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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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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场景闪过,转眼到了宋佩称帝之时。他站在高大庄严的祭台上,穿着张扬的龙袍。龙袍上,九条神龙张牙舞爪,彰显着宋佩天地间最高的地位。他英俊的脸上有骄傲,有野心,有霸气。他眼光扫过匍匐在他脚下的百官,耳中是众人敬佩的“吾皇万岁万万岁”。蓦地,他冷峻的脸上绽开一丝笑意,那是没有温度的笑。众人站起,他看着一张张敬畏的脸孔,满是自豪与骄傲,却在一瞬间,看到那秀丽的脸孔,眉眼间有敬畏,更多的,是喜悦、自豪,还有温柔。
沈翊年不肯放开君偃的手,一直紧紧抓着。他四处寻找着顾卿辞,顾卿辞显然很高兴,眼眸中都是喜悦的光彩。而宋佩,却很不满意。他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充满敬意地仰视自己,他不想看到千百张面孔中,有一张与别人不同。那人是顾卿辞,他温柔地看着自己,看着他的爱人。宋佩心中满是不满与厌恶。看到顾卿辞脸上的表情的那一刹,他登基的喜悦就被愤怒冲淡。他不想被顾卿辞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望向顾卿辞,顾卿辞还是那副令他厌恶的表情,他脸上堆出假笑,别人以为他在看顾卿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看顾卿辞身后的江山。这是他的国家,他想如何,无人敢拦他。他想着,自己装不下去了,和顾卿辞相处越久,内心的厌恶就越深,他想直接把顾卿辞赶出皇宫,赶出京城,或者直接把他杀了,这世上便再无一人可让他心烦暴躁。可他终归忍住了。他想,赶走或是杀了顾卿辞,算是便宜他了。顾卿辞可以忘了自己,重新去过美满的生活,或者他死后可以投胎,完全忘了自己。宋佩不愿这样,他想让顾卿辞永远忘不了他,这一生都活在自己的阴影中。他又笑了,笑得温柔,对着顾卿辞的方向。他在以前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如今顾卿辞爱上他,已经成功了一半。可是不够,爱得不够深,便无法刻骨铭心。他要顾卿辞痛苦、绝望。
沈翊年没有看宋佩,他松开君偃的手,默默站在顾卿辞的身旁,看着他眉眼中的温柔与喜悦,叹了口气,把手伸向顾卿辞的手,毫不意外地,穿透过去。他可怜顾卿辞,想把他拉出深渊,不想让他一步步沦陷。可终究是无可奈何。
昌顺二十四年,明德帝驾崩,其子宋佩登基,称乾元帝,改年号为长佩,取其名,意为盛世长久。其登基后一年,宰相顾念随先皇离去,其子顾卿辞继任宰相。
宋佩登基后的三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边境贼人惧怕中原实力,不敢侵犯。百姓对新皇称赞有加。宋佩也时常接济穷苦百姓。顾卿辞一心一意为宋佩效劳。第一年献计攻打边境以示新皇之威,宋佩亲自出征。出征前把顾卿辞叫道身旁:“卿辞,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替我治理国事,不要让那帮老东西有机可乘。等我打完胜仗就回来处理这帮老头。也不要让太后涉及朝政。我信得过你,把这些都托付给你。要好好地等我,等我回来。”两人拥抱告别,乾元帝出征,在外厮杀,而顾卿辞一心一意为宋佩处理国事。沈翊年只觉得心疼,替别人做了嫁衣还觉得高兴,顾卿辞真是傻透了。九个月后宋佩大获全胜,班师回朝。顾卿辞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下方一身银色铠甲的英俊男人,那人一身戾气,却唯独对自己笑得温柔。顾卿辞笑着笑着,眼角有些湿润,他赶紧下了城楼,等自己没有异样,再笑着迎回他的宋佩。
打过仗的年轻皇帝行事更加雷厉风行。登基后的第13个月,乾元帝铲除之前的一干结派老臣,为朝廷重新吸取年轻的力量。
第二年,乾元帝在宰相帮助下,铲除太后在宫中势力,使其安心待在后宫,不理朝事。
第三年,大臣向宋佩上奏:“陛下,您已登基三年,却空置后宫……您看,是不是要进行选秀?”
一人冒头,众人纷纷上奏,一下子,要宋佩进行选秀的奏折堆成了一座小山。宋佩不理睬他们,继续专心国事。结果等来的却是顾卿辞的上奏。顾卿辞年轻有为,被一帮大臣视为标榜,且顾卿辞每每说话,皇上总会认真考虑。大臣们找到顾卿辞,让他去劝皇上。顾卿辞初时找借口不答应,后来太后专门找了皇上无果,也来找了顾卿辞。
顾卿辞硬着头皮来到了宋佩御书房,颤抖着说:“皇上,臣以为……空置后宫,不太好……”说完颤巍巍抬了个头,看见宋佩怒视自己,又连忙低下头。
“你就这么想朕纳妾?”宋佩脸上满是不乐意,却全是假的。
顾卿辞深吸一口气,冷静道:“陛下,凡事以国事为重。您身为皇帝,一举一动都对整个国家有牵连。若是陛下空置后宫,便无人继承宋家的江山。锦绣山河白白拱手让人,谁都不愿。臣以为,陛下应该选秀。”最后一句,顾卿辞说得斩钉截铁。
宋佩眼底是说不清的情绪,良久,他淡淡道:“既然爱卿认为朕应选秀……那朕便顺了爱卿的意。无事便退下吧。”
顾卿辞站起来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回了宰相府。自己再怎么不乐意又能怎样呢?宋佩是皇上,不是寻常百姓家的男子。若是皇上后宫无人,便无子嗣,那将来这江山又该如何?难道白白赠给他人?虽说心里难受得紧,顾卿辞还是将自己的感受摆在了国家后面。
沈翊年能感受得到顾卿辞内心的难受和痛苦,也听到宋佩计划成功的喜悦。他牵着君偃的手,不自觉就越牵越紧。君偃反抓住他的手,安抚似的用大拇指抚了下他的手指。那边的池木还是傻傻地为他们难受,为顾卿辞不平。
等到天气转暖,春天到了,第一届选秀便举行了。太后亲自为儿子把关,叫上几个关系好的亲王妃嫔一同来选。一大批秀女经过选拔,最终只留下了46人。皇上过来看了一眼,说了声“嗯”就走了。意思是这些人全收进后宫。池木快气死了:“这宋佩怎么回事啊!选那么多妻子!他还有顾卿辞啊,顾卿辞怎么办?他要是这辈子不宠幸这些秀女,她们又该怎么办?”江晔在一旁哭笑不得:“那你到底是要宋佩宠幸她们还是不宠幸她们啊?”池木噘着嘴不说话。
新晋秀女里面有不少朝廷命官的女儿,家大势大,更是长得貌若天仙,一进宫就开始想方设法吸引皇上注意。
一日顾卿辞和宋佩正在宫里的路上商量事,突地前面跑来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女生,她娇娇叫了一声,假装撞进宋佩怀里,跌到地上开始哭:“小女子没看见皇上,皇上饶命。”宋佩倒是被她毫无技术的搭讪方式逗乐了,他假装生气说:“抬起头来。”
秀女抬起一张雪白的小脸蛋,两颊是淡淡的粉红,一双媚眼里是水光,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宋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秀女知道自己有戏,赶忙用娇滴滴的声音说:“小女子叫素蕤。”别的一句都不多说。
宋佩笑了笑,觉得这个素蕤倒是识相,知道不可在自己面前报父亲大名。他弯下腰,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以后你便是贵人,可好?”
素蕤连忙磕头:“谢皇上!”
宋佩也不多说什么,笑着从她身边走开。顾卿辞跟在他后面,脸上有伤心,也有为宋佩感到高兴。毕竟他是个男人,不能和宋佩行房事,也不能为宋佩生下皇子。他自然是希望宋佩可以正常生活的。两个男人,毕竟是诸事不便……
沈翊年看着顾卿辞一副青涩模样,忍不住问道:“这宋佩居然这么多年没碰过顾卿辞?他俩还是雏儿?”
君偃:“……怎么了?”
沈翊年觉得尴尬,连忙咳了一声,悠悠道:“无事,呵呵。”他说完就想到,自己六百多岁了,不也是雏儿?而且刚刚自己那么说,居然暴露了自己知道两个男人怎么做那事……连忙闭嘴不说话。
君偃顿了一会,说:“宋佩不是。”
沈翊年:“?”
君偃:“这是我做的梦境,自然有些东西只能我看得见……宋佩在十五岁那年,就有侍妾了。和顾卿辞在一起后,一直都有侍妾侍寝。他当了皇上以后,虽说后宫无人,但身边的宫女都是他的侍妾……除了音离。毕竟他这些是瞒着顾卿辞的。”
君偃这话是小声说的,只有沈翊年才听得到。其余二人自然听不到。
沈翊年看着跟在宋佩后面的顾卿辞,觉得他着实太可怜,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他知道,宋佩要开始收网了……
登基四年后,原本不肯纳妾的宋佩在顾卿辞的劝说下,纳了妾。后宫已有十几位侍妾了。顾卿辞却依旧痴守着,不肯成家。
第五年,素蕤为宋佩生下一位小皇子,从贵人成了贵妃。顾卿辞这才感到心里有些难受,但他也不能斥责宋佩什么。宋佩对他很好,对他很温柔,什么都顺着他。别的大臣都怕他,只有自己的话,宋佩会耐心地、仔细地听。
第六年,又有三位贵人分别生下一个小公主,两个小皇子。这下,后宫就有12贵人,三嫔,四贵妃。宋佩二十六岁了,顾卿辞也二十六岁了。宋佩有妃嫔19,顾卿辞却还未成家。
顾卿辞的母亲黎夫人急坏了,她把顾卿辞叫回家中,严肃地对他说:“卿辞,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快到而立了。你看你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现今皇上已经有孩子了,你还空守一张床,这可把娘急坏了!卿辞啊,这几天娘给你介绍几个姑娘,你就去看看好吗?”顾卿辞不能让老人气着,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第一个是潘将军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叫潘楚。性子火辣,不像个女儿家。她长得很俊俏,不是那种大家闺秀的温婉,而是女儿家特有的豪放。一看见顾卿辞,潘楚就直截了当地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知道你也是被父母逼着出来的,大家都是。就当交个朋友吧,咱们聊完了就回去。”顾卿辞挺喜欢潘楚的性格的,虽说辜负了娘亲的期望,但是没成为妻子,至少成了朋友。
第二个是张大人的大女儿,已经二十五了。张大人也是急了,女儿这么大还没嫁出去。再晚就没人要了。那张巧性子弱得很,一看见顾卿辞就脸红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顿饭都手足无措。顾卿辞叹口气,硬生生让张巧不那么害羞了,终于吃完了饭。
接下来是第三个,第四个……顾卿辞这几天一天吃五顿或六顿饭。不是没有好姑娘,只是他心中最美好的位置,永远是留给宋佩一人的。他只能敷衍黎夫人:“娘,我对这些姑娘,都没有那些心思。可能时机到了,我心中的的那人自然会出现的,您别急,儿子肯定能让你抱上大胖孙子。”黎夫人满是皱纹的脸笑着,却难掩心中失落。自从丈夫去世,她一人管理整个家,还要替儿子操心。她心疼整日替皇上操心的儿子,却也知道儿子就是这个犟脾气,他不要,就是不要。黎夫人摸了摸儿子的手,终于是结束了催婚。
几日后上朝,宋佩单独把顾卿辞留了下来,冷冷道:“听说顾大人这几日很忙啊,是不是忙着娶妻?”
顾卿辞苦着脸:“我娘非要催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她。”
宋佩在心底冷笑,面上却是温柔:“卿辞,不要离开朕。”
顾卿辞不觉得不公平,他只是笑着答应。
岁月终究是不留人的,当年的俊朗少年如今已成了大男人。顾卿辞为国家操劳,又没有放松身心的活动,这几年下来已是瘦了许多,身体也不如从前,小毛小病不断。身体不好,心里却是乐意的。他想,为了宋佩,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