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的名义》闵墨生

5、5.夜闯浴城

　　文轩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叫丹妮的女子的电话。
　　“哈啰，何必再相见，哈啰，回不到从前……”阿杜沙哑的歌声不断循环，对方竟然没有接听。
　　这么老的歌，一个20岁的女孩姑娘居然用来做铃声，有点出乎文轩的意料。
　　文轩悻悻地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存上“丹妮”的名字。微信上立马就有了显示，文轩犹豫了两秒钟就发出了申请，但是对方仍然没有接受。
　　晚上11点了，这个时间正是桑拿生意最火的时候，兴许丹妮正忙着呢。浴城有规定，按摩技师上班时间是不能接听电话的。这个规矩文轩很清楚，他迷上桑拿按摩已经八年。
　　半个小时后，文轩又试着拨打电话，还是没接听。
　　文轩睡不着，这个晚上，他原本就没打算要睡觉。
　　南山离溪城本来就只有20多公里，离文轩家更近。他们之所以住在南山的红枫宾馆，一是不负南山公安分局的盛情，二是吴耀驹和他都有共同爱好：按摩。最关键的是第二天还得起个打造，去临近的龙场县找被盗摩托车的受害人采访。
　　文轩拔下房卡，揣好，然后出门。
　　文轩打车到樱花浴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45分了。门口的两名服务生朝他深深鞠躬，同时大声喊道：“先生请……男宾一位”！
　　“不好意思，我找人”。文轩礼貌地笑了笑，径直乘坐电梯到六楼的按摩大厅。
　　灯光比两小时前更迷离，大厅里播放的曲子也变了，改成《恰似你的温柔》，萨克斯演奏的，很小声。
　　文轩没心情听曲子，径直在大厅里寻找那个叫丹妮的按摩技师，其实她只是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孩，所谓技师，是文轩出于对劳动者的尊重自己定位的。
　　大厅里还有不少人，有的人正在看电视，而有的人已经能睡着了。大厅里的客人可以免费睡到明天，以前文轩也这样在大厅里过夜过。
　　电视的声音很小，音乐声也很小，人声更小。几个正在按摩的男子和技师小声地说话，窃窃私语，软语温存，暧..昧至极。
　　文轩很鄙视这些男人。
　　在桑拿按摩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按摩，即使不在桑拿也会选择街边的足疗小店，便宜，一百元就可以按全身和足疗。他每次到桑拿，洗澡擦背按摩，消费也不会超过一百五。
　　这次列外，因为觉得那个叫丹妮的女孩按摩不错，所以就加钟了。
　　丹妮，这个名字有点意思。人更有意思，漂亮。可惜沦落到这种地方。
　　其实文轩一直很尊重给他按摩的那些小妹妹，不管是漂亮的还是不漂亮的，都是客客气气地说话。不漂亮的他自然要尊重，毕竟做这个职业的人，本身就有自卑感，所以很需要客人的尊重。对于漂亮的，他就更尊重了。那些技师长着姣好的面孔和身材，宁愿辛辛苦苦地给客人按摩捏脚，45分钟也才挣到三五十块钱，她们是必须值得自己尊重的劳动者。
　　其实每个浴城都有那些见不得光的服务，有保护伞的就半公开，后台不硬的就隐蔽一些，文轩不用体验也知道。因为每次从浴室里出来换短衣短裤去休息室的时候，服务生都会主动问他去几楼，去享受什么服务。
　　不是文轩不好..色，他是恶心那种女子……所以他几乎都只用一句话来回答服务生的人情推荐：“按摩在几楼”？然后骄傲地离开。
　　但是单位的很多驾驶员经常干那种事，用他们的话来说叫做“扶贫”，厚颜无耻。林天元也不例外，家里有娇气和八岁的乖女儿，也不知道他就怎么对其他女人下得了手。
　　关于浴城里的那些事，文轩也是从林天元哪里了解到的。那些女人来钱很轻松，最低消费480元起，女人可以分得三分之二，大概也就半个小时搞定，320元轻松到手。
　　而在大厅里按摩的技师，一天不一定能挣到300元。
　　所以，文轩对从事正规按摩的女子，有着一种先天的、本能的尊重，特别是对那些漂亮的女孩。
　　丹妮，就是一个。
　　倘若她没有尊严去做那种事，“生意”一定很好，价钱肯定也会高出许多。可是人家宁愿辛辛苦苦地挣干干净净的钱，也不去沾染烟花之地。这样的人不尊重，天理难容。
　　所以，文轩就由此延伸到丹妮目前面临的情况：这样的人不帮助，同样是天理难容。
　　所以，文轩现在就很迫切地想找到丹妮。
　　“你个TM的没有吃饭是不是，一点劲儿都没有。要不要老子给你加点营养？”
　　这是小胡子的声音，他还在之前的那个位置：大厅最阴暗的角落里。
　　文轩身子颤了一下，暗叫一声不好，快步走了过去。
　　果然，那个叫做丹妮的女子正在给小胡子按摩，一边使劲地捏着小胡子粗壮的黑毛大腿，一边躲闪着小胡子胡乱抓来的魔爪，满眼含泪。
　　“丹妮。”
　　文轩突然出现，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丹妮立即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文轩，叫了半声“哥……”瞬间泪奔……
　　小胡子眨巴了几下眼睛，也站了起来，冷着脸大量了文轩好一会，才说：“我说哥们，我是看吴耀驹的面子，之前才没有……咳咳……我和你素不相识，相信没有什么过节吧。你呢，就不要乱认表妹了。实话给你说，我和她，的确有一些私人恩怨”。
　　话说开了，文轩反而就镇定了。
　　“余总是吧，现在是我一个人来的，你大可不必卖吴耀驹的面子。都是男人，我就把话说明了，表不表妹那是假话。很多事情我看不见呢，也就当看不见了。我一旦看见了呢，就很难过良心这一关……”
　　“哟哟哟……英雄救美？哈哈哈……”余耀宗突然放声大笑，吵醒了远处的很多客人。
　　门口的一个服务生犹豫了一下，转身跑下楼去。
　　一股豪气升腾，文轩的倔劲也上来了，伸手把丹妮揽在身后，大声说：“这个成语……你还真的就说对了。我说余……耀宗，你老爹给你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是希望你光宗耀祖对吧，你觉得你干的这些事，欺负一个小女生，像个男人吗？好歹你还是一个……老总呢，自家想想。”
　　“咳咳。”余耀宗有干咳了两声，用手遮住嘴巴，低下头，又迅速抬起头来看着文轩，皮笑肉不笑地说：“溪城来的大记者，管事还真的管得宽哦。我也实话给你说，其实呢……我也很想卖吴耀驹一个面子，那厮儿没和你来，我看这面子卖不卖都行了……”
　　余耀宗骂出这句“厮儿”，文轩就知道谈不下去了。
　　“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股远水，能解决她的近渴吗？好，你是大记者，今天我给你面子，我走人，我不按摩行不？但是明天呢？后天呢？你能天天看住这个jian人？……兄弟，你送佛可要送到西啊……”
　　这威胁可是很有杀伤力，文轩倒是没想到那么多那么远。
　　“嗯……”文轩咬着嘴唇，点着头，恶狠狠地说：“好像是这个道理哈，那么……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这话的威胁力度不亚于余耀宗刚才的。
　　这个时候，一直躺在余耀宗旁边的两个男子开始挪了挪身子，然后就站了起来，很敦实的壮汉，冷冷地看文轩。
　　文轩一下子就明白了，余耀宗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过他没有丝毫畏惧，嘴角一扯，脸上就泛起一丝冷笑……
　　这时，三个身穿白色衬衣，胸前别着工作牌的年轻男子从外面急匆匆小跑进来，为首的年轻人一个劲对着余耀宗点头哈腰：“余总，邓丹妮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温总不在，不能亲自过来给您赔罪。来来来，吃点水果消消气”。
　　说罢回身一招手，身后的一个服务员就端着一个水果拼盘跑了过来，将盘子摆在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匆匆闪开。
　　这故时候，文轩才知道丹妮的全名叫邓丹妮。回头一看，邓丹妮还像一只惊弓之鸟，蜷缩在他的身后。
　　余耀宗看了一眼年轻人，又看了一眼水果拼盘，算是找回了一些面子，懒懒的就坐了下来。
　　“王经理，我可算是你这里的VIP了呢，你们就这样对待老客户的吗？我等她按摩，足足等了两个半小时。”目光掉向邓丹妮，又非常习惯地骂了一句：“TMD，想在老子面前玩清高……”
　　邓丹妮又抖索了一下，含泪的眼里喷着火。
　　如果文轩不回头，没有看见邓丹妮的这幅表情，兴许就不会惹出后面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