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空（御剑情缘同人文）》舒敏卿

4、情人怨与钟情美

　　三、情人怨与钟情美
　　啸月总喜欢打趣我，“秋未寒，秋未寒，你大概是初秋生的。”然后她就接着贫“初秋只有一小抹月亮，所以啊需要好大力气来呼唤，要九天啸月。总之嘛，我们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通常这个时候，我回头看她妩媚的轻笑，不自觉的魅惑，就很愿意扳住她的下巴，一亲芳泽。她一边和我玩闹，一边“咯咯咯”地笑，我趁机问她“啸月，你嫁给我，好不好？”
　　“寒哥哥，你怎么总是这样迂腐？婚嫁有什么意思？不要不要。”
　　啸月千好万好，就是对人族规矩一知半解，至今对婚嫁抱有误会，不愿嫁给我。这也是我的错，我当年忽然听闻清叶的婚讯，心神恍惚，受了重创，才给她留下这样的阴影。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回忆起往昔，居然也恍如隔世了。我少年时极度痛恨刑天剑，因为我被它的煞气所伤，每月廿二都会经脉逆转，痛不堪言，可若没有这份痛苦，我恐怕也不会爱上陆清叶，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了。
　　我们霓裳派和琼华派关系亲近，我们自小就相识，她是琼华长老之女，小小年纪天赋卓绝，很早被尊为圣女。她一个娇嫩嫩的小姑娘清冷冷地持着剑，我也不太敢亲近。直到某次我随长辈拜访琼华派，一个人在偏殿，突然发病，痛得昏了过去。
　　醒来睁开眼，只见濛濛的水汽里，和她轻飘飘雾气一样的身形。我才多少大，哪里懂什么情爱，只是听她宛若莺啼的声音，心中生出百般欢喜。
　　“秋师兄，你的伤势非常严重了，仙泉应该可以缓解，不如向长辈说明，每月来此地疗伤。”
　　我穷尽毕生勇气，一把拉住她“刚刚是陆师妹扶我过来，替我疗伤的吧，以后可否请师妹在我疗伤时过来看看我？”我从没想过自己也会那么无耻，借用人家的仙池，还请人家来看我。我没敢抬头看她，只听见她好像笑了一下。
　　“秋师兄不说，我也会来的。”原来她是这样善良可爱又柔软的人。我和她在一起很开心，我想和她长长久久地做朋友。
　　后来我就可以每个月廿二左右到琼华仙泉疗养，这段时间琼华圣女就会到山林里修心，修着修着，就会到仙泉边助我疗伤。我本来只是想见见她，她每每耗费精力为我疏解疼痛，我都不好意思。但我心知她本性纯良，助我出于善心，又舍不得那份独一无二的亲近，总是没有说出口。
　　到是有一天她提了“未寒，你不必总觉得亏欠我，我一个人练剑，一个人长大，总是很寂寞，和你说说话也开心。”
　　那时候我们已经相熟了，她叫我未寒，我叫她清叶，恪守礼教，以朋友的名义试探着情人的界限。她眉目宛然，霜肌雪肤，通常都很沉静，但谈到大是大非又很坚决，“愿为苍生死”，这样通透的女孩，如何不叫人心生爱慕。
　　又长大一点，我们除了闲谈门派内外杂事，各述心怀，我也会拿着酸诗试探她“‘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清叶你怎么看？”
　　“字面意思理解，就是有情人怨恨夜晚太漫长，夜里看着月光满地，就想起了某个人。”
　　其实明明句子里没有月亮。
　　但那是一个月夜，我半靠着仙泉的石壁，她坐在岸边，两足垂在水里。我们一同仰头看月亮，暖风微醺，只有她的声音清亮，我迷醉了。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在凉凉的水里好像要浮起来。
　　“清叶，我倒是不怨恨漫长的夜。”因为你在我身边。
　　“嗯，仔细别着凉。”她跳过了这个暧昧危险的话题，用脚轻轻地拍水，啪嗒啪嗒，是低低的水花。
　　后来我还说过其他的诗句，诸如“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宝马雕车香满路”结果最后又绕回“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没有那一次像月夜那样，如此靠近我们隐秘的少年心绪。我们从未说破，但我相信我们有相爱的默契，我也相信我们会结为夫妻，白首相随。
　　所以当御剑凌空大会上，我与薛华比试，他说出未婚妻陆清叶时，我难以置信。那一局，我打得尤其烂，最后看着薛华拿刀劈过来的时候，连举起伞的力气都没有。悲痛之时，煞气攻心，多伤并发，黑影子跳下来掳走我的时候，我意识快模糊了。
　　最后的一刹那，我听到熟悉的女声凄厉大叫“未寒！”
　　可我还是止不住地怨，清叶，你明明喜欢我，你明明爱我，你为什这么多年都不承认，你为什么要嫁给其他人，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把订婚的事告诉我？是，我知道你向来遵从父命，我知道你不把情爱放在首位，可是你，可是你……清叶，我只恨不曾明说，海誓山盟没有，我连抢亲的机会都没有。我好怨啊清叶，我怨恨什么？我怨恨你吗？我怨恨掌门吗？我怨恨乱世吗？我不知道，难道我被抢了心上人，难道爱侣被拆穿，我就不怨恨吗？清叶，我的清叶……除了最后一声呼喊，那激烈的情绪波动，我其实都没有你爱我的证据，难道真是我一厢情愿吗？清叶……
　　“清叶！”我终于惊醒。
　　“你终于醒来，怎么一醒来就喊其他人的名字，这不好吧。”一个很动人的女孩在我面前，她天生就带着妩媚，颦蹙之间全然是靓丽。我只想到情人离我而去，被陌生人掳走，心灰意懒之下，警戒有限。
　　“你是何人？”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看你，比试的时候，神情恍惚，差一点就要被其他人劈成两半，要不是我大喊一声，把你救出来，你还有命活吗？”我瞪眼看着她，又觉得她好像很真心，不是在胡搅蛮缠。乍闻噩耗，我不太在乎自己的生死，索性就相信她了。
　　“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嘛？”
　　“我也没想把你带这么远啊，我想把你抱出来，找个医馆看看啊。没想到八大门派这么荒唐，看到你重伤晕厥，还想把你要回去继续比赛，一路追着我，害我跑这么远！”
　　我万万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说辞，看着她情真意切的脸，几乎接不上话，她也没让我接话“现在好了，荒山野岭，没有医馆，我只好自己给你疗伤啦，看我刚刚已经采了果蔬来，还有一些药材，应付这几天没问题。嗯，我在后山弄了个陷阱，要是抓了野猪，我们还可以加餐。”
　　我抢着插了话，放缓语调“姑娘好意我心领了，但请姑娘一想，姑娘身着黑衣，不交代一词，于御剑凌空大会上直接带走我，恐怕师友多有误会，才会一再追赶。”
　　姑娘身体一滞，半晌，点了点头“好像是的哦。”停一停，又继续说“我在山上好几个地方弄了陷阱，要是他们踩到，岂不是更加以为我图谋不轨？”我们两个面面相觑，我建议“那还请姑娘和我师门联系，送我归去，姑娘相助之情，我必然牢记在心。”
　　她看了我一眼，柳眉杏眼，仪态万方，结果她说“不要，你师门到底要不要你我可不确定，要是把你送回去，结果人家不太乐意，那我不是白救了？”她脑袋歪向另一边，整个人古灵精怪“更何况，我喜欢你才把你救出来，难得有机会亲近，我怎么会放过呀？”
　　我要是正在喝茶，一定会被呛到说不出话来，要是性别调换，我是不是应该大喊非礼，或者自刎以示贞烈？可我都不是，我只好呆呆地涨红脸，打着哈哈“姑娘莫不是开玩笑吧。在下平平无奇，哪里值得姑娘喜欢啊？”
　　“你长得好看啊，唇红齿白，貌若潘安，打起来风仪翩翩，说起话来温柔谦谦，哪里我都很喜欢。”说完还很满意地继续补充“我从来没喜欢过哪个人，那天在御剑凌空大会看到你，我颇感兴趣啊，你非常好呀。”
　　我长这么大，接触的女孩子不说内敛文静，也至少是委婉的，从未见过这样的作风，吓得都快愣住了。红完脸，耳朵脖子，上身，胳膊，全开始冒热气，我大概有点走火入魔。
　　“对了，我知道你是霓裳派秋未寒，我是鸣皇九啸月。”
　　居然是第九派，鸣皇派，也对，也只有那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才养得出这样自由不羁的女孩子。传言鸣皇派和魔族暧昧不清，这也是一个了解的机会，不妨就这样试探一番。我打定了主意，接过果蔬，不加检验就直接开始吃，以显信任。
　　接下来的几天我全心全意地观察她，连失恋之痛都被打乱了。可怎么看她都是真心诚意，毫无隐瞒，有时又直爽率真的叫人发疯“怎么，寒哥哥，你这么多天都不愿意洗澡么？你怕伤口沾水不好洗，没关系，我帮你洗啊！”
　　“九姑娘，男女毕竟授受不亲，倘若我麻烦你，岂不是于名节不利？”
　　“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已经足够了，我们为人要对得起本心，守得住道义。”
　　啸月简直要把眉头皱起“是，我本来是想趁着你洗澡偷偷亲近你，可是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心无旁骛地认真给你洗好吧，我心中没有杂念，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就对得起本心，守得住道义。”
　　“你，你——”你是个姑娘家啊，你怎么说得出口？不对，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怎么这么理所当然？你的廉耻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廉耻是吧？廉耻就是廉操和知耻，我为掌门之女，从不以权谋私，有廉操，我乐于助人，愿意帮助你洗澡，是知耻。看，我很有廉耻吧。”啸月狡黠无比，我根本反驳不了她，只好虚虚地往后倚靠“九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病体孱弱，实在不愿意动弹。”
　　她看我面色惨然，也有点心疼，走进，蹲到我面前，晶莹剔透的面庞一下子放大。“我看你身法挺好，仪态也很端方，你的身子骨怎么这么弱呢？”她碰了碰我的脖颈，声音轻轻地问。
　　“我少时不慎闯入魔族境地，被刑天剑的煞气所伤，所以有些体弱。”我很老实地回答她，结果她另一只手得寸进尺摸上了我长发“你说的魔族境地，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煞气很重的地方吧，他日我帮你毁掉刑天剑，拔除他的煞气，你就好啦。”我一下子愣住，虽不知真假，也还是心中充满了感动。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怒吼平地而起，“妖魔！拿开你的手，想杀掉他，先问问我的剑！”
　　“清叶！”
　　我惊喜地就要跳起，这是我这么多天故意忽略，却又暗自期盼的声音啊，这是我苦苦思念的清叶！
　　“误会！”
　　清叶显然误会了，她那么稳重的人为了我失了方寸，我既欣喜又着急。她的剑太快了，来不及了，我身后就是九姑娘，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是无辜的，那一瞬间我几乎不假思索就以身挡剑。炽烈的剑气灵气遇到我体内残留的煞气，瞬时就冲撞起来。失算了，糟糕我要入魔了。
　　那短短的片刻里，我以为我活不下来了，听着清叶和九姑娘那么悲恸地喊我的名字，我忽然释然。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在生命面前，所有爱恨都淡然渺远，清叶，你有你的追求，我决定不怨你。九姑娘，我非良人，对不起。
　　没想到我还能醒过来，又在仙泉里，使我一时不知身在何年。好像还是平常的疗伤，我和我的心上人隔着一层友谊的面纱，偷偷摸摸互相倾慕，没有御剑凌空大会，没有门派纠葛，没有横刀夺爱的薛华。
　　“你醒啦？”我被这声音打了个激灵，好像被人背后插刀一样，怎么可能呢？这是琼华仙泉，我们那么多年相会的地方，清叶怎么可能带他来？
　　我转过头，清叶坐在水边低着头不看我，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青年站在她旁边，目若朗星地看着我，正是薛华。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真是要呕出一口血来，消散的怨恨重新聚集，陆清叶，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可是我只是很温和地说“我醒了，多谢薛兄相助。”
　　“很好，很好，那日在比试台上多有得罪，还请秋弟谅解。”
　　“无妨，寻常比试皆有的状况，是我学艺不精罢了。”
　　后来，差不多是我伤养好，他们就要大婚了。
　　我依然在仙泉等待，想在故地最后问一问她。她披着月光赴约，烟雨朦胧的眼睛里仿佛含着情。我拖拖拉拉地和她说话，和她说开天辟地的三皇，浮黎剑，刑天剑，神魔纠葛，生死无常，说我们的展望和理念，讲得格外正义肃然，一点私心都没有，直到东方泛白，红日将出。
　　我没时间了，拖不下去了，她要嫁人了，我咬咬牙，看她“清叶你爱我。”
　　她怔了一下，脸上神色莫测，似喜似悲，可她只说了七绝剑的那个传说“爱又如何，何必执念？”
　　这是她唯一一次正视我们的感情，唯一一次侧面承认她的爱，可也是最后一次了。踩着霞光她飘然而去，没有回头，我猜她流了眼泪，因为我湿透了青衫。她远没有自己表现得那么无情，可她注定要嫁给合适的人，她不敢爱我。
　　既然错过，那就过吧。
　　我烧掉了一张纸笺，正是“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江湖没怎么变，小道消息飞满天。大概有一些是真的，但我一点都不希望这一条是真的“鸣皇小姐和刑天剑对上了啊！拿了逆世残卷就敢消掉它的煞气！霍！小小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你个瘪三在哪里听说的？”
　　“开封府都传遍啦，咦，你个老秃头居然调侃我……”
　　我在一边听得发抖，要命，九姑娘居然真的为了想去消除刑天剑的煞气，我真是，何德何能啊。我匆匆结了帐，跑出去找云景溪，他是昊天剑之主，我得向他借一借神剑，才能对抗刑天剑的煞气。
　　御剑飞往商家宝，我满眼满心都是九姑娘明眸流转的倩影，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为我一个才认识十天半个月的人，和刑天剑对上呢？但愿还来得及。
　　兜兜转转赶到战场的时候，情形已经十分危急了。我拿着昊天剑，对着魔族首领黑莲妖直直劈了下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往日温和公子的形象全然撕掉，暴躁而狠戾地往前冲。
　　“魔头拿命来！”
　　巨大的煞气几乎要勾起我的旧伤，我狠狠咬住牙，顶着磨骨噬心的痛苦紧紧盯住黑莲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伙伴们轮番冲正，九禀临阵倒戈，九姑娘悲极爆发，终于消灭了敌人。
　　刹那寂静后，伙伴们发出了如释重负的欢呼。
　　我回过头去，筋疲力尽，看到九姑娘满心悲痛地抱住她父亲的身体像失魂的木偶呆呆地立在那里。
　　九言师叔后来把九姑娘交给我“吾家小女自幼与父关系颇好，此番受这等冲击，心情沉重，我这边诸事缠身，还请少侠多家关照。”
　　我向前拱了拱手“九姑娘为我抢卷杀魔，我感激万分，照料她更是义不容辞。”
　　我带她去看江湖，两个从未真正深入人间的青年才俊，跌跌撞撞地就跳入了红尘。等瘦削的九姑娘再醒过来，我已经背着她往城镇赶路了。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头问我“寒哥哥，你想要开解我，怎么不好吃好喝地供着，居然背着我到处乱跑？”
　　我稍稍停了一下，抹了一把汗水“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天下很大，苍生百态，有许许多多的痛苦等待你去拯救，去看一看，去帮一帮，便可从自己的哀愁中解脱了。”
　　“我不要，我不要，别人没了父亲，难道我要因此减少一分我的痛苦吗？那置我对父亲的爱于何地？我不要！”她挣扎开来。
　　我默默地顺顺毛“是我，是我，我刚刚失恋了，心情悲痛，请九姑娘陪我看看江湖。”
　　“凭什么是我陪你啊？”九姑娘最近气不太顺，一点就着。
　　“是，是，在下也觉得愧对九姑娘，以后但凭差遣。”我跑得有些累了，停下来回头看她，她娇憨美好的面庞上是一层朦胧的月光，一时教我有些糊涂。
　　“呆子”她察觉到了不对“你的剑呢？怎么还背着我跑，不御剑飞啊。”
　　“我”还真是惭愧“先前剑太华丽，招来小贼，他们声东击西，偷了好多东西，现在不敢拿出来。”
　　九姑娘的杏眼瞪得老大，大概没想到自己看上的小青年是这么一个，这么一个笨蛋。“你，你可真是，行了，以后姐姐我罩着你吧，行走江湖，要靠脑子啊，寒哥哥。”
　　寒来暑往，共济苦舟，我本来以为九小公主不会喜欢我多久，本来以为我不会再爱上其他人，可大概某些种子在相遇的一刹那就已经种下。爱别离和求不得，都过去了。某个清晨，我们坐在山头，看到一轮硕大的红日喷薄而出，笼罩大地，生机勃勃的万事万物抛去昨日，内心激流涌动。
　　啸月首先就扳过了我的下巴，她缓缓地对我展开笑颜，那是冰层解冻，那是万物复苏，那是百花绽放，我听见隆隆的声响，好像大浪搏击着海岸，好像泰山震动大地，不，我什么也听不见，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里只有啸月，和她的一抹红唇。
　　我吻了上去，发誓此生此世，我钟情啸月一人。

　　最近啊，我还在求婚。我做了很多蠢事，说了很多情话，不知道于没有用。
　　这一次我故意收敛气息，站在她窗边，等待她心血来潮打开窗子，好对她说“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我，终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