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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取个名字叫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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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春季吧,草长莺飞,花香鸟语,小姑娘们也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门,把一众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看得心里小鹿乱撞。天气转暖,日日都是和煦阳光,除开郊外踏青的少爷小姐,这街上来往的人也多起来。
前面也说了,行止是一个样貌极为好看,性子极为冷淡的年轻女子。这几日置办了不少物什,搞得行止棺材本都掏出来了,穷的不要不要的。偏生这小孩吧,要吃得丰富,加上上街那天行止心情愉悦,打着出血本的念头给小孩买了很多很多东西,大到床架书桌,小到发绳玉饰,当真是倾其所有。
然后为了生计,迫不得己,行止只好在门外摆个摊子卖字画。说起行止的字画,相传是得到当今探花和县令的赞美,周围相邻的大家都争相观摩,甚至出高价收购。也有某大财主开出百两银子的薪酬,雇用行止,一一谢绝。
你想想,一位白衣长袍的瘦削女子,左手敛住衣袖,露出一小截玉石般莹白的手臂。五指如葱,上好小狼毫笔蘸点墨汁,手腕游走,轻重缓急,或浓或淡。女子鬓发微垂,侧脸透着病弱的白,如墨眼中流淌着星星点点的光辉。身形修长,上身微微下屈,投射在画纸上一方阴影。
再春天一点,腰封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脖颈光滑细嫩,下巴线条优美,鼻梁挺直,眉若春日柳,唇似绽开花……
好吧,除了小孩,谁也看不见。行止都是拿出成品来卖。
按行止的想法,为了买菜买肉养孩子出卖自己的才艺,四舍五入就是卖身了啊。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难不成还要放到外面给旁人瞧去。也好在行止名气大,放出要卖字画的风声,自然有人慕名前来。她只需要坐在那,动动嘴就可以收钱了。
前文说到酒馆的少东家,自小心里有个文学梦,虽然被迫经商,但是心里的小火苗也没用熄灭。听闻行止要卖字画,大清早就打扮清爽赶往小院门外。虽然他家女人和行止闹了点不愉快,但这并不妨碍他热爱文学啊。事后他也特意登门道歉,虽然行止正摸着被打得发红的脸颊,门都没有开,只婉言让他走,少东家私以为这事就了了。
行止一开门,就瞧见少东家站在门口,两眼亮晶晶的,一脸喜悦,“行止先生,在下恭候多时了……”
行止收回踏出一半的脚,语气冷淡,“少东家有何贵干?”
“在下听闻先生要售卖大作,特意登门……”少东家满心欢喜,行止的字画,他仰慕已久。当初行止来酒馆吃饭,顺手赠与他一幅,被他裱起来挂在府内大堂。后来被自家女人撒泼损坏了,气得他差点把女人赶回娘家。
小孩从行止身后探出半个头,直直盯着少东家,一言不发。
“不必了,当时有缘,赠与少东家。今时不同往日,少东家还是回家哄夫人罢。”行止顺手搭在小孩头上,再顺手来回抚摸,心里泛起几丝母爱。
少东家急忙道,“这,先生可还是气恼拙荆所为?”
行止不解,道,“与我何干?少东家离去罢。”说罢也不言语,就那么站着。
少东家见此,面色颓丧,站了一会,苦笑,“却是在下贪心了。我原以为……罢了”遂拱手告退。从此,不再打扰行止。
听说后来少东家休了自家女人,娶了个书香世家的女子,待她甚好,不曾纳妾。家里产业也越做越大,谁见都要称一句“老爷”。
不过,这些也与行止无关了。
“行止,你很穷吗?”
一天字画卖完,小孩突然问行止。
穷,特穷,超级穷!你不知道养孩子有多贵,开支有多大!棺材本都掏出来了啊,买肉买衣服,买米买书笔。为了养孩子,行止还腾出了一间空屋给她住,置办了一系列用具。
只是!
身为长辈,怎么可以让小孩知道实情呢!
行止淡然一笑,端的是风轻云淡,“尚有存余。”
“可是……书上说,书生穷困潦倒,以贩卖字画为生,艰苦度日。”小孩拉了拉行止衣袖,“你莫骗我。”
行止心里一暖,看看,多么贴心,多么可爱的小孩,懂得爱护长辈,心疼师父。
行止四下看了看,指着菜地说,“你瞧,萝卜熟了。去把萝卜拔出来,可以卖了换钱。”
嗯,适当的农活,还是要教的,以后自己就轻松了。
小孩握着铲子松土,刨出萝卜白生生的一截,两只小手抓着顶端的叶子往外拔。拔不动,就再刨土,左右扯,用力扯,使劲扯……
一个萝卜一个坑,两个萝卜两个坑……用力拔呀拔,拔呀拔。
“我原来好像是在一个坑里的。”
“并非我生的你。”
小孩直愣愣盯着萝卜拔出来的坑,感觉有点熟悉。她隐约记得自己也是埋在什么地方,然后不知怎么就见到行止了。
所以,她其实真的是从坑里出来的吗?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难怪行止不愿坦白谁是她的娘。
书上说,世上除了父母,不会有人真的对你好,不求回报。
等行止收拾了东西出来,就看见小孩站在菜地边,垂着头。走近了,也没瞧见小孩抬头扑进她怀中。心下诧异,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小孩吧嗒吧嗒地掉眼泪,眼睛红红的,抬起头来满脸泪痕。
哎呀,这是怎么了?
行止左右看看,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反复回想自己也没欺负小孩啊。
“行止,我是不是一个无父无母、无名无姓的孤儿?”小孩带着哭腔说,指着一旁的萝卜坑,“我是不是从坑里挖出来的?”
诶?你怎么知道?
行止心里这么想着,还好嘴巴闭得紧,没有脱口而出。左右权衡,是说呢还是不说。说了吧,怎么解释她一个人参化成人形,到时候扯到人与妖又怎么办;不说吧,小孩心里憋着这个问题,今日糊弄过去,以后心里也会记着的。
当一个娘怎么这么困难啊。
版本一:其实吧,你是一个人参,机缘巧合化成人形,被我带了回来。这世上,除了人界,还有妖界,魔界,神界,仙界。我们现在在人界,你化形人类,便不可提及自己的原身,否则是要被抓起来的。妖界呢,有各种妖精。有些是集天地灵气修炼而成,有些是父母为妖,一出生便是妖……算了,好麻烦。
版本二:其实吧,你是一个孤儿,机缘巧合上山采药时,被我遇见便带了回来。你的父母我不清楚是谁,可能是逃难或者追杀等紧急情况,迫不得已才留下你离去。我既是你的师父,自当爱你如子。父母嘛……算了,小孩总会知道自己不是人类。
行止心里转过千百个想法,也不过才一会,迟疑着说,“我做你师父不好么?”
小孩摇摇头。行止对她很好,她晓得。
“你要为了所谓的父母弃我而去?”
小孩继续摇头。父母当然不能和行止相提并论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母。我便是你的父母。”
嗯,父母什么的,以后再说吧。反正多读读书,她就会明白。还不用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去解释了。
“呐,你会一直对我好么?书上说,只有父母会不求回报地对你好。”
啊?什么破书。一会把它丢了。行止决定一会要好好检查那些书的内容,决不能把小孩教坏了。
行止用宽大的袖袍揽住小孩,柔声道,“尽信书不如无书。有些事,日后我会告诉你,或许你自己就明白了。现在,就当做我和你的一个小秘密。”
小孩仰头,看着行止,然后慢慢点头。
小孩在行止衣服上蹭蹭,闷声道,“那……我叫什么?”
行止动作微微一僵,目光斜视,然后面不改色说,“你叫阿卜。”
小孩缩在行止怀中,只看得见行止衣上银线勾勒的流云,以及行止垂下来的发丝。
一旁,熟透了的白萝卜顶着一堆绿叶子,迎风摇摆。白嫩的萝卜,圆溜溜的,和人参也很像嘛。阿卜,很贴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