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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Chapter 36 回来 ...

  •   「离开的时候。是带着什么心情。为什么要回来。」

      晚上在医院多陪了李念一会儿,等她折回家的时候早就过了饭点。时间一直马不停蹄地向前赶着,催命似的。报上登出的悬赏还没有接到过有用的反馈,多数都是来骗钱的。旗翌晨和Justin各自动用了自己的人际网络,满世界地寻找配型,至今都没有消息。

      自从知道李念患病以来,她就明白死亡是二选一的一个结局,而且还是个大概率事件。只是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或者说,不敢放任自己去绝望,只能苦苦地硬撑。如今希望越来越渺茫,自己身体里那为数不多的精神气儿仿佛也在渐渐地抽离。

      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掏出钥匙开门。旗翌晨正倚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见她进来,便一言不发地起身向厨房走去。她有些纳闷儿地站在原地。他怎么不摆扑克脸追问她为什么没按时回家、去了哪里呢?

      还没等她理清楚,旗翌晨戴着双厚厚的手套,捧出一个小砂锅往餐桌上一放。“喝了它。”

      一种甜甜腻腻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纪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是什么?”

      “冰糖川贝炖雪梨。”

      “……你炖的?” 难以置信。

      旗翌晨不耐烦地皱眉。“叫你喝就喝。哪那么多废话。”

      纪然赶紧识相地坐到餐桌前,乖乖拿起小勺,舀起一匙送到嘴边,眉头不自觉地就皱起。

      旗翌晨拉开她对面的椅子,抄起手坐下,冷冷地瞪着她,一副如果喝不完就死定了的表情。

      偷偷瞄了他一眼,纪然硬着头皮将糖水送进嘴里。她气管不好,每到换季和天寒的时候总是咳嗽。梓笙曾经偷偷地在宿舍用电饭煲煲过冰糖雪梨,装在保温杯里颠颠地给她送来。她本是不想吃的,可是看见他脸上温柔的笑容、暖暖的目光和冻得微红的鼻头,她拒绝不了,因此硬着头皮吃了。那个时候,她没有告诉他她不喜欢甜食,所以每次咳嗽的时候,他总会炖冰糖雪梨给她。

      “谢谢。” 纪然忍下对甜味的反感,抱歉地冲他笑笑。“不过……我不喜欢吃甜食。会恶心。所以旗少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还是决定把自己的不喜欢说出来。虽然会伤害别人的好意,但是起码让别人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方式来对自己好。

      旗翌晨眯起眼看了她半晌,似是在辨认她话里的真假。末了,他站起身,拿出些止咳药往桌上一放。

      “谢谢。” 纪然微笑着拿过水杯,一粒粒地数起药丸来。

      旗翌晨冷着脸把砂锅端到自己面前,拿起勺子犹豫着吃还是不吃。他不喜甜食,只是要把自己的心意倒进垃圾桶,却有些舍不得。

      正不决间,手机响起深情的英文老歌。旗翌晨接起来。“小璃。” 纪然心中一凛,若无其事地咽下手中的药丸,耳朵却竖得老高。

      “你明天要回美国?!” 声音里是猝不及防的错愕。

      “我晚上过去璃园。” 不容旗璃反驳,旗翌晨挂上电话,抓起外套便冲出家门。

      纪然坐在原处,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聚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若是让他知道旗璃是喜欢他的,而且是她故意逼走旗璃的,他会不会恨不得撕碎了她?

      D城国际机场。始发于英国的某国际航班准点到达。夜幕下,一名男子急不可耐地走出机舱。踏上家乡的土地,他舒展双臂,深深地吸进一口空气,脸上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

      身后传来一声娇呼。“梓笙。你走那么快干嘛啊?等我一下啦!”

      “清筱。你自己回家吧。” 周梓笙回头望了她一眼。“我要去见一个人。”

      雀跃地跑到他身后的女孩瞬间冻结了脸上的笑意。“你要去见谁?”

      察觉到她声线里的紧张和不安,周梓笙温柔地一笑。“傻瓜。去见我哥哥。”

      医生办公室里,周梓枂难得地没有出去鬼混。拧着眉看着面前不知从哪儿搞来的小破杂志,他仔细辨认着封面上的墨镜女子。钱宝宝咋跟一外国人搞一块儿去了?!

      忽然响起两声敲门声。他诧异地抬头。门开了。一张久违的脸出现在门后,正冲着他微笑。

      眼里闪出几抹激动的微光,随即迅速冷淡下来,他沉下脸哼了一声,嘴里讽刺道:“原来你还活着啊。”

      “对不起。” 周梓笙抱歉地笑着走进屋,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哥。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周梓枂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本病历盖住桌面上的那本杂志,假装翻看起来。“我管你走不走。我还要工作,没空接待一个两年来音讯全无的人。”

      “哥。我要订婚了。” 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的语气,完全没有准新郎该有的喜悦。

      周梓枂翻病历的手停住——就算他不是心理医生,也能听得出他话里的异常。“是清家的那个丫头?”

      周梓笙不带表情地点了点头。“我不想搞得太隆重,所以只会简单地请一些亲戚朋友。”

      长兄为父。他自然是要出席的。周梓枂啪地合上病历,冷冷地看着他。“两年前你跟她去英国的原因我不想追究,但是你不爱她就不要娶她。你耗她两年没关系,别耗她一辈子。”

      “我自有分寸。” 周梓笙淡淡地答,眼里有些空洞。

      周梓枂看着眼前那张跟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庞,忽然觉得陌生,像从来不认识一般。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把心事藏起来不告诉他,独自做着一些决定。只记得是他认识纪然以后的事了。尽管如此,在心理学家的眼里,今天一切行为的因,来自昨天;今天一切行为的果,形成明天。所以事情一旦有开始,就可以预测以后。只希望,事情不要像他预测的那样。“清家不是那么容易玩弄的。你要是想吞清家的财产,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周梓笙微微勾了勾嘴角。“任何人都会有弱点。清家老头也是。”

      闻言周梓枂只觉得自己的眉头越拧越紧,越拧越紧,紧得简直可以挤出血水来。他重重地一拍桌子,把两年来的积怨都咆哮出来。“你占了她家的财产又能怎样?!纪然早就已经不需要你了!她结婚了!嫁给旗家的太子爷了!” 推开病历,他拿起那本八卦杂志猛力摔到他面前。“你醒醒吧!我早就告诉过你她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靠近的!你何必把自己全部赔进去!”

      杂志上戴着墨镜的娇小女人正挽着一个金发的外国男子,唇边挂着一丝浅笑。周梓笙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那本杂志,半晌后缓缓伸出手去摸那抹笑。她还是老样子啊,骗人的时候,总是那么笑。“哥。她是在玩呢。等她玩够了,就会回到我身边了。你知道她是喜欢我的。”

      周梓枂气结。无论他平时在病人面前如何能言善道,在弟弟面前他就只是一个关心则乱、无计可施的可怜老哥。如果单靠嘴皮子就能说服他放弃娶清筱,那他当初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对纪然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乃至造成今天的局面。“你就不怕我告诉清家老头你是要诈他家的财产?”

      “如果你希望替我收尸的话。” 周梓笙站起身,走到门口。“哥。我走了。” 两年不见,她的手段高明了许多,连旗家的少东都能骗到手。不过旗家前一阵子资产缩水,目前略逊于清家的家势,看来要把她抓回来应该不难。

      天色微亮的时候,一辆奔驰停在怡海嘉园出口的不远处。摁下车窗,里面的人伸出手抖了抖烟灰,目光牢牢地锁住出口。

      深深吸进一口烟,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袅袅地在空气中升腾。他瞥了一眼,忽地伸手去抓。烟圈随风散去了形状,轻巧地滑过他的指缝,消失不见了。

      抓不住么?他自嘲地勾起嘴角,往椅背上一靠,目光远眺。A座顶层。她就住在那里。只要他现在下车、上楼、摁下门铃,就可以见着她了,见着过去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念着想着的她了。离开之后才发现,原来思念,也能沉重得让人窒息。

      看着那层楼,他握紧手心,微微地笑起来。第一次遇见,是在梓枂的诊疗室里。那时她被催了眠,安安静静地躺在睡椅上,一袭黑色的长裙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如同一颗搁在黑缎子上的白珍珠,光华耀人。

      他站在门口,只能看见她的侧脸,隐约觉得年纪应该是不大的。哥哥的病患里,有很多是青春期的问题儿童,所以当时她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瞥见他要拿的东西就放在办公桌上,他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拿起东西转身要走,他无意地瞄了一眼桌上的病历。谁都不曾想到那时的惊鸿一瞥,竟会在日后衍生出如此多的纠缠。

      那份病历是空白的。只有姓名年纪。纪然。16岁。

      纪然?恰巧也是十六岁?!他难以置信地僵在当场。开学已经一个月了,他也几乎快要把那事儿给忘了。

      那时正值新生报到前夕,他是学生会主席,负责部分新生接待工作。拿着他们系的新生资料回了宿舍,洗完澡出来便发现小小的宿舍里已经人满为患了。恶狼似的一堆男人正扑在那叠资料上猛翻,嘴里不停念着这个长得不错、那个也长得不错……

      他只是笑笑,任由他们去闹。每年都是这样。新生还没来之前,那些长得漂亮的称头的几乎就已经被恶狼们尽数掌握,之后再有预谋地各个击破。毕竟狼多肉少的时代,早下手为强那是真理中的真理。

      “啊!这个就是传说中今年咱学校的状元啊!”

      “我看看!我看看!……哟!咋长得像未成年的?”

      “人家十六岁。本来就未成年。我听说她数学是考的满分。太牛掰了!”

      ……

      沉默片刻之后,那张带着照片的资料被扔到了一旁。多数男人不喜欢女人过于强势,而金融学对数学有很高的要求,以后建立各种经济模型都需要用到数学知识,所以大家好奇归好奇,最后是将那个状元淘汰出局。

      他只是笑笑,走过去捡起那张纸放好。照片上的女孩长得很清秀,齐肩的短发,眸子里透着一丝笑意。那眼神,和以前念高中的时候他的班级曾有过的一个天才少年完全不同。那少年十四岁就跳级来和他们一起念高三,深得老师和家长的喜爱。但是同学却不喜欢他,甚至排挤他。因为他得到一切都太容易了,容易得让人眼红,加上他性格孤僻,不懂人情世故,更是树敌不少。最后在环境的压力下,他崩溃自杀了。

      那个时候,哥哥说过天才若能存活下来,通常只分两种。一种是适合待在研究室里,一人独干型。另一种则正好相反。看她的眼神,应该是属于后一种吧。他笑着收起资料,对那个即将成为他学妹的女孩产生了几分好感。

      九月一日。新生报到日的第一天。烈日炎炎。他坐在接待处的大阳伞下,一边替新生办理手续,办好一个划掉一个的名字,一边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里搜寻着女孩的踪迹。守了一天。她没有来。报到日有两天,可能是第二天来吧。第二天他又守了一天,连饭都没有去吃,就一直守着。结果第二天她还是没来。

      他猜测可能是没有钱读书吧。以前也碰到过优秀的贫困生接到录取通知书也没法来报到的情况。所以学校按照资料上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不想放过这么一颗好苗子。结果竟然是电话早已经取消了。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没了踪影,怎么都联络不到。

      因此当他看到那份病历时,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女孩竟然就和他活在同一个城市,而且还是他哥哥的病人。他鬼使神差地走近她,在睡椅边坐了下来。凝神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笑。没错。就是她。只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病历是空的呢?

      没有任何征兆,她忽然就睁开了眼,吓了他一跳。直觉地站起身,他有些尴尬地想要解释其实他不是在偷看。她却蹭地一下坐起来,冷冷地防范着他。“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周医生呢?” 扭头看了房间一圈,发现没有别人,她立刻以极高分贝和极富穿透力的嗓音抓狂地大叫。“周梓枂!你在哪儿!赶快给我进来!”

      他吓得连连退后、连连摆手。“你别叫那么大声。我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房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跟着周梓枂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看清是他之后,他难得对他使用命令的语气。“梓笙你立刻出去!”

      ……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他被当成了不折不扣的坏人,顺带毁了她对哥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丁点儿的信任。他后来问了哥哥才知道,原来她母亲砍了她一刀,接着跳楼自杀了。她目击现场,受了很大的刺激,因此不敢轻易信人,对陌生人有很强的戒心。诊疗时她什么都不肯说,那些情况还是送她来医院的一个孕妇告诉他的,只是具体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因此诊疗最后实际上就变成了睡觉。她晚上不敢睡,所以只能白天到诊所里催眠。

      现在想来,那就是他沦陷的开始吧。年轻的时候总是怀着些浪漫的情怀,以为能再见到她是老天给的缘分,以为自己撑得住整片天,所以不顾哥哥的劝告一头扎了进去,最后弄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无奈地抖落一地烟灰,他失笑地望着远处。如果可以对她放手、舍得对她放手,那他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两年时间浸银出的,是一个和过去的周梓笙完全不一样的男人。唯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他依然相信,他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心里跃动的情绪,是永远。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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