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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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来一壶上好的龙井！”
“哎！好咧！这位公子！您随小的来，楼上醉春阁请！”
“小爷我今儿个就要啼月间！昨儿一早便闻得此间得一异画，如此宝贝，我倒要好生瞧瞧！”
“...哎这位爷...此间已被西城的林公子包下了...您看...要不...明儿个您...”
“少废话！难道你不知道小爷我的身份？你给我睁开狗眼好好看清楚了，小爷我就是冲这画来的！”
......
锦朝初年，锦州城南，锦阳府旁，秦淮河岸，有一茶园名曰启芳。何时造，何人居，未尝有人知晓。
相传昔有一金陵人士，喜其闲逸，衍生数代。后因战乱，弃园而去，携家眷坐船南下。后偶有一人巧遇此园，因改之茶园。
历经百许年，魑魅魍魉，奇人异士，木魅山鬼，武客文生，尝往来于此。
锦阳一小生，姓顾，名盼笙，字青茗。人皆唤之素芳先生。笙之族，世代守园，莫敢怠慢。笙初见此园，心中暗喜：“甚矣！妙何如哉！”
旦见那园，坐北朝南，粉墙黛瓦，四周高耸三阶马头墙。其上以青瓦覆之，又安以各式坐头，或马头，或鹊尾，形态各异，明朗素雅。
时人尝坐船于此，经秦淮，过镜桥，便见正门。此门约六尺，宽四尺有余，以琼州上好黄花梨香木制成，安于墙内，以玄色覆盖。门上安有金漆兽面锡环一对，其间配有如意纹，取之“寿如人意”之义。门两侧有青石雕版对联一副，上联“把茶冷眼看红尘”，下联“借茶静心度春秋”。门上便是一块赤色水曲柳木匾，上有行书三字“启芳轩”，苍劲有力，入木三分。以金漆染之。旁有一行小字“夏历四年玄月孟太公书”，附有朱色方形印章一枚。门楼置于牌匾上方，檐角上挑，顶端覆瓦。其间有横枋，刻以双龙戏珠图，生动形象，栩栩如生。门前左右各置一盆长青罗汉松，门脚一对石狮，左雄右雌，百年来镇守于此。
推开园门，园内之景令人惊呼，人始觉开朗，耳目一新。跨过门槛，经一垂花门，便是前厅。其间设一屏风，以巴蜀百年金丝楠木制得，刻有各式飞禽走兽、金石墨宝。上有百鸟朝凤彩丝图，百鸟形态各异，色泽明艳。屏风之后乃一赤色血榉木柜台，约半人高。上有文房四宝一副，账簿一本，香炉一鼎，清香一炷，各式茶罐一字排开。其后便是花梨木柜。柜约五尺有余，上有各式茶具及香茶。龙井、茉莉、铁观音，比比皆是。柜上挂有一横幅字画，高山，流水，僧人，月下，香茗，清烟。
前厅左右各设穿堂，以连接东西二厢房。出了前厅便是天井，正中乃一圆形池塘，上有假山，偶有金鱼玩戏其间。眼前便是正房。正房三间，每间二层，左右皆是奇花异木。四周是抄手游廊，上有八哥鹦鹉，鸣声清脆，下有雕梁画栋，令人惊叹。天井聚四顶雨水，前人有云，此乃聚财之意。东厢有上房二间，后院竹石掩映，花木扶疏，有杂房三间。西厢亦有房二间，以穿山游廊相接。游廊之上，亦尽是雕刻，翎毛花卉，龙虎狮象，身姿各态。游廊尽头乃一石亭，名曰浮生。望眼便是一片荷塘，西厢设有美人靠，茶客品茗赏荷，岂不美哉？
盼笙年方十六，年少轻狂，喜游山涉水，便封园数十载。待笙归来，已近而立，意气风发，重启此园，并以其经历将此园各间一一命名。眼下，暖阁有四，曰呼月，春晖，醉春，笼纱。闲居有三，曰清婉，幽莲，晚秋。雅间有三，曰啼月，问渠，如水。
正值佳日，此园重新开张，一时间沸沸扬扬，门庭若市，街市繁华，人烟阜盛。
盼笙心中大喜，便暗暗道：“此生得一园，足矣，足矣。”
……
这一日，恰逢是腊月二十八，寒风呼啸着吹落这茶园的最后一片黄叶。西厢后院的荷塘已是残荷一片，湖面结了薄薄的冰层，偶有几只顽劣的不归鸟停留此地，却也竟冻得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园内的寒梅已开大半，幽幽梅香伴着那淡淡茶香，人心头的寒气便也减少大半。
一大早，天还未亮，启芳轩内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便忙碌着这分发腊八粥一事。“这日子，怕是又要落雪吧。”顾盼笙望着格窗外那阴沉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先前这金陵已染了两次白装，怕是这次，雪会更大一些吧。正想着，一阵刺骨的寒风忽的穿过那窗子，他不禁紧了紧衣裳，乌黑的头发随风飞扬，勾画出一道好看的模样。
“少爷，这天是冷的紧了，您可是要多穿些衣裳啊。若是冻坏了这身子，你叫老夫可如何是好啊。”
“哎，方伯，您放心，我注意点便是了。待到卯时，您就将园门打开吧。我想今年啊，定是和往年一般，门外又是一条长龙吧……”顾盼笙放下手中的活，对着那老仆人说道。
“是的，少爷。哎，少爷，您看，您打理这茶园，生意是蒸蒸日上，茶客是越来越多，我想老爷夫人在天之灵，必是感到万分欣慰的吧……”
“方伯，您可休要这么说，若不是当年您执意让我回来，如今我竟还不知在哪云游呢。”
……
片刻，卯时已到，方伯打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门外顿时嘈杂一片，声音四起。老婆子们，男人们，孩子们，街上的乞丐们一股脑儿的围拥在一起，将园门堵得是水泄不通——
“快看呐！茶园开门啦！”
“哎哟哟，可真真是急死我了，终于出来了！”
“爹爹！爹爹！今儿我们可有现成的腊八粥喝啦，不用花您一个子儿！”
“小孩子懂些什么！净瞎说！”
……
顾盼笙不由地暗暗一笑，来到大门口，整了整衣冠，便说道：“各位街坊们，今儿是腊月二十八，我园依照前辈惯例，在这一日为大家免费分发腊八粥。人人啊都可进这园子来喝一杯茶，赏赏这番腊梅美景。这粥可是人人皆有，请大家先排好队！方伯，去命令惠姑和小九他们把粥桶端上来吧。”
“哎，是的，少爷。”
……
“大娘，这粥是给您的。”
“小桌子，这粥啊快拿回去给你娘吃，路上可要慢慢儿的，可别把这粥撒了。”
“大兄弟，来我这园子喝一杯如何？快，请进，请进。小九，快带这位客人上醉春阁！”
“哎好咧，掌柜的！这位客官，您这边请咧！”
忙碌了大半天，转眼便已过午时。“少爷，您身子骨不好，进去歇歇吧。我看这人啊也快散了，这儿就交给我和惠姑吧。”
“方伯，那这儿就有劳您了。”
“这又是什么话，这啊，是我们应该做的啊，少爷。”惠姑忽的转过头来，对着盼笙微微一笑，“少爷，您对我们的恩惠啊，惠姑报答还来不及，怎敢去怠慢呢？”
望着方伯和惠姑这忙碌的身影，顾盼笙的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自从去岁那双亲因故身亡后，再也没人待他这般好，只有这二人，将他视为自己的亲生儿子般，叫他如何不心存感激？
这天是愈发的阴了，寒风愈发的刺骨，“再不久，这第三场雪也是要来到了罢。”此刻，园内的几枝江南无所却是挺拔了，殷红色的花苞竟是呼之欲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江南无所啊江南无所，你是这般艳丽，却可曾知我心中的痛呢？”顾盼笙怀揣着暖炉，坐在柜台前，眼却望着窗外的梅暗暗出神。
“青鸾啊，你如今可否安好呢？青鸾，你曾说的，待那梅开时，你便会回来寻我。青鸾，你看啊，那园外的江南无所开得多艳啊。青鸾，你是要回来了吧。金陵都快飘起第三场雪了，青鸾，你究竟在何处啊？青鸾，我的青鸾……”
心不由得一阵绞痛，那感觉，那般真实。
这时，店内却忽的出现了一位黑衣男子。“这大白天的，竟也带着黑色面纱？此人真好生奇怪。”盼笙很是不解，待他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站起了身子，“这位公子，今儿是腊月二十八，本店茶水全免，您往里边请……小九，小九！小九？人呢，快带公子里边请啊！”
回应他的，却竟是一阵又一阵的寒风。
“不必了，我只是来送你这个。”说罢，他便从背后掏出一幅白卷，放在那柜台之上，“记住，挂在啼月间。”
顾盼笙正想问清这桩异事，却不曾想到，他刚要开口，那黑衣男子便没了踪影。门外，仿佛有几声乌啼消失在这片茫茫天色中。盼笙急忙追到门外，除了那江南无所，一无所获。“这男子，好生奇怪，却又好生熟悉……”一阵莫名的情愫在他心头涌起，这究竟是什么？
盼笙的视线又回到了这幅画上，他慢慢将画打开，顿时，一道白光刺入他的眼睛，刹那间，意识全无……
“少爷！少爷！您醒醒！这天色也不早了，您在这儿睡太久了，只怕是要着凉，您先回锦阳府歇息吧。街坊邻居们都已经散去了，这儿我来打点就好了。”
“啊，是方伯啊，我竟是睡了一场……这一下午可真是劳烦您和惠姑了。对了，今儿午后，您可是见过一黑衣男子进我这园中？”说着，盼笙便除去了那件方伯盖在他身上的厚大衣。
“少爷，您又在说笑了。整一下午我和惠姑都在大门口，可不曾见过您说的黑衣男子啊。这怕是少爷您的呓语吧。哈哈哈……”
“方伯，您莫要嘲笑我。方才我那一梦似真似假，如梦如幻。梦中那人竟说其要赠我一画，要我挂于那啼月间，待我想问清此事时，却没了踪影。您说，这岂不奇哉？”
“少爷，这只是您的梦罢了。若是真的，那这画儿如今又在何处呢？”
眼下，这柜台前竟是空空如也，何来画呢？顾盼笙顿时便傻了眼，“我记得他是放在这儿的呀……”
“少爷啊，您可莫要说笑了，您啊，定是近日来为准备这大善事累坏了身子，快，快回去歇着吧。”说着便将那盼笙往门外推去。
“那，那方伯，我先回去了，您也早些休息啊。”说着便向方伯挥了挥手，走出了前厅。方伯转过了身子，竟却是一声叹息。“该来的还是会来啊，这是这孩子的命啊……”
顾盼笙踏出那前门，“啊，这雪，竟是有这么厚了……”雪还在那纷纷扬扬地洒落着，寒风吹得这雪满世间飘摇。
“青鸾，你看啊，这是今年的第三场雪了，下一场大雪飘起的时候，是不是我就能再见到你呢？青鸾，我是真的想你……”
那几枝江南无所穿上了一袭白衣，在那雪的夜色中，竟也是那么的好看，竟也似那日的温柔。
大地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竟是那样纯净。
顾盼笙离开之时，不由忘了门口一眼，几片黑色的羽毛散落在那白雪之上，竟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