集的东西还未出手就可宣告落幕,谢元心中多少有些不舍,而他再一想搜寻毛发的目的,紧接着又是释然。
“可是毛发?”能救赵延安的除了女童之发,季嫣想不出其他。
但谢元不是早已派人将集好的部分送至她的手上,又为何凭空多出一份?
难不成……不是谢元所为?
季嫣心中隐隐有一个构想,这个构想可以解释很多困惑,构想需要被证实,她也就跟着问了:“阿元可曾托人送件于此?”
谢元看向她的目光满是迷茫:“未曾。”
季嫣即刻步出殿门匆忙行至院角,那封她唤阿翠密切注意的信件果真躺在那儿,封上字迹因着偶发的雨水模糊甚至变形,褶皱着,沾连了一身黄泥。她一把将信拾起递给紧跟而至的谢元,谢元不敢犹豫忙接过打开,里头的毛发早已不成样子。
“这是……”
“阿元未曾见过?”
谢元将信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再三确认下显得十分肯定:“未曾。”
这下先前的疑问便有了答案,谢元不是效率突升也不是不惜作假,是真有高人相助,只是眼下不知那高人是善是恶、意欲何为罢了。
再仔细一想谢元碰见赵延安的全过程,季嫣不免生起另一个疑问,“阿元莫不是今日才知悉赵延安已获救?”
“阿元四处探访,多方请托,终于在五日前完成搜集,遂不敢耽搁,即刻回城。奈何路途遥远,消息闭塞,加上颠簸劳顿耗费许多时日,直至方才尚得片刻喘息。”言下之意是不知悉了。
“可有回过京城?”季嫣紧张地看着谢元,如果他中途没有回过京城,那么她见到的就是……
“不曾。”
“确定?”谢元的回答所包含的讯息多少是匪夷所思的,季嫣看着他的眼睛,再一确认。
“阿元何曾欺瞒小姐?”谢元也看着她,目光真挚,诚然无欺。
赵延安获救以来她只见过谢元两次,两次都伴着赵延安的出现,两次的话由皆是劝她远离新月。
莫非……赵延安正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计谋。
后有宫女通传,说韩沁的情况有所好转,道士也终于放她进去看他。季嫣心怀焦急踏入宫殿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面色红润的韩沁,他的双眸明亮,与她平日见过的一般无二。
随后好长一段时日的相处季嫣皆密切注意韩沁的状态,生怕他忽然显出不好的症状。而直到她伴着韩沁安安稳稳地度了一月均未见韩沁有异常,令阿翠惧怕不已的怪症更是一次也未见到。
韩沁一个月来均表现得与常人无异,本该是喜讯,可他愈是正常,宫内关乎他病症的言论竟也越发猖獗。
不知是有人刻意散播,还是无端纵容,传言一时沸沸扬扬,就连相距甚远的芜羌都盛传新月国皇帝受了神鬼诅咒,身患怪症且无药可治。
舆论一时猖獗,各方蠢蠢欲动,又都不敢动。
互献给对方月余的陪伴,历遍日日凌寒,他们终于熬过晚冬,迎来了初春。
初春的气温虽稍有回升,仍需披上厚厚的裘衣,然持续低温也不能扼杀暗藏的生命力,四方院落难得透出生机。季嫣望着墙角顽强冒出头的新叶,心头的沉郁一扫而空。
又是一日相安无事,季嫣思来想去,还是要找道士讨个说法,她希望韩沁好好的,健康不已不为怪症所噬,可她又不希望可能存在的上一世的韩沁就此消散,没能同韩沁好好解释,让他含恨而死,一直是她无法纾解的心结。
“皇上近日状态稳定,未有异象,可是道长先生作法有功?”闻言,道士略浑浊的目光投向远方,唇角带了莫测的笑,半响没有接话。道士如此,季嫣也只得开门见山,“这惶惶月余未有定论,宫内宫外皆受了不好的影响,本宫日日守在皇上身边,从未见有异状,或是皇上的病症早已根除?还望先生再去瞧上一番。”
道士摸着下巴沉默良久,隔了一会终于开口:“未必。”沉沉一声过后,道士抚弄拂尘不停,神色凝重不已。“圣上气色如常只是表征,这实质……恐怕早已腐朽不堪。怨灵属阴,圣上属阳,怨气待龙体的销蚀作用巨大,就怕此乃怨灵有意为之,终日藏身于圣上意识,妄以此法消磨圣上的身体。”
“贫道以为,冤魂妄图以此争得躯壳控制之术,殊不知他们共存一体,便是一损俱损,皆不能长存。”
“先生可知破解之法?”尽管道士将一切描述得玄乎不已,为防万一,季嫣还是要耐着性子问下去。
“怨灵不愿示人,便激他出来。”道士摆弄着拂尘,唇边的笑容扩大,愈显诡异。“至于破解的关键,贫道早已告知娘娘。”
既然韩沁无异状,道士同季嫣谈话完毕就已先行离开。
季嫣随即往韩沁的方向而去,然未至殿门,触目便是令她忧心不已的一幕:
“你是谁!为何要伤害朕!朕不会让你得逞,不让你得逞!你休想!”韩沁指着蔡将军,浑身发颤,双目赤红。
“末将蔡斯,皇恩浩荡,卑职报之不及,怎敢加害于皇上。”被指认的蔡将军神情何其无辜,莫大罪名的重压下他倒是镇定,俯身行礼,言及辩辞,一气呵成。
“为何要伤害朕!”然任蔡将军如何解释,韩沁只是魔怔般遍遍重复,像是听不见任何话。可真要说韩沁魔怔,却又是无论蔡将军避向了何处,他的目光皆随之而去,牢牢锁于蔡将军身上。
“不要伤害朕……”
殿中零零星星站了数十人,韩沁却唯蔡将军避之不及,殿中不少人只当是韩沁的疯言疯语,又有不少人被戳中了心思。然韩沁的反应激烈至此,又是一国之君,必要时能牺牲的,却只有蔡将军的利益。
“不许你伤害朕……你怎敢加害朕!”
终于将蔡将军赶出殿门,季嫣望着显然失控的韩沁,良久才忆起该朝他靠近。
“她是谁,是谁,是谁!她是谁!”可随着她的靠近,韩沁倒是愈发激动,他不停地问着她是谁,像完全不认识她,可他那态度又分明是认识的,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
“皇上,这是娘娘……”阿翠全然不敢靠近韩沁,她只是牢牢守在季嫣身边,小声回答。
韩沁不受控的举动倏然僵硬下来,他怔怔地看着她,声音变得很轻,“不,不是……”就在所有人都为着韩沁的安静舒一口气,他却猛然将案上的公文尽数扫落到地上,一同被扫落的还有花瓶,花瓶碎裂,瞬间爆发极巨大的一声响。
“把她给我赶出去!她不是朕的嫣儿,不是——”季嫣被吓得浑身一颤,阿翠更是颤抖着身子,眼中含了泪拼死不敢让泪珠滚落下来。
巨响过后多半是诡异的寂静,没有人敢动,连啜泣也是抵死压回喉间。
韩沁见状怒意更甚,他随手拾起散乱不成样的公文,几个大跨逼近季嫣,扬手即重重砸下。季嫣没有躲,她睁着失神的眼看文书在空中划过的轨迹,公文先是离她很远,接着逐渐靠近,最终砸在韩沁自己的手臂上。
四周皆是惊呼,季嫣这才回神去查看韩沁的伤势,她抱着韩沁的手,韩沁离她很近,她听到韩沁在她耳旁低语,言语中包含的情绪叫她听了只剩苦笑。
“朕的嫣儿温婉善良,断不会犯下可至杀头的罪孽。”
她轻轻放开韩沁的手,不知该怎么答话,恰韩沁抬起头,她看到他眼中满布的血丝,以及她无法承受的恨意。
季嫣游魂般迈出殿门,阿翠想扶她回宫歇息,可她走着走着,绕了一个大圈,还是绕回原地。
韩沁还在里边闹,陆续赶走了好几个官员,宫女的哀求声不断。
殿内鸡飞狗跳,殿外倒是冷清得很,季嫣遣退了下人,围着汇聚了几代匠人智慧的建筑时走时停,绕了一圈又一圈。
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殿外于是更显寂静。
季嫣又一次停了下来,她出神地望向屋檐,望了许久许久。直到足底隐隐发痛她才稍动了身子,本打算就此回宫,目光却在掠过花窗时猛然停了下来。
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好奇心使,季嫣即缓步朝花窗靠近,靠得近了,更确信有物超脱于花窗而动,似朝她招手。但究竟何物在动,仍旧看不分明。季嫣于是又走近了些,踩上一尺高的石块,于毫无防备之下抬头,倏然撞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她未及反应便是一声惊呼,后退半步险些踩空。
韩沁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一张脸隐在半透明的窗户纸下望不真切,唯一双腥红的眼叫人看个分明,乍眼望去着实恐怖。
听到季嫣的叫喊,他却是乐了,一张脸终于离开窗边,发出的狞笑清晰无比地传达到她的耳边。他越笑越大声,愈笑愈开怀,季嫣只得望着窗纸上两个不明显的破洞,倏然明了有些计划不能再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