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须尽欢》寒影渡江

15、置之死地

　　“此茶可还入得了三哥之口？”

　　李凌淡淡地笑着，举起手中的茶杯任由清幽地茶香飘荡在鼻尖，仿佛置身与湖水幽幽上的一叶扁舟。

　　“茶香宜人，其味甘甜。”

　　见李恪放下了茶杯，李凌提起一旁的茶壶小心翼翼地将小杯续满，继续说道：“煮茶以山水为上、溪水为重、井水为下。这茶本就是为三哥留的，晚些我便差人送去你府上。”

　　“泠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我之间不必拐弯抹角。”李恪从进门那一刻起，便已猜到她的想法，他的目光深如幽潭，仿佛要将人看穿一般。

　　“鹬蚌相争，渔人获利。可是那渔夫却不是三哥，太子宫中专有小人挑唆，又有迷得太子神魂颠倒的乐童，泠儿只是好奇这些人是如何找上他的。”

　　太子身边尽是些小人，整日使他不务正业，自从骊山坠马后更是因交友不当才奢侈无度。李凌抬眸目不斜视地望着李恪，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却令人难以猜透他心中所想。沉默良久，开口道：

　　“妹妹这话当问大哥和三哥才是。”

　　李凌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若不信她她也不必多此一举，“三哥说的是，是我多心了。”

　　“时辰不早了，我该出宫了。”

　　李凌目光炯炯抬眸紧盯着他将要离去的身影，声音清泠：“三哥泠儿只是想你能明白，泠儿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男子听到她的话似乎微微一愣，停在原地却未曾回头，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蜀锦面料的长袍上，如同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

　　“明日是韦贵妃的芳诞，圣上景福台中举办家宴，公主思量着要送些什么礼妥当。”淑儿边说着边从一旁的金丝楠木的小木匣中取出一片螺钿壳所制成的梅花纹的淡粉色花钿，斟酌了片刻。

　　正犹豫不决时，见李凌摇了摇头，自顾自地拿起了一旁的牛角梳梳理着如丝绸一般的长发，看着铜镜中的女子问道：“先前父皇派人送来的那盒玫瑰唇脂可还在妆匣之中。”

　　淑儿点点头目光如星，声音如黄莺出谷：“在呢，那官窑瓷质的脂盒是珊瑚红，和田玉的那盒是石榴色，公主打算送哪一盒给贵妃娘娘？”

　　李凌想了想放下手中半月形的牛角梳，继续道：“和田玉的吧。”

　　淑儿神情似乎有些不愿，小声嘀咕道：“公主平日自己都不舍得用，那盒口脂的颜色最是好看。”

　　李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可惜什么，你若喜欢另一盒赏你便是。我素来也不在意这些个脂粉首饰，你喜欢便拿去用吧。”

　　“公主，那怎么使得，那是皇上赏给你的。”

　　淑儿面红耳赤地拒绝着，李凌心想着她只是比自己虚长几岁，却被送入宫中为奴为婢。人生来本就不应该分为三六九等，何况她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你如今也有十六岁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好的打扮一下自己。”

　　翌日，李凌与杨妃同行去了景福台，因只是普通的家宴席间坐的也都是皇子与后宫妃嫔，皆是衣着华美，娉婷袅娜。

　　“儿臣拜见父皇，韦妃娘娘，给各位娘娘请安。”

　　李世民展颜一笑，说道：“起来吧泠儿，今日是家宴，不必如此拘束。”

　　李凌站起身，只见韦妃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身上，她面带笑靥回到男子身上，清喉婉转：“陛下，臣妾今日命御膳房准备了金齑玉脍，您尝尝。”

　　李凌吃了几块枣泥山药糕，见众人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侧目看了身旁的淑儿吩咐道：“贵妃芳诞，儿臣特地准备了礼物赠给娘娘，淑儿将礼物呈上去。”

　　“泠儿有心了。”

　　韦妃目光似水，轻轻点头。可李凌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转过头向淑儿手中打开的锦盒中望去，韦妃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如今却目不转睛地望着淑儿捧在手中的盒子。

　　李凌大步流星地迈到淑儿跟前，打量着锦盒中的唇脂，随即用尽全力一挥，那脂盒摔了个粉碎，众人正用着惊诧的目光齐齐地向她看去。只见她目光锐利，如寒冷的月光一般，冲着眼前的少女冷声道：

　　“跪下。”

　　淑儿急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连忙跪倒在地，茫然无措地唤道：“公主。”

　　李凌装作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疾言厉色道：“好大的胆子，身为我的贴身婢女竟然敢私换本公主送给贵妃娘娘的赠礼。”

　　淑儿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否认道：“公主，我没有。”

　　李凌不再继续看她，她淡淡一笑放低了声音对韦妃说道：“娘娘，这丫头违背我的话拿错了我送给娘娘的芳诞礼，回头我再差人给送一盒到娘娘宫中。”

　　“拿错了也无需发如此大的火，丫鬟难免犯错，你也没必要动手打她们呀。”韦妃眉如黛蛾，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端庄大度的气质。

　　李凌听后微微颔首，说道：“娘娘教训的极是。”

　　灯火阑珊，不觉已到亥时。李恪匆匆来到湖畔的六角亭，凉爽的晚风吹散了闷热的暑气，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荷香。

　　少女亭亭玉立站于清冷的月光下，如蝉翼般的帔帛随风乱舞，那墨发间斜插着一支泛着如萤火之光的夜明珠。

　　“泠儿，这么晚了你找我来有何事？”

　　听到声音李凌转过头，指着石桌上的碎片神情凝重，说道：“三哥，我昨日让淑儿备下的是一盒和田玉的口脂，三哥你再看摔碎的材质，分明就是一块普通的白玉。”

　　她虽对玉石不太了解，可也是见过那盒唇脂的，方才她也闻过那唇脂的气味，与之前那盒截然不同。

　　李恪半眯着双眸打量着石桌上的碎片，猜测道：“你是怀疑有人将它调换了？”

　　“所以我才未将此事告诉淑儿，恐怕是她与殿中宫婢无意说起，才有人动了这个心思。方才殿中那么多双眼睛，我又不能将此物拿回去，只好借故将她打碎。”李凌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着今日着实委屈了那丫头。

　　“妹妹将此物交给我，我明日拿去太医署问问。”

　　李凌如释重负一般点点头，在这偌大的皇宫还有李恪值得她相信，可以去依附，这便足矣。

　　“有劳三哥了。”

　　新月如钩，御花园中海棠盛放，灿若云霞。李恪走过蜿蜒的石子路，却听见假山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他缓缓地停下脚步，声音凌厉：“谁在那里。”

　　淑儿闻声，惶恐不安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行礼道：“拜见吴王。”

　　月光下男子面如冠玉，如同灿烂的星河映衬在他琥珀一般的双瞳之中，他面带疑惑问道：“淑儿，你为何躲在假山后头？”

　　少女止住了哭声，眼角却仍旧挂着晶莹的泪珠，委屈道：“淑儿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今日公主大发雷霆。”

　　“你跟了公主也有些时日了，她向来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今日若不是有苦衷也不会众目睽睽之下发如此大的火，你也不必记挂在心上。”李恪说着随手从袖中取出一块男子所用的锦帕，递给了她。

　　淑儿面似桃李受宠若惊地接过锦帕，又喜又惊，沉默了片刻，又说道：“多谢王爷，可公主她自从上次骑马摔入狩猎之人的陷阱之中，再回宫中时便性情大变，或许～”

　　李恪闻言目光一冷，带着令人不敢抗拒的口吻说道：“够了，这种话在本王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你敢与旁人再背后说三道四，本王绝不会姑息。何况，你若将此事传到父皇那去对你也没有半点好处，明白了？”

　　“淑儿明白。”淑儿乖巧地点点头，望着李恪离去的身影，手中的锦帕飘散出淡淡的檀香味。那样的味道竟是让人沉醉，就像一场易碎的美梦，她紧紧地攥住手中的帕子，犹如是想抓住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第二日早朝过后，李恪又来到公主院，将所得的结果都告知了李凌。

　　“泠儿，今日我去太医署问过了吴太医，如你所料这盒唇脂中含大量的夹竹桃。”

　　一旁的淑儿微微一怔，惶惑地问道：“有人想害贵妃娘娘？”

　　李恪摇头，剑眉紧蹙说道：“不是有人想害韦妃，而是有人想借这盒口脂大做文章，陷害公主。”

　　“好在这盒口脂未落入韦妃之手，不然我这次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李凌心底暗暗庆幸好在昨日她有所察觉，否则韦妃必然会诬陷她在唇脂中下毒谋害她。自骊山太子坠马，恐怕她早已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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