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吃饱第一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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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南柑先天没妈，后天丢爸，家中上有一只千年老王八精如花，下有一个还在念初二的妹妹季北枳。可见过得有多惨，季南柑初三那会儿，正是青春期，不光没有任何青春期少男应该有的骚动，甚至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条咸鱼。他曾经多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抑郁了，在跟他那帮小跟班深入交流之后得出结论：不是抑郁，是真的惨。
季南柑的爹季致远不是个负责任的好爹，给自己儿子女儿的生活费没有定数，关键得看他这个月生意如何。当然了，季南柑也不太清楚他爸爸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不过他跟季北枳一致认为，有钱就行，吃饱就行。
作为学生，季南柑学习不行，勉强混上了还看得过去的高中。但是作为一个不良少年，季南柑远近闻名。整条街的小混混都是他的跟班和小弟，也许是季南柑过得实在太凄惨，小混混纷纷放下自己那摊子“今天去哪哪哪跟谁谁谁打架”的破事，有事没事都去接济一下季家兄妹，顺便帮着季南柑一起打打工。于是，一众人人喊打的小混混也只是变成了最多一起在马路边喝点酒的小青年。
挺好挺好，季南柑发自内心地这样想着。季南柑作为一个不良少年，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最多站路边喝喝酒跟小姑娘逗几句，有时候也去网吧混个通宵，不过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冬天，季南柑他们家舍不得钱安空调，天冷的时候季南柑就带着季北枳去网吧避寒，网吧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人家都叫她琴姐，常常带他们兄妹到后面安静的宿舍去睡。
于是，在网吧女老板，鱼摊大叔，面包房师傅，拉面店厨子，他的小跟班们一众人的接济下，季南柑顺利地度过了青春期，成为了一名十七岁的高二学生，他觉得活了十七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的事还没有解决，就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在季南柑十七岁生日那天，季致远回来了，带着一个看着就很贤惠的女子和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子。季南柑把季北枳领到网吧，简单地交代了琴姐几句就走了，季北枳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但是又不敢直接问哥哥，她总觉得哥哥真的生气了。
季南柑回到那个简陋得不行的公寓里，那位贤惠的女子娴熟地擦桌子，扫地，清理垃圾，渐渐地把这地方收拾得有个人住的样子，季南柑觉得这位女子还挺不错，是个当保姆的好材料。其实季南柑的印象里，“妈妈”这个概念有点陌生，但是他就是莫名地觉着，这位女子，和他那不存在的妈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季南柑胡思乱想，和季致远面对面坐着，相顾两无言，好生尴尬。
于是季南柑又瞅瞅那个干净可爱的小男孩，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他看小男孩肥嘟嘟的手指，又看看自己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筋络很明显，但是带着乱七八糟的指环，指甲又有点长，左手靠近手腕的地方还纹了一条小金鱼。比起这个弟弟，他总觉得自己差了点什么。
“阿南啊，”季致远缓缓开口了，“爸爸现在生意稳定了，你和妹妹愿不愿意和爸爸还有新妈妈还有新弟弟一起生活？”
季南柑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能适应住在网吧一整晚，也能适应一天连打四份工，但是他觉得他不太能适应“家”，他学不会在“家”这个地方生活。要说为什么，那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面前这个男人，他亲爸。
“阿南，你新妈妈很好的，她答应会对你好的，”季致远以为是自己儿子还在犹豫，“来，叫妈妈。”
那个女子冲着季南柑笑了笑，看得出她很紧张，季南柑不讨厌这个女子，但是却也没法喊她“妈妈”。
“我不会，那么多年了，我不会喊妈妈了。”
“我也不会和你们一起生活的，你们走吧，我得把北枳接回来了，你们走吧，北枳明天还要上课。”季南柑也是个痞惯了的主儿，打定主意不跟这个当初扔下他们兄妹不管的男人一起过日子。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意思大概就是“滚蛋吧，爷不留你”。
那个“新妈妈”有点尴尬地看着季致远，男人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心中升起没来由的怒火。猛的一拍桌子，季南柑吓了一跳，但是没做任何动作，他只希望这三个人赶紧滚蛋，别再打扰了他的清闲日子。倒是那个“新弟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季致远看到自己儿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更加恼火，抄起桌上的玻璃杯朝着季南柑扔过去，正好砸到额头，在眉骨上面一点点，没流血，但是晕，而那个倒霉的杯子瞬间摔倒地上，粉身碎骨。季南柑跟人打架斗殴习惯了，就是有点心疼杯子，那是他们家里仅有的两个玻璃杯之一。
抱着对杯子沉痛的惋惜和对季致远的恨意，季南柑缓缓抬起头，揉了揉额头，刚想让季致远把杯子钱还给他。
“你没事吧……南柑……”那个女子说话了，其实她并不让人讨厌，挺好的个人，怎么不开眼看上季致远了呢？季南柑不懂。
“别叫我，南柑。”
“你别给脸不要脸了。”季致远可以说是非常生气了。
“我还真不要脸了。”季南柑撒泼不要脸的功夫也非常可以。
“我告诉你，你看看你这个破样，三不三四不四，身上那画的都是什么？还染着个黄毛？你不就是个小流氓吗？……”
“致远，你少说两句。”新妈妈忍不住开口，她其实挺可怜季南柑的，但是又不好意思多说话。
“不行，我非得说！季南柑，我以为我想要你吗？我只是心疼我女儿！她还小，我不能让她成为一个跟你一样的垃圾，你爱上哪死去就去哪，我把北枳带走就可以了。我告诉你，你彻底没救了！”
季致远大口喘着粗气，指着季南柑的手指抖个不停，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声不吭的季南柑才咬牙切齿地骂了一个字：“滚。”
季致远愤怒地带着新妈妈和新弟弟走了，临走时还恶狠狠地警告季南柑：“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季南柑脑子有点乱，他不太擅长思考这些问题，他觉得只是吃饱饭就可以了。他也挺清楚的，自己没得救，说好听点是个不良少年，说难听了就是混混，就是垃圾，他只是想吃得饱饭就可以了。说实话，季南柑心里也有一点点不太舒服，但是他很快想起来北枳还在网吧琴姐那等着他，于是季南柑站起来，晃荡了一下有点麻木的腿，起身收拾了那一地的玻璃碴，又对着镜子把有点乱的头发理了理，挡住那块有点发青的伤痕。
然后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找季致远要买新杯子的钱。他觉得自己有点健忘，然后摸了摸口袋里不太多的零钱，起身出门。在去网吧的路上，还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给北枳买了一份芝士章鱼烧，不知道琴姐有没有给北枳买点晚饭吃。
等到了网吧，在琴姐的房间里，却找不到北枳人在哪。季南柑有点意外地站在那，等着谁来给他解释一下。琴姐在季南柑身后轻轻拍了他一下，递给他一个小戒指，那是季南柑买给北枳的生日礼物。
“你什么意思？”季南柑问道。
“北枳她……被她爸爸带走了……”
“什么？！”季南柑差点破了音。
“对不起啊南柑，我也不知道她爸爸怎么找到这的，他给我看了身份证还有户口本什么的，告诉我如果北枳不走，他就报警，说我们这儿非法扣留未成年人……”
“南柑，这事是我不好……对不起。”
“琴姐，这事不怪你，都怪那个老不死的，”季南柑一把抢走琴姐手里的小戒指，扭头就要出去，“我现在就去找他把北枳给带回来！”
“别！”琴姐拉住季南柑，“我其实觉得，让小姑娘有个安稳点的环境……挺好。南柑你别生气。”
季南柑忽然觉得有点不公平，但是仔细一想琴姐说得也很有道理，他找不到发泄的理由，自己的确是不能让妹妹过得安稳，和季致远决裂也只是他个人的决定，可能北枳想要个爸爸，再说了，那个新妈妈看起来很不错，也许可以让北枳觉得自己真的有个妈妈。季南柑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然后他想到，自己也没吃晚饭，不开心大概是因为饿肚子了。他忽然想起来手上还拎着一份章鱼烧，于是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自顾自地吃起来，期间还分给了琴姐一个。果然，当他觉得吃到温暖的东西的时候，开心了许多。
季南柑这个人向来没心没肺，索性开了台电脑准备lol。他脑海里开始回放从季致远进他家门的那一秒，再到季致远摔门而出的一刻，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点什么。
直到琴姐带着他那一众小弟捧着个不知道哪弄来的蛋糕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季南柑才忽然想起来忽略的是什么。
“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了。”季致远的原话。
季南柑忽然意识到了很严重的问题，自己没钱了，很可能吃不上饭了，要饿肚子了。再看看眼前这个蛋糕，完了完了，这可能是他能吃饱的最后一顿饭了。想到这儿，季南柑陷入了久久的沉思，期间脑子里洗脑循环两个字：“吃饱”。
见季南柑不说话，琴姐以为是被自己感动坏了，一众小弟眼疾手快地把不大的蛋糕瓜分完，拿出其中最大的一块递到季南柑面前。哦对，今天自己过生日，季南柑忽然想起来，一想到过了这个生日，自己就可能吃不饱饭了，他不禁又陷入了悲哀之中。
“怎么办啊……”季南柑无意识地出声，引得众小弟都凑过来亲切地询问，当季南柑把自己再也吃不饱饭的设想告诉众人之后……
“老大来我们家吃吧？”
“不去，吃人嘴短。”
“老大要不你也找你爹去吧？”
“不去。饿死都不去。”
“老大我们帮你多大几份工吧？”
“不成，大家都是未成年，搬砖能挣多少钱啊。”
季南柑面如死灰，嘱咐他的小弟们，在他死后给他烧一点纸做的美食。
……
“南柑啊，你去商业街那边新开的宠物店打工吧，店长是我大学同学，我跟他谈谈，估计能想办法给你开工资。”琴姐想了想笑着说道，她很喜欢这个大男孩的乐观，或者叫做没心没肺，因此，她总是想方设法帮助这对患难兄妹。
“卧槽琴姐我爱死你了！！！！”季南柑恨不得马上给琴姐跪下，于是，长夜漫漫，时间在小网吧的吵闹声中慢慢过去了。
等到季南柑再醒过来了，自己正睡在冰冷的地板上，旁边横七竖八躺着一大堆像中弹倒地一样的小青年，蛋糕被抹的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地方还摆着几个空的酒瓶子。而琴姐本人，正安安稳稳躺在沙发上，还给自己盖了一张薄毯子。
有人敲门，季南柑摇醒琴姐，外面是一个穿着黑衬衫的年轻男人，琴姐对着季南柑挤眉弄眼，但是季南柑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年轻男人进来了，季南柑发现这个人比自己高了半头，棕色的头发看起来干净又柔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桃花眼眯成月牙状，好看得不得了。
“你好，我是宠物店的老板，我叫陈书介。”
今后的很多年，当陈书介问起来季南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季南柑还是会毫无羞耻心地描述那天，陈书介第一次对他开口说话的场景。就这么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让季南柑从十七岁，到二十四岁，整整记了七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吃饱第一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