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黑暗精灵AU》蒲涧子

3、明台

　　明镜最小的弟弟明台出生的时候迪斯苟斯出现奇异的景象。

　　幽暗的迪斯苟斯也有白昼和夜晚之分，然而所谓的太阳仅仅是悬挂在天际的惨白的一轮，就像一个垂死的病人。但那小男孩出生时，太阳忽然上升到天空的顶点，并且发出强烈的金色光芒，整个迪斯苟斯变得明亮而温暖。尽管这景象只持续了一瞬，但所有的黑暗精灵都为此感到畏惧——他们憎恨阳光。

　　这男孩出生以后得到了许多暗中的密切的关注。人们发现他非常爱笑，天真、单纯、善良，充满活力。除了肤色以外，他根本不像一个黑暗精灵。即使是莱特家族的其他成员也与他相差甚远，他的长姊明镜在刚成年时已经间接抹杀了数十个家族，他的两位哥哥也参与过多次战争和杀戮。假如他不是出生在莱特家族的话，这小男孩很可能一出生就被献祭给蜘蛛女神。后来的人们也坚定地相信，如果当时这么做了，迪斯苟斯就不会迎来女神的愤怒并因此毁灭。

　　假如明台想要在黑暗精灵们当中生存下去，他就不得不接受黑暗精灵相关的一切。首先他必须学会战斗。在他八岁那年，明镜将他交给黑暗精灵当中最强的战士王天风教导。

　　黑暗精灵中的贵族男性都面临着两种选择：成为一名法师，或者成为一名战士。法师不擅近身格斗，不过可以修习威力强大的种种法术，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于从地狱中召唤魔兽为自己所用，不过这非常难，在迪斯苟斯的漫长历史上也仅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例子。

　　成为法师需要天赋，不过成为战士的门槛则低得多。战士们更强壮、有力量，他们学习精妙的格斗技巧。表面上看战士弱于法师，不过一名真正强大的战士完全可以在单打独斗中干掉一名同等级的法师——后者的近战能力总是稍差一些。

　　明台并非不具有成为法师的天赋，但也许是身为家族领袖与长姊的明镜的预感，她认为不应当让明台去学习那些变幻莫测、难以捉摸的东西，因此便要求明台选择战士的道路。当然，在黑暗的迪斯苟斯世界，要生存下去必须拥有强大的能力，因此明镜仍为心爱的幼弟选择了最好的老师。

　　明台跟随王天风学习之后不久，便表现出与其魔法天赋不相上下的格斗天才。大约在三年以后，他已经学会了王天风所有的格斗技巧，又经过三年，他已经成为和王天风一样出色的战士，等他长到十八岁，他便成功击败了自己的老师。

　　在这十年期间，王天风一直试图将黑暗精灵的那堆法则塞进小男孩的脑袋里，但却神奇地——无一例外——失败了。他曾装作不支倒地然后暴起偷袭，以此告诫明台要收起对敌人的同情心；也曾趁明台昏睡时将其打成重伤，以此教育他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之心；他曾经在带领明台参加试炼时，临阵反水给了明台重重一击，然后告诉他，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他并对他痛下杀手——无论他们曾经表现得多么友好亲切。

　　然而明台依然成长为一名正直、仁慈、忠诚的“战士”。他喜欢格斗，但是并不愿意剥夺他者的生命。他尤其无法理解王天风教给他的“冷酷、警惕、多疑”，为什么一个黑暗精灵会毫无理由地想要杀死另一个黑暗精灵？

　　王天风对此忧心忡忡。若说在这十年间他完全没有受到明台那种天真的笑容的感染，无疑是不负责任的说法，更何况王天风对莱特家族的现任领袖、明台的长姊明镜，一直怀有某种隐秘的情感。他无法对明台坐视不理，他明白，如果明台一直保持那种天真快乐的品性，就无法在迪斯苟斯世界中存活。

　　为此，在明台满十八岁之后，王天风决定带着他参与黑暗精灵们最特殊的任务——对地表精灵们的攻击。

　　黑暗精灵对地表精灵的仇恨似乎是与生俱来。这种仇恨也许要追溯到黑暗精灵历史的源头，关于他们如何被背叛、被投入地下的故事。不过到了今日，这些故事都已被淡忘，史料都保存在图书馆阴暗的角落，只有几位迪斯苟斯最年长的学者才略知其中一二。

　　然而仇恨并没有随着故事一块流逝——黑暗精灵们每个月都会组织对地表精灵的偷袭刺杀，他们热爱地表精灵们死不瞑目的头颅，和那头颅里涌出的滚烫的鲜血。他们每次还要带回一两个地表精灵，在特殊的仪式上杀死他们，作为献给蜘蛛女神的祭品。

　　在明台所受到的教导中，一直以来作为黑暗精灵敌对方的地表精灵，应当是一种残忍、丑陋的可怕生物。他虽天性善良，但也无意去阻止这种刺杀行为。王天风提出带领他参与这种活动之后，明台也并无异议——他不打算参与杀戮，不过也仅此而已。

　　十几名黑暗精灵沉默着在黑暗的岩层中穿行。

　　他们击碎岩石，穿过漆黑的甬道，冰凉的水自上方滴落，如毒蛇的毒液般阴冷，然而无人理睬。经过一段漫长的、难熬的旅途，他们破开岩石，一个一个从裂缝中走出，潜伏于高大的树木背后。

　　银色的月光如流水一般洒下，十几名黑暗精灵中，有一个年轻的黑暗精灵忽然变得全身僵硬。

　　地表的空气就像月光一般动人，如此甜美，清新，像草莓派一样美好。明台从来没有意识到，呼吸也可以成为一件如此舒适的事情。

　　绿色的草地如同翡翠，又像是华贵的丝绸衣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草地起起伏伏，有高有低，不远处的一处草丘上，有一些皮肤雪白光洁、体态优美、笑容灿烂的美丽生物，正围成一圈，欢快地跳着舞，徐徐清风送来他们优美的歌声。

　　“那是……什么？”明台问。声音禁不住颤抖了。

　　他没能得到回答，只得到几声刺耳的冷笑。

　　黑暗精灵们冲了上去。

　　这些地表精灵们显然毫无防备，动人的舞蹈和优美的歌声也决不能挽救他们的生命。长久以来浸淫于战斗之道的黑暗精灵们很快占据上风。

　　舞蹈停止，歌声破碎，痛苦凄惨的尖叫声响彻大地，甜美的空气里沾染上血腥，银色的月光和翡翠色的草地变成一片鲜红。

　　明台无法动弹。他所意识到的那个可怕的，甚至是可耻的谎言击倒了他。

　　“你在干什么？在战斗中袖手旁观是可耻的行为！”一个冷酷而蛮横的声音在他耳边大声说道。

　　明台认出那是朗家族的长女汪曼春。这位女性曾发誓要把明台的长兄明楼弄到手，不过被明镜严词拒绝了，两个家族的关系一直不好。汪曼春十分美丽，不过她天性残忍，酷爱杀戮，时常主动要求参与刺杀地表精灵的任务。她如今面对着明台，对他的无动于衷显然十分不满，口气异常严厉。

　　明台的视线移向汪曼春的右手。那只手正抓着一个地表精灵女孩儿乌黑的长发，倒拖着她。那少女不断地尖叫，浑身发抖。

　　汪曼春注意到他的视线，刻毒地冷笑了一下，说道：“怎么，你想要这个？那就把她交给你——让我看看吧！明镜和明楼的弟弟，究竟有些什么花样？”说着，她狠狠扯了一下女孩的头发，将她重重扔向明台。

　　明台对上那精灵的脸。

　　那是一名柔弱而美丽的少女，一张小脸大概只有手掌那么大，下巴尖尖，眼睛像慧黠的小狐狸一样亮晶晶的，此刻，那双可爱的眼睛里却噙满了泪水。

　　明台屏住呼吸。

　　某种尖锐的声响在他耳边炸开，他的心灵忽然间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莱特家族即将迎来浩劫。

作者有话说

　　台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