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剑剑客》凝柳

1、淡看江湖

　　秋,深秋.
　　风如刀,花满地,霞似火,人断肠.
　　风花雪月虽美,却束缚不住他的心,只因为他是剑客!
　　他,掌中有剑,漆黑的剑鞘,华贵的黑衣.只是他的脸太苍白,甚至白的有些病态.
　　他在瑟瑟秋风中不停的咳嗽.但握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他一直站在这里,因为他在等人.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从艳阳天等到夕阳消沉,这是一种怎样的耐力.
　　落叶飞舞,树林中又走来一个人,他走的很快,一眨眼,就来到少年面前.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鲜衣华服,满脸冷峻.就仿佛他心中有一座永远化不了的冰山 .
　　少年又咳了几声,将掌中的剑搭在肩上.
　　"你就是柳孤竹?"
　　"不错"
　　少年叹了口气,道:希望这次不是冒牌货.
　　来人还没说话,甚至都没有张嘴,咽喉却变的冰冷.他瞪大眼睛望着少年,却发现他的姿势根本没变,只是搭在肩上的剑,早已出鞘.
　　一丝鲜血,从他的咽喉中流出,他冷峻的面部变的扭曲,他艰难的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
　　少年又叹了一口气,道:又是一个假货.
　　他的眼神顿时黯淡无光,等了一天,来的却不是自己想找的人.少年走过去,望着眼前这个即将倒下的人.
　　他忽然握住了对方咽喉上的剑.
　　对方的身子,继而开始摇晃,少年淡淡道:我早该猜到,你不是.
　　对方说话越来越困难,但他仍重复这一句话:
　　"我是柳孤竹,我是......"
　　听到柳孤竹三个字,少年像受了刺激一般很快将剑拔出,那人也很快倒了下去.
　　血,溅到少年手上,但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在他看来,不差这一个.
　　少年用袖子将剑擦到发光,他眼中散发出的光芒,似乎比剑光还远,还亮.
　　他淡淡的声音中多了一分嘲笑:若他不说那三个字,兴许不会死的那么快.
　　少年喃喃道:没有人配说那三个字,只有我配.
　　接着,他转身望了一眼地上的死人,用剑尖指着他,淡淡道:
　　你也不配,只有我配.
　　这时他苍白的脸上多了一道光芒.
　　他将剑放回了剑鞘.
　　少年很快的走出树林,他一定要走的很快,因为有一个人在等他,而且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一定要见到他.
　　现在天已经完全快黑下来了.冷风肆无忌惮的将少年的黑衣中灌风.
　　山顶.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山,是诗中之山,景,是诗中之景,这人,岂非诗中之人?
　　枫叶如火,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位少女.她看似十分柔弱,也十分美丽,只是这肤色,也同那黑衣少年一般,白的有些过分.
　　枫叶在她身边不停的飞舞,然后又落下,少女含笑望着这一片枫林,她意欲拿起一片枫叶,却忽听有人叫她:瑢湘!
　　少女淡淡一笑,随即小跑过去,一双眸子充满感情的望着少年,她柔声道:哥,你累了吧?
　　少年给了少女一个微笑,接着他用手轻托起少女的下巴,使自己的双目可以与姑娘对视,从少年眼中,少女读出了失望.
　　少年道:妹妹,这次又是一个冒牌货.
　　瑢湘问道:你怎么知道?
　　少年道:因为我刺入他们咽喉的那一剑不能伤他们分毫.可惜...
　　瑢湘道:可惜他们怕的要死,刺的一招是虚,拔剑的一招才是实.
　　少年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附在瑢湘耳畔柔声道:你真聪明啊
　　瑢湘的脸上微有些泛红,她转身,一条小水湾将她的身影映入水中,瑢湘望着自己的身影,柔声道:聪颖又什么用,人家长得一点也不好看......
　　少年忽然大笑起来,他望着瑢湘,道:若你长得不好看,那"惊鸿剑瑢湘,羞花雁秋寒"岂不成了空谈?
　　瑢湘若有所思道:江湖中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秋寒的消息了,如鸿哥,你知道秋寒现在何处?
　　剑如鸿道:我也很久没有听到了.说罢皱起了眉头.
　　剑瑢湘望着剑如鸿,接着用两手的拇指将他的眉毛展平,剑如鸿望着剑瑢湘,不再说话.
　　夜.
　　冷月无声,星寒似剑.
　　篝火正旺,瑢湘已熟睡.
　　剑如鸿坐在篝火旁,擦拭着自己的剑.
　　他用最好的貂皮轻轻擦剑,他擦的很慢,就好像这每一下,都擦在他的心里.
　　他的脸色,被火光比的更加苍白,剑擦好了,他将剑握在手中,刚刚起身,胸口就被剧烈的疼痛所侵袭.剑如鸿又是一身咳嗽,一丝鲜血竟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他的家族中一直有一种奇怪的病,若在二十二岁之前没有婚娶,就会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孤独的死去.
　　剑如鸿掐指一算,今年自己已有二十一岁,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是一痛,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痛得他清醒.
　　明年,当雪花肆无忌惮的飘落时,他将进入坟墓.
　　他晓得,自己心中已有了一个人,这一生就不会再有婚娶,但他偏偏不能娶她,她只能是他心中的牵挂.
　　这个人就是瑢湘.
　　剑如鸿的生命如流星般短暂,死,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他只是担心瑢湘.
　　瑢湘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她也只是个孩子,今年只有十六岁.
　　他们是剑家仅剩的两条血脉.
　　他想在最后的一年中,为她办到一件事情.
　　他一定要找到柳孤竹, 将他带到瑢湘面前,他一定要让瑢湘成为剑客.
　　这并不是他的心愿,但这是瑢湘的心愿.
　　"听剑山庄"四个字在他心中已经很久.
　　剑如鸿又望了一眼瑢湘,才缓缓下山.他的脚步很轻盈,因为他不愿意惊醒瑢湘,他不愿意看到离别的泪水.
　　月色依然很明朗,风吹草野发出沙沙声.
　　他的咳嗽声很悠长.
　　静夜.
　　剑如鸿走下山,他走的很慢,他决不能走快,他若一走快,就会吐血.
　　他不想见到自己的血,折了自己的锐气.
　　听剑山庄离这里并不远,剑如鸿现在已经走到了湖边,过了这湖,再走不远就是听剑山庄.
　　这时他竟犹豫起来.
　　一个杀人从不犹豫的少年剑客,竟为是否应该过河而犹豫.
　　他又皱起了被瑢湘展平的眉毛,他低着头,忽听一声音道:若要上船,为何犹豫?
　　剑如鸿抬起头见到一条船冲他缓缓而来,船夫戴着斗笠,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的声音,却分外好听.
　　剑如鸿相信一个有着好听声音的人,决不会长得很难看.
　　他上船之后,船夫一句话也没又说,将船向另一边划去.
　　剑如鸿问道:你也不问我去哪里,莫非你是神仙?
　　船夫道:不必.
　　剑如鸿道:为什么?
　　船夫道:因为我知道你要去哪里.
　　剑如鸿道:我要去哪里?
　　船夫道:你要去听剑山庄.
　　剑如鸿没有继续说话,他的眼睛望着湖水.,
　　静静的湖水,静静的夜.
　　剑如鸿心中涌起一丝伤感,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了瑢湘.
　　船夫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淡淡道:若你舍不得离开她,为什么不与她一起?
　　剑如鸿轻轻点了一下头,他将剑握在手中,右手将剑抽出,剑光太刺眼,与冷幽的月光湖水融为一体.
　　他将貂皮拿出,又轻轻的擦拭着他的剑.
　　因为他现在很寂寞,只能靠擦剑排解寂寞.
　　他擦的很专心,用貂皮擦的剑,会很快.
　　用人的脖子擦的剑,岂不更快!
　　当剑如鸿的剑入鞘时,他才发现听剑山庄并不近.
　　船离对岸还很远.
　　船夫仍不紧不慢的划着船,似乎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兴趣.
　　剑如鸿沉沉入睡,船依然划得很慢.
　　他的剑从他手上到了船夫手上,船夫露出了他的眼睛.
　　是双很好看的眼睛,如湖水般忧郁,又透着寒意.
　　"好剑........."
　　清晨.
　　秋高气爽.
　　剑如鸿已醒来.
　　他醒来后发现船还未到岸.
　　船夫依然用斗笠遮住脸,但剑如鸿却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他一点也记不得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甚至不知自己昨天是醉,还是清醒.
　　他掌中的剑,依然在掌中,只是剑调转了方向,剑鞘冲着自己.
　　他真的记不得昨晚的事情,剑鞘为什么会冲着自己?他从来不这样握剑.
　　"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将你的剑握在手中看了看"
　　"仅此而已?""不错"
　　剑如鸿闭上眼睛慢慢回忆,这时船夫的声音变的冰冷:
　　"跟本不必问我,因为你不相信我."
　　"我从不相信陌生人."
　　"很好".
　　第一章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