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厚》团子白白

18、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垂泪？

　　Lucy住在公寓里，看着楼下如蝼蚁般的人们匆匆前行，早已能自己支付整个公寓的租金，和楚婧合租不过是一个幌子，为了当初更好的帮她哥照顾小婧罢了。说起来，自从小婧的葬礼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虽然顾之秦是个人渣，但他至少对小婧是真心的。

　　Lucy带了些水果去往弄堂里，一切如往常一样，弄堂里的妇人们将方桌搭在过道处，几人一桌打着麻将，床单被套就晒在头上，晃眼像是楚婧坐在人群中和几个妇人一起聊天一样。如果顾之秦没来找她，或许她会接受治疗活下去吧。

　　弄堂深处已没几处人家，对面屋的张婆婆去世后，房子便空了下来，她那一双儿女也没再将房子租出去。Lucy敲了敲门，无人响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蹲下身去翻地毯，果然有一把备用钥匙。楚婧多年的习惯竟然依旧如此，看来顾之秦对她的确是了如指掌，那这样说的话，夏芷应该是一眼就被识破了。

　　房子里积了些许灰尘，Lucy将水果放在客厅里，“哥？”

　　“乔溪？”

　　顾之秦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Lucy缓步走近，顾之秦一人坐在窗台边，身前放着一个礼盒，里面装着一条红色襦裙，一柄素白的发钗，像是楚婧的衣物。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要结婚了。”顾之秦笑了笑，“以前我太执着对与错，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辜负了她几年，但我现在想通了，我要和她结婚，给她想要的一切。”

　　Lucy愣了愣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之秦，像是...疯了，是了，为了一个女人发疯了，这算是报应还是什么？

　　“那....你总得告诉我新娘是谁吧？”

　　“是了是了，你不认识她，你不认识阿婧。”顾之秦痴痴的自言自语道，“她是我教书以来的第一任科代表，什么课业都好，就我的英语她学的最糟，我还有好几次逮到她做阅读理解的时候睡着。但她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十分刻苦用功，后来还代表学校去到省里参加英语演讲比赛，对了对了，也是那会儿我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Lucy看着顾之秦喋喋不休地讲着以前和楚婧的故事，竟有半分同情。他前半生追求上进，为了保住饭碗不敢承认和楚婧的不伦恋，为了升职娶了不爱的女人，没碰过她半分，被父母抱怨了上半生；他后半生追求爱情，放弃了工作，抛弃了家庭，不顾流言蜚语和挚爱在一起，谁料上苍又给了他当头一棒，逼着小婧去做掉他们的孩子，胃癌又扑面而来，真情换来的却是小婧高楼上的纵身一跃，如今却变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正当Lucy出神，门再一次被人推开，夏芷提着蔬菜进屋，看到Lucy先是一愣，“Lucy姐，你怎么在这里？”

　　“你叫秦覃别再来刺激他了，一切都够了。”

　　夏芷放下手中的塑料袋，“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和秦覃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来照顾他并不是来刺激他的。”

　　Lucy将她拉出卧室，“夏芷，这些事都跟你没关系，你不应该掺和进来。”

　　“可是Lucy姐，我没办法，我没办法看着他这样消极下去，你不知道我前两天刚回来的时候他就倒在客厅里，没人照顾他连胡渣都没办法自己刮甚至连一般的生活能力都需要旁人提醒。”夏芷突然激动的哭了出来，她自己刚回来的时候的确吓了一跳，跟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顾之秦完全不一样，“我没办法看到这样的他，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你不知道我来了，他叫我小婧时的模样有多么令人心疼。”

　　“夏芷....顾之秦，是你不能爱的人。”Lucy只觉得眼前这个夏芷竟有几分小婧的影子，“等等，你说他叫你小婧？”

　　她迟疑的点了点头，Lucy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的顾之秦，好像在他的潜意识里知道些什么，可是既然知道，那又为什么拉住夏芷不放呢。将她变成第二个楚婧吗，顾之秦，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Lucy永远都不懂顾之秦和楚婧的感情到底是如何的，难道爱情不是简单的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吗？难道爱情就一定要爱的死去活来，无法平静的生活吗？顾之秦，早点醒过来，早点放手吧。

　　夏芷自然是明白顾之秦是自己无法爱得起的，先不说其他，单单一个楚婧，一切就都是天方夜谭。楚婧多爱他，可能自己不太清楚，但顾之秦有多爱楚婧，眼前顾之秦发疯失心，便能看出他一片痴情。

　　爱情，本就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左右的了的，若能拿得起放得下，那么不是能耐，而是未能用情至深。夏芷走近顾之秦身边，看着他呆滞的模样，一时又记起楚婧当初带着她去图书馆买书时告诉她的一句话，“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她当初不懂，如今看着顾之秦便也明白了。若是心尖上的人，突地有一天坠楼身亡，换作是谁都难以接受。她情不自禁的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你若是将我当做她，我也不会介意，就算此生都只是楚婧姐姐的影子，我也无所谓。”

　　“小芷，若你能代替的了她，我又何必执着。”顾之秦又像是明白一切事理，“你再长大一点自然会明白，挚爱若能换作旁人代替，那又何来挚爱一说。”

　　他抽回手，起身去往客厅。

　　既是挚爱，又为何在生前不跟她好好说清楚，好好和她在一起呢。既是挚爱，又为何要顾忌那么多的尘世俗理。既是挚爱，又为何这样折磨自己不遵守她的遗愿重新开始好好生活。顾之秦，你轻松的说出一句挚爱，可你又从哪里表现出楚婧是你的挚爱。发疯似的折磨自己，让自己每日饱受煎熬，活在内疚与痛苦之中，亦让楚婧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就算顾之秦总是催夏芷离开他，去过她自己的生活，夏芷也是每天来给他做饭收拾家务，在每夜吃过晚饭散过步之后就自己离开，第二天早晨在顾之秦没醒来之前，就已经来了弄堂为他做好了早饭。

　　尽管每日都有按时吃饭，但顾之秦的身子依旧是日渐消瘦，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夏芷看在眼里，却也只是无奈的没办法，偶然一次看见坐在窗边的顾之秦又盯着楚婧的红襦裙发呆，她总算是有了一点头绪。

　　清晨的日头有些刺眼，夏芷趁着顾之秦还没有醒来，偷偷换上了楚婧的红裙。以前秦覃教过她的楚婧的一切小细节也用着想来骗骗顾之秦，加上化着和楚婧一样的浓妆，镜中的模样与那个已逝去的女子竟也没有区别了。

　　顾之秦被一阵熟悉的味道诱惑着睁开双眼，窗边坐着红裙女子，手中夹着香烟，一举一动都与阿婧毫无差别。他急匆匆的翻身下床，激动的拉过女子的手腕，样貌与她一模一样，神态，韵味，连她身上的香水味都是阿婧的味道。他露出笑颜，温柔的眼眸中像是要化出水来一样，肉麻的情话还没有说出口。女子朱唇轻启唤了他一声，“之秦。”

　　他突地变了脸，松开了她的手腕，眉头紧锁，“我已默许你在我身边，你何必这样来中伤我。夏芷。”说罢，转身想走，夏芷立刻从背后抱住他，“我从来没有这样卑微的去爱过一个人，甚至不介意你将我当做另一个人的替身。顾之秦，求求你让我爱你好吗，让我伴你走过余生好吗。”

　　顾之秦突然想起多年前，楚婧给他打过的一个电话，那时的她也是在电话那头哭的不能自已，求自己去拯救她，去看看她。“我说过了，你代替不了，我也不值得你来爱。我此生除了阿婧，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不论你学她有多像，我们都不可能。你还是尽早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我不要。”夏芷固执的不肯放手。

　　顾之秦奋力的拉下她的手，转身看着她，“夏芷，你可知道你学她学的并不像。你可知道她叫我之秦的时候稍稍带点鼻音，旁人听了会以为她一直将秦字读的后鼻音。你可知道她抽烟的时候是一口过肺烟一口过口烟。你可知道她字写的像个小学生一般丑，却写的一手好看的花体英文。你学的不像也不要妄想可以学的像她，我说过我们不可能，你再这样执着也没有用。”

　　夏芷无言以对，只能大颗大颗的掉眼泪，然后愤愤离去。

　　顾之秦只觉得心口突地一紧，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却轻松释怀的笑了笑，终于到这一天了。阿婧，我们也终于要重聚了，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黄泉路上，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