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的八十八天》夏の薇凉

4、愿小崽子永远幸福

　　五月十二日下午两点二十八分，四川省汶川大地震震惊了全中国。我天天在网上关注着消息，救出一个人我能高兴好半天。

　　然后就有那么一张照片，在一个角落里，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到地方，有一只小狗。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小崽子，突然想把他抱在怀里，想宠宠他，疼疼他。但想法并不那么强烈，我就尽量忽视了。

　　二十六号，孙同学去上海办工作的事，老大早在二十号的时候就去大连的一家银行签工作合同了，而我二十七号上北京办英国留学签证，刘同学天天上学没办法自己同时照顾悠悠跟小崽子。孙同学就在临去上海的时候把小崽子送到了高中同学，罗同学的妈妈的那养。

　　这是小崽子的第五个暂留的地方。

　　对，就是暂留。不论是孙同学跟刘同学那，老大家，王同学家，我寝室，还是罗同学妈妈的家，所有的地方都是暂留。

　　男张同学家里原来养狗，去年十岁的狗狗丢了。五一陪悠悠打针的时候我说把小崽子送他，好好待小崽子就行。

　　我们都大四了，马上就要各奔一方了。孙同学的家里已经有两只狗了，最多只能把悠悠拿回家里。我跟刘同学家里是不让养狗的，所以我必须尽早安排好小崽子未来的家，要找一个我信得过也会对他好的家。

　　我不能叫小崽子成为流浪狗，尽管我对他许多事都做的不如意，但抛弃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

　　六月七号，张同学跟她男朋友男张同学都准备回家过端午。

　　六月六号星期五，我着急去办理出国手续，两位张同学去罗同学妈妈那接小崽子。

　　听说罗同学的妈妈一步一回头的看向小崽子，听说小崽子在回来的路上很乖一直趴在男张同学的腿上，听说吃饭的时候小崽子也不闹就看着，直到给他他才吃，听说小崽子见到美女就跟着跑追半天才追回来，听说……

　　那些本应该由我自己参与的，本该由我亲眼见证的，都是听说来的。

　　就像自己有了小孩，而我错过了他第一次叫妈妈，错过了他第一次走路，错过了他第一次跌倒，错过了许多美好……

　　小崽子见到我很高兴，一直在摇尾巴，还往我身上扑。

　　原来他什么都不懂。

　　我本应该给他一个幸福的家的，最起码要给他一个安稳的地方，最起码每天睁眼他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人，最起码不该总在大包包里坐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最起码不用一次又一次适应新的环境。

　　可他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见到我很高兴，只知道我是一个养过他的人，他只是单纯的开心。

　　他只是一只三个月大的狗，许多适应人类世界的习惯还没有养成，他还不会握手不会谢谢，不会用两条腿站立，因为没人教过他。

　　他什么都不懂，他还是个孩子，纯净的心灵上没有一点污垢，他一只用他那干净的眼睛看着一切，干净的思想去理解他身边的事。他不知道他其实能过的更好，得到更多。

　　因为没得到过，他很容易满足，容易到见到我这个只是在他身边呆了几天的人，就能那么高兴。

　　他并不聪明，他没有悠悠那样纯正的血统，他听不懂许多悠悠能听懂的话。

　　他从不主动要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他可以主动要求什么，只有给他的时候他才接受，而且很高兴。

　　他在向我撒娇，他要求我的拥抱，他在做他这个年龄应该做的事，那些他原来不会的事。

　　他像孩子一样在渴望一点关心，一点温暖，一点爱。只要一点点他能高兴好久。

　　第二天六月七号上午，我跟张同学领着他绕着寝室楼走了两圈。

　　回去给他洗了个澡。

　　中午张婷婷出去吃完饭回来，拿起大包包说我们要走了。我说知道了。

　　抱起小崽子，我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就跟他说，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知道吗，你会不会想妈妈啊，到人家家里听话，来再看一眼妈妈，你连妈妈都不会叫呢，妈妈还没教会你握手呢……

　　抱走吧。

　　二零零八年三月十日我抱着小崽子进门起，到二零零八六月七日我亲手把小崽子交给张同学抱走，正好八十八天。

　　其中我与小崽子相处的时间，从三月十日到十二日，从三月二十三到二十五日，从四月二十五到五月四日，加上临送他走的前一天，只有短短的十六天。

　　其实小崽子是幸福的，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他辗转于形形色色的地方，但每个人都是喜欢他的，每个人对他都很好，尤其老大跟罗同学的妈妈更是从心坎里疼他。

　　但也正因为他在太多的时间里到处奔波，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安定下来，所以他是没有安全感的。他总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的，只要把一个大包包放到他前面，他会自动的钻进去。他习惯于奔波，习惯了没有固定的住所，习惯了坐车，也习惯了寄人篱下。

　　稍微对他动怒他就会很安静，因为他知道他不属于这，他要在再次被送走之前表现的好一点，他想尽量让人喜欢他使他有个安定的地方。

　　这让一个两三月大的孩子有这钟想法是残忍的，而正是我造就了这份残忍。

　　我只能最后安慰自己：我给他找了个家，一个热闹的家，每个人都很喜欢他，爱他，宠他。他可以在那个家里撒娇，可以因为家里人抱了别的狗狗吃点小醋，可以因为今天的午饭里没有肉而赌气。他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在固定的地方过着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生活，他可以拥有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童真。再也没有向他敞开的大包包，再也没有坐不完的公交车。

　　也万幸打电话过去问的时候，大家真的都喜欢他，大家真的对他好。也万幸他终于能停下来歇一歇了。

　　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在那个五一假期里因为看不到我，从椅子上跳下来摔的生疼还要向我跑来，越来越近的哭叫声；因为下雨天只带悠悠出去散步而没有带他，一开门就向我奔过来的身影；被王同学踩到了，我非但没有安慰还叫他闭嘴时，那哭泣的眼神里传来的“妈妈，我好疼”……

　　愿小崽子此生幸福健康，愿小崽子此生平安快乐，愿小崽子再遇不见如我一般的人，愿小崽子不再叫小崽子有新的名字新的生活，愿我所有的愿都成真……

　　二零零八年端午某时，突然在网上看见汶川大地震的狗狗们，刺激了我之前一直隐藏的所有内疚一并爆发，故写此文。

　　关上计算机，原来我早以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