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人，一起走》密蒙

5、在医院的日子里（上）

　　在医院的日子里（上）

　　从小到大我就没这么哭过，这回真是赔本了．那小子仿佛知道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苍白着有张脸在昏迷中居然笑出朵花来．

　　＂叫什么名字？＂办理住院手续的护士头也没抬地问．

　　＂不知道．＂我老实地答．

　　她抬头睨了我一眼，爽快地吱啦一下撕掉一张小票票，放在手里肆意蹂躏了两下准确地射入纸篓里．＂什么时候知道了，什么时候再来．＂

　　我也不急，反正那小子已经在急救室了，拉上负责的小导游，＂你来帮个忙，把那被蛇咬的家伙的证件什么的翻出来，你去把住院手续办了吧．＂

　　小导游的确是个老实孩子，什么也不问，点点头直奔那人的行李去了．

　　我非常坚定地遵守着那个没有多少价值量的约定，仔细想想，真是莫名其妙的坚持．

　　我真的是很对得起他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我正在观察他包得跟榔锤似的脚．

　　＂好看不？＂

　　＂好玩．＂

　　＂喜欢看不？＂

　　＂喜欢．＂

　　＂要不要拍张照纪念一下？＂

　　＂好主意．＂我从背包里掏出一数码相机，嚓嚓从不同角度连拍了好几张．

　　＂小～小～．＂已经有点老鼠磨牙的感觉了，＂过来，让我亲一口，就原谅你的无礼．＂

　　我从鼻子孔里吐了口气，伸出小指敲了敲他榔锤似的脚，＂就你？＂话说，这是不是就叫作＂扬眉吐气＂？这一天总算让我盼来了．

　　＂就我！＂他呼啸着扑过来，呃，只有上半身而已，所以尺度有限．他的手指尖在绷地紧紧的情况下还离我有一厘米的差距，我想我知道安全距离是多少了．

　　＂我明天去ＸＸ山，你就安心待这儿修养吧．＂

　　＂我抗议！＂

　　＂抗议无效．＂

　　他努力眨巴着他那怎么看也不水灵的眼睛，委屈地控诉：＂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举目无亲冷冷冰冰充斥着死亡阴霾的苍白的医院住院部？＂

　　＂把你那小媳妇样给我收回去！＂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这家伙在昏迷的时间里没少折腾我．＂我本来就没想带上你，你非跟着，看看你给我招了多少麻烦！为了你，我今天一天算是浪费了．＂

　　＂可是，我受伤了，我是病人．＂

　　＂你是不是觉得病人最大？＂

　　他居然点头了．

　　＂你从哪来的那幼稚想法？＂虽然自从再遇以来，他一直在破坏我的记忆对他的第一印象，可今天他算是彻底颠覆了．当初的危险意识的确是准的，他不是我能惹得起的人．瞧瞧吧，他将我快乐假期搅得一团糟，而我，并没有让他继续胡为的打算．

　　他指着一边的病床，＂那儿．＂

　　经他一提醒我才惊觉，刚刚如同小儿般幼稚的举动很可能已经被同房的病友极其家属收入眼帘．我慌忙四顾，只见基本所有病人都在睡觉，除了他指给我的那一床．

　　床上一个女孩靠着几个枕头坐着，手里捧着本书，嘴上下开合着．注意，她不是在读书，一块一口大的蛋糕后面连这牙签被一只手送进了她的嘴里．

　　再看那手的主人，一个瘦瘦的男孩坐在床沿，正要给一瓶奶牛插吸管．

　　那女孩说：＂别，我不喝．＂

　　那男孩说：＂喝点吧．＂

　　那女孩说：＂我不喝酸奶．＂

　　那男孩说：＂瞧我这记性，你等等，我重新买一瓶去．＂

　　那女孩连忙拉住他，＂别去了，你快回去吧．＂

　　那男孩犹疑着，＂我再陪你一下．＂

　　＂不行．＂女孩这次很果断，几乎是命令的语气把男孩赶走了，那男孩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总算是挪出了门．

　　＂嘿，小朋友．＂他再正大光明的窥视后，大大方方地和女孩打起招呼．＂怎么把人赶走了？一个人不无聊啊．＂

　　＂不无聊．＂女孩举起手里的书，上面四个烫金大字——古文观止．＂再说，都快晚上了，这医院离他家远，他一个女孩子晚回去，家里人要骂的．＂

　　我听到了什么？女孩！

　　我和他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不可思议．

　　＂你们把她当成男生了吧．＂那女孩呵呵笑起来，＂这种情况平均每星期要遇上三回．＂

　　＂他是女的？＂我问．

　　＂千真万确．＂

　　＂难怪看起来像发育不良．＂

　　＂别看他瘦，个子比我高多了，打架也厉害，在年级里称王称霸的．不过，在家很听话，对朋友也好．＂看得出，女孩对这个朋友很是喜欢．

　　随便聊了两句，女孩也休息了．他悄声对我说：＂那女孩真够迟钝的，人家这不明摆着对她有意思．＂

　　我白了他一眼．

　　他接着说：＂要不我们推她们一把？＂

　　＂你别教坏祖国幼苗了．＂

　　＂祖国幼苗？＂他嗤笑道：＂想当年，我刚入初中，英姿勃发，迷倒一片情蔻初开的小女生，然后我——啊——唔！＂

　　看着他双手捂住嘴努力将惨叫声封杀在喉间的狼狈样子，我揉了揉手指道：＂我对你的情史没有兴趣，要炫耀，到别出去．明白不？＂

　　他急忙点头．＂原来你吃醋——啊——唔！＂

　　＂你再说啊，我掐死你！＂

　　他眼含泪水地点头，不再多说一句．

　　事后，突然发觉，那时的反应不是一个成年男子中学教师该有的，所谓的高素质到他面前早已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