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一竿竹青》水滨之木

11、 费心思 迷雾又一重

　　找到了线索，那也只是怀疑，离破案还很远。
　　开封是个美丽的城市。战国时的魏，五代时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都建都于此，到北宋又成了一国之都，园林、宛宇比比皆是，城中人习惯在门前栽柳植花，此时，片片柳絮隔墙飞进，沾染了无数的愁绪。
　　开封府上空随柳絮飞舞的还有若有若无的尸臭，提醒大家时间紧迫，众人的脚步越发匆匆。
　　我呆在后衙，愣愣地看大家衣袂飘飘，连寻常的皂隶也脚步生风，大家都有事做，却独独余下了我。我羡慕而嫉妒的趴在桌上，百无聊赖。
　　那个包黑炭是怎么想的，我的武艺虽然上不了台面，可我好歹多了千多年的见识，怎么就漏了我？
　　郁闷！
　　公孙策翩翩登场！
　　我眼睛一亮，从桌子边跑过去，人未到声先发：“公孙大哥，你今天要出去啊？”
　　“是啊。”公孙策平平淡淡的回答，脚步不停。
　　“公孙大哥——”我跟在他的身边，有点乞怜的叫。
　　“奚夜有事？”公孙脚步略停，扭头问我。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我的声音稍低了些，记起了他昨天的责备。
　　“你是我的助手，不跟我你跟谁？”公孙策忍
　　了好久的脸破了一丝裂缝，脸上浅浅一笑。
　　我呆了。难道？难道刚才公孙策在耍我？
　　“还不快来！”公孙策看到奚夜一红一白的脸，感到十分好笑，又气又笑地催促。你本来就是我的助手，这两天跑野了，倒是忘了自己的本职了。看来要时时使唤你了。公孙策边走边想。
　　我快步跟上了公孙策。
　　开封府很大，占地六十余亩，穿过梅花堂，议事厅，出了大堂，就一下子置身北宋都城了。
　　清明刚过，街上还有些纸马铺留着些衮成楼阁状的祭物，我随手从路旁的一个小摊上拿起
　　一个泥人，是个四平八稳的菩萨。公孙策扇子轻轻一敲我的手，低声说：“放下。”拉起我就走了.

　　“干嘛不能看？”我嘟噜着。
　　“那是黄胖。”
　　“黄胖是什么？那明明是一个泥人。”我不解。
　　“清明用的。”公孙策白了我一眼，“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再也不敢多问了。
　　说话间，已经走了好远了，我打量着街上古朴的人众，问公孙策：“我们要到哪儿去？
　　“你说呢？”
　　我沉思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杏仁药铺’！
　　“聪明！”公孙策脚步不停，靛青的衣袖飘飘，更像一竿竹子了。
　　“杏仁药铺”东街，我们进去时人不多，都聚在药铺那儿。店里有一个老大夫，手撑头颅一点一点，掌柜的却没说他，看来是个神医。
　　见我们进去，一个小伙计立马迎过来，脸上堆满了笑。
　　“大人贵体哪儿不舒服？我们的闻大夫可是远近闻名的，抱你药到病除”，小伙计殷勤地将我们引到神医面前，热情地又说：“你们稍候，我去沏两杯茶。”
　　公孙策慢悠悠地落座，伸出左手，奄奄说：“这几天头昏脑胀，口干舌燥的，饮食不振，请神医帮我看看。”
　　我站在旁边只想笑。公孙策神清气爽，顿顿两大碗，哪儿像有病的样子？倒是那神医，脸色蜡黄，一看就知道肾脏不好。
　　老神医闭目摇头，摸了好久好久，才睁开眼睛说：“大人只是心火上升待我开一剂清火的药，喝下去定药到病除。”
　　趁他诊脉的机会，我和公孙策都没闲着。它是眼观八路耳听四方，我则装着无聊，前前后后的转悠了个遍。
　　两人交换了个眼光，都有些失望，这样好像查不到什么吧？
　　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公子，脸浮肿，两眼无神，走两步路就晃荡。我冷笑一声，撇撇嘴，厌恶的转身了。
　　一个明显纵欲的富家子弟。
　　可他们接下来的话却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药丸太大了，很难吃啊！”富家公子抱怨。
　　“这好办，我给你改一下就成。”我探头过去。老板拿起一粒药丸，掰开，错成了一粒粒细小的颗粒，富家公子满意的去了。
　　眼睛一亮，我走过去，拿起公孙策的药说：“大哥，我们走吧。”
　　其实，我早就怀疑是毒杀，只是想不通什么药能通过口腔、喉咙却留不下痕迹。要知道古代的药几乎都是汤药啊。看到刚才老板的演示，我忽然想起我们都忽视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那天孙母对我说的其实还有一段话很重要：我大儿子小时候是早产，那时很穷，没什么吃的，所以老大身体很虚。虽没有什么大病，可干不来庄稼事。这两年家里有了一点钱，我便让儿媳给儿子做了些人参丸。可怜的孩子，丸药还没有吃完就走了。
　　公孙策走在我身边没说话，看我抬起头了便问我：“想到什么了吗？”
　　我点点头。
　　回到衙门，我拉着公孙策直奔停尸间。
　　“公孙大哥解剖尸体吧。”搓着手，想到马上真相大白，我兴奋的两眼发光。
　　“解剖尸体？”想来镇静的公孙策一个踉跄，愕然的张大了嘴。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难道我又忽视了一个问题：大宋还没有开解剖的先河？
　　公孙策眉头紧皱，责备的看着我说：“你怎么想到动尸体了。要知道死者的尸身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我走到孙贵的尸身旁，虔诚的画了一个公孙策迷惑不解的十字，然后站起身，对着公孙策，严肃的说：“公孙大哥，正因为死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帮死者找到凶手，让他能早日瞑目。”
　　公孙策从没有见过奚夜这样庄严过，呆了一下，仔细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拿起一把手术用的小刀，递给公孙策，我退到了一边。
　　公孙策看了我一下，说：“你不避开？”
　　我摇摇头，静静地说：“不，我想看着。”
　　公孙策转过头，认真的划开了死者的肚子，一阵可怕的气味传了出来，我死死的咬住嘴唇，一动不动，轻风吹来了门外柏树的清香。
　　公孙策注意到了我的举动，微微一笑，从死者胃里取出了意料中的东西。
　　我们俩相视一笑。
　　走出门外，看着前面的公孙策，我真的十分佩服。刚才，我本来以为要费很多气力才能劝说公孙策的，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拿起了刀。古人不是墨守成规的居多吗，尤其是读书人？
　　青色流转在公孙策全身，荡进青青杨柳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