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一竿竹青》水滨之木

26、第二十五章 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

　　第二天，天气晴好。下了一场大雨，路面微湿，遮掩了飞扬的尘土，树叶上还犹挂着滴滴雨珠，欲坠不坠的，映射着一个斑驳的世界。
　　太阳躲在了云层后面，犹抱琵琶半遮面。
　　公孙策早早探视过县令夫人，看她已有了好转，于是我们告辞出门了。
　　公孙策还是布衣直衫，青色的一袭长衫穿在他的身上，说不出的飘逸，眉宇间显露的儒雅温润更是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和小媳妇的眼光。我走在他的身后，又是骄傲又是微酸，只好顾盼着左右的风景。
　　难道我不漂亮吗？
　　我很不甘地承认自己嫉妒了。
　　走过昨天的巷落，往里，我们找到了不少的饥民。越问心里越加气愤，留下了身上的一些银子，我们根据他们提供的情况，找到了卢国舅安置的饥民集中营。
　　一群群的百姓被关在一个大大的破房子里面，呻吟声不断。看到外面把守的持刀守卫，我们只好退了出去。
　　两人都有些力不从心的忧急。
　　“走，去郊外看看！”
　　时已过午，公孙策看了看天色，对我说道。
　　我哦了一声，不声不响地跟着他。
　　公孙策的心情十分不好。
　　这些本来已经猜到了，可真正亲眼目睹又是另外回事。心里如同塞了一把草，杂七杂八的思绪纷涌而至。看一眼奚夜，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凝重和同情与痛楚。
　　公孙策叹了口气，递过一个馒头说：“奚夜，先吃点东西吧。”
　　我抬起头，接过公孙策递来的馒头，无力地笑了笑。心里百般滋味交杂。
　　习惯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祖国大家庭的温暖，何从直面这样阴暗而悲惨的社会？一路走过来，眼前全是那些干瘪的老人，大眼无光的稚子，味同嚼蜡地咬着手里的馒头。
　　太阳终于露出了云层，热气蒸腾起来，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直感觉身上的汗如瀑流。
　　公孙策的头发黏在了脸上，他抬起袖子擦了擦。
　　未时，我们到了一处村庄。
　　茅草屋顶，几根狗尾巴草在微风中抖动着枯黄的笑躯干。凸凹的土墙上斑驳着岁月的风沙；柴门要掩未掩，一家家了无生气地残喘着。
　　我们敲开了一家人家。
　　开门的大人面色黎黑，面颊干瘪。走进去，嗷嗷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我们，看到我们掏出的馒头，眼睛里冒出了饿狼一样的绿光！
　　我将一个馒头递给这家的大人，他接了过去，迟疑了一下，最后小心地收了起来。
　　我假装未看到，心里难受极了。我能帮上他们什么？
　　所有的一切不过杯水车薪！
　　了解到的情况让我和公孙策心里更加沉重！
　　这里的人家几乎家家快要断粮了！
　　余下的一点粮食用来熬粥也撑不了几天！
　　我们连看了几个村子，几乎处处如此！
　　夕阳染红了天边，树梢上挂上了点点余晖，我们走出了最后的一个村子，往回走去。
　　茅草打在身上，不时地拉着我们的衣服。我小心地避开一根根杂草，看夕阳，已经沉下了西山，暮色越来越浓了。
　　“大哥，我们好像走错了吧。”
　　我停住了脚步，狐疑地左右观察了一下，心里涌起来了不妙的感觉。按说，往回走的路应该越来越宽吧，怎么越走越难走？
　　手小心地拂过一片杂草，又挡住一根树枝，我转头问后面的公孙策。
　　这眼前的草怎么会越来越多呢？
　　眼前飘来一道急遽的黑影，我下意识地喊道：“小心！”
　　风声中传来的是不正常的尖锐声!
　　练了武功之后，我的本领并没有什么见长，可是反应灵敏了些，听力眼力强了些。回头看时，两支箭急遽射向我和公孙策呼啸而来！
　　大惊失色之下，我来不及多想，往后一扑，顺手一拉，已将公孙策压在了身下，两支箭堪堪掠过我们的头顶！
　　翻滚起来，踉跄往前跑去，后面想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如同追魂的铁链，步步紧逼。
　　听声音，人应该又三四个。
　　我的冷汗顿时湿透了后背！
　　不会吧！谁这么看得起我们，一个文弱书生，一个三脚猫的少年，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吗？
　　拉过公孙策，把他往我的身后一推，我大叫：“大哥，你快跑！”
　　身后蹬蹬的脚步声如同索魂的阎罗，冷寒逼人！
　　公孙策反手一握，喘着气急急地说：“丢了药箱子，快走！”他顺手一拨拉，箱子落地，拉着我慌不择路地就跑！
　　可惜天不从人愿，围上来的显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片刻之间他们就赶上了我们。
　　我和公孙策背靠背地站着，冷眼看着。事到临头，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一二三四，包围我们的有四个大汉！
　　为首的大汉狂妄地叫着：“跑啊！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
　　公孙策比我高了一个头不止，我靠在他的背上，只觉得自己的冷汗打湿了他的后背。
　　小心地往后移着。
　　大汉得意地笑了起来，“跑吧！两个蠢东西，也不知看看身后！”
　　其他的几个人也得意地大笑！
　　我心里一沉，和公孙策不约而同地往后望去，这一眼，让我们的心如坠冰窖！
　　身后是一处断崖！
　　公孙策拉着我的手，站在断崖前，冷静地看着围着的四个人。
　　我的心稍微地静了静，人安定了不少。抬头看了一眼公孙策，微微笑了起来。
　　公孙策心里莫名地一热又一冷！
　　奚夜，为什么如此决然地看着我？
　　脚步一动，我站到了公孙策的前面，努力镇定，冷声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我们是谁？你们到阎王爷那儿去问吧！”为首的大汉哈哈大笑，说：“今日我们是来要你们的命的！”
　　大汉的笑声满是狰狞。
　　“我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不抱希望地继续问。
　　“还是我们的爷英明！看了王朝，马汉就知道那个包黑炭不安好心。早早做了准备。”左边的一个略瘦的大汉说，“你说你们不呆在开封府享福，跑这儿来干嘛？这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吗？”
　　略瘦的汉子十分得意！
　　“就是！要不是怕路上引人注目，我们兄弟几个早就动手了，何苦跟到这鬼地方。不过，这两人倒是选了个好地方，等会儿抛尸也容易多了。”
　　右边的一个大汉像看死人一样的看着我们。
　　我又气又急！
　　脚步往后挪了挪，公孙策早站到了我的身边。
　　“这么说，你们早就注意我们了！”公孙策不动如山，平静地说。
　　“你们一踏进酒楼，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了。我们不认识你，卢国舅可认识你公孙策！”中间的一个看起来比较猥琐的汉子也说，“如果你们只打听点事，我们爷倒也不放在心上。我们也就不会为难你们。谁叫你们太不识相，居然跑到这儿来了，害得爷们多跑了不少的路！”
　　猥琐汉子气愤愤地说。
　　“废话少说，快点行动吧！”为首的汉子面色微黑，手一挥，包围圈缩小，手中的大刀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夺目的寒光！
　　第一次感觉死神离我们如此之近！
　　我的心不可抑制地砰砰跳动起来！
　　我们两个人或许能搏斗一时，可最终还是免不了被人侮辱的夺命！既然他们不会留人活路，不如另搏一搏。
　　慢慢地，我们在他们的逼迫下，靠向了悬崖边。
　　冷风从崖下阵阵传来。
　　危急中，我再次向崖下看去，飞快地瞟了一眼，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有了点底，向公孙策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