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厚》团子白白

1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天色渐暗，顾之秦的鱼桶里有几只小鱼，但是楚婧的鱼桶里一只鱼都没有。顾之秦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戴在她脖子上，“冷吗？”

　　她摇了摇头，把姜茶递过去，“你经常一个人来这里钓鱼？”

　　“习惯了。”

　　楚婧没再说话，盯着湖面发呆，又想起父母的事情。自己当初走的太匆忙，房子也没有处理，带着自己的行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连遗物都没来得及整理。

　　“阿婧？”

　　顾之秦见她发呆都没注意到鱼已经上钩了，楚婧回过神收线的时候，鱼已经吃了鱼饵逃跑了。楚婧拿着鱼竿穿鱼饵，结果一个失神鱼钩直接穿进了她的食指里。顾之秦立刻扔了鱼竿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呢？！”见伤的不轻，小心翼翼的取出鱼钩，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医用酒精，本来只是备用，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原以为她会疼的龇牙咧嘴的，但她却只是稍稍皱眉，手都不往回缩一下。“不疼吗？”

　　“还能忍受，”楚婧顿了顿，“抱歉扫了你的兴。”

　　顾之秦没多说什么，确实也是没了钓鱼的兴致，收拾了东西往农家乐走。老板早就准备好了丰富的晚餐和烧酒。楚婧喝了一点酒，依旧没怎么吃菜。顾之秦不太想看见她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她一个人回了房间看电视。

　　“女朋友不太高兴？”

　　顾之秦回头，老板递了一根烟上来。他想了想，还是接过，很多年不抽烟了，“她好像有点心事，我不太敢问。因为我们曾经分开过一段时间，她经历了很多事情。”

　　“女人都很多愁善感，但不论因为什么，我们这些大男人都应该让着她们。自己的爱人自己不宠难道还要外人宠吗，你说是吧。”老板笑了笑，“再说，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是要多珍惜啊。”

　　顾之秦笑着，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说的也是，我看中的人当然生老病死都得由我陪着。”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今天也没怎么吃饭，我给你们弄些烧烤，你叫她出来吃点吧。”

　　“行，那就谢谢老板了。”顾之秦扔了烟头，上楼叫她，“阿婧，老板说给我们弄些烧烤，下楼吃一点吧。”

　　楚婧披上外套，没有拒绝的和他下楼。顾之秦很喜欢她睡前不施粉黛的样子，脸上干净又淡雅，长发散在身后自然又温馨。她要了两瓶啤酒，心情不佳的喝酒最容易上头，冷风一吹就更加迷离。靠在顾之秦的肩膀上看着夜空，这座城市没有星星，只有冷清的月挂在天际。

　　她伸手在半空中抓了抓，脸上带着迷离的笑容，“怎么没有星星啊？”

　　“我眼前不就有一颗发光的星星吗。”顾之秦也没想太多，说出了真心话。

　　楚婧吃了两口烤串，又喝了两口啤酒，“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说情话了？”

　　“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她笑了笑，将酒瓶里最后一口酒喝掉，站起来把空酒瓶放在柜台上。老板一家已经收拾好了睡觉了。顾之秦怕她动作太大吵醒了别人，往院子里的火堆里填了土，上前一把扛起她防止她跌跌撞撞的吵醒别人。

　　楚婧先是一阵惊讶，但又很快冷静下来。顾之秦将她扔在床上，她又爬到床边，双眼迷离，“洗脚。”

　　顾之秦愣了愣，无奈地打了水替她洗脚，她突然摸了摸他的头，“我只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顾之秦抬头看她，楚婧俯下身吻在他的薄唇上，攀上他的肩膀，将他带起。顾之秦揽过她的腰，在她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只是配合她的亲吻。楚婧伸手想要替他脱下外衣，他自己倒是立刻反手脱下，她不禁笑了笑，在顾之秦眼里这笑，千娇百媚抵过千言万语。她带着他的手解开自己的外衣，无奈头发缠在扣子上，顾之秦尴尬的笑了笑。楚婧挑眉看着他，“自己想办法。”

　　“那我要毁你一件衣服了。”他边说边将头埋下去，咬住扣子扯了下来，衬衣敞开。楚婧从他嘴里含过纽扣，放在枕边，继续着热情。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项中，亲吻吸允着她的味道，楚婧吐了一口欲望的气息，翻身在他上面。顾之秦愣了愣，她拉起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还在他的手上。顾之秦正想开口解释，她突然用牙齿将银戒咬着从他手上摘下，挑衅的看着他，随口吐了出去，“你只能爱我一个人。”

　　顾之秦笑了笑，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听她的娇喘声就觉得这个世界都完美了。双手揉着她的长发，在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这个让他日思夜想了七年的女子如今终于在他怀里撒娇般的求欢，只想多给她一些温柔，多紧紧地拥抱她，多亲吻她的额头与鼻尖。这些年这孩子在外面吃过的苦承受过的事情，一切都愿意陪她一起享受，一切痛苦都愿意一起享受。

　　月色已经爬上窗台，楚婧在顾之秦的怀里发呆，额间微湿的秀发是刚刚热情的证据。顾之秦熟睡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响起，平缓的安静的鼻气。她的手机屏幕已经亮了许多次了，秦覃一直在给她打电话，但是自己没法再回去了。不论是因为秦覃瞒她的七年前的事情还是自己本来就有自知之明知道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清晨的日光爬上枕头，顾之秦醒了个大早，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结果却拿起了楚婧的手机。屏幕上全是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未接电话几乎都是秦覃打来的，未读信息是乔溪发来的。顾之秦站了起来，那个人竟然还给她打电话，还跟她保持着联系。正想着要不要帮她处理掉这件事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从他手中拿过手机，顾之秦一抬头就看见楚婧漠然的脸。

　　楚婧不假思索的把电话回了过去，那头也很快接起。“小婧。”

　　“秦覃，你以后不要跟我联系了，之秦会生气的。”

　　顾之秦完全没有想到楚婧会说的这么坦然，像是理所当然，真的如此一样。

　　秦覃愣了愣，“我知道了，Marry Christmas。”

　　“圣诞快乐。”楚婧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顾之秦手里，自顾自的进了浴室洗漱。

　　越是了解一个人，就越是明白那个人的生活习性以及各种小动作。顾之秦了解楚婧，她的任何小动作都难逃他的眼，比如她生气的时候会彪英语，她觉得英语的气势很大很能表现她的语气；比如她拿着手机看新闻看信息的时候喜欢把右手的无名指扣在小拇指上面；比如她紧张与别人谈话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用手指在桌子上敲的作响；再比如她越是在乎一个人的时候越会在脸上表现的无所谓。

　　顾之秦捏着手里楚婧的手机无言的紧了紧，阿婧还是在乎秦覃的，可是为什么呢。他突然皱眉，一个想法浮出脑海，难道阿婧已经不爱我了？

　　楚婧站在浴室里看着镜子中骨骼分明的自己，上学时期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现在倒瘦成了瓜子脸，以前还担心自己会越吃越胖，现在倒是瘦的只有骨架。她不禁的笑了笑，拧开水龙头，低下头猛的突出一口鲜血。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圣诞假期结束没多久转眼就到了新年，顾之秦带的是毕业班，所以放假的时间很短。楚婧窝在暖和的被窝里看着方晏发来的信息，想了想，还是换了身衣服出门赴约。方晏穿着厚厚的棉服坐在约定的咖啡店里，手里拿着之前楚婧吩咐过的东西。

　　咖啡店的门铃铛响了响，方晏一抬头就看见只穿了件毛衣就出门的楚婧。他立刻起身，楚婧笑着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你动作很快啊。”

　　方晏把文件袋递过去，“你吩咐的事情自然要做的手脚麻利一些。”他顿了顿，“不过，你确定要这样？”

　　楚婧接过文件袋就立刻打开看了看，“一切后果我自己负责。”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外面飘起了大雪。方晏在咖啡店店长那里借了一把雨伞，楚婧自然的挽着他的手和他一起撑着一把雨伞。一路默默无言，直到顾之秦家的小区门口，方晏突然开口，“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顾之秦的话，我们会有可能吗？”

　　楚婧突然笑了笑，不经意的瞥见街对面撑着伞的顾之秦，她不禁没有回避，而且双手搭在方晏的脖子上，勾住他往怀里一带吻上他的双唇，“如果没有顾之秦，我一定会跟你在一起。”

　　顾之秦愣在原地，像是看见了从来没有遇到自己的楚婧的未来，理所当然的和方晏在一起的模样。以前的自己就无比的坚信，如果没有自己，楚婧应该拥有的未来是考上和方晏一样优秀的大学，选择优秀的专业，踏入优秀的人生，和方晏一起。所以当楚婧和秦覃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不会有太大的心情波动是因为他觉得阿婧和秦覃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里，而方晏不一样，阿婧和方晏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甚至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阿婧应该和方晏在一起。

　　楚婧当然明白顾之秦的想法，所以才会在回来之后第一个联系的就是方晏。因为顾之秦自卑自己不配和她在一起，这些年唯一能让顾之秦吃醋生气的人只有方晏。可是下午发生的事情，顾之秦明明看见了，却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

　　为了让顾之秦相信自己出轨几次三番的约了方晏在外面吃饭，也有很多次故意让他意外撞见亲热的他们，可是顾之秦什么反应都没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楚婧算着日子，春节假期的到来给了她很完美的背景与时间。之前方晏给她的东西是顾之秦家里的基本信息资料以及家庭住址，楚婧搭上了去顾之秦老家的班车，化着蛇蝎的妆去做一件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事情。

　　顾之秦拥有完美的家庭，爱他的妻子，却不知足的想要寻找真爱。毁了自己的一生凭什么还能过得如此安稳，所以，顾之秦我会变成你的噩梦，像你当初对我那样。

　　顾之秦的老家只有二十分钟的距离，是一座充满历史古韵的城市，按照方晏给的信息，楚婧很快找到了顾之秦的家。开门的是一位妇人，没有昂贵的化妆品包养的脸带着雀斑与暗黄，和每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一样。楚婧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给自己打电话的女人，顾之秦的发妻。

　　“这里是顾之秦老师的家吗？”楚婧笑着问。

　　女人打量着她，犹豫了一下，“您是？”

　　“我是顾老师的学生，新春佳节送来一点礼品。”楚婧抬了抬手中的礼品，示意来意。

　　女人立刻让她进门，请她到客厅坐着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楚婧看了看家里的布置，简单别致，算不上奢华，却有一股家的温馨。在阳台看报的老人看了来客也收了报纸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小姑娘是我们家之秦的学生啊，你是哪一届的啊？”

　　“我是他第一届的学生，叔叔。”

　　女人端着水果盘的手一顿，有些皱眉的看了看她。老爷子也皱了皱眉，“小姑娘是不是叫差辈了？你都管之秦叫老师了，还叫我叔叔啊。”

　　楚婧端起茶水杯抿了一小口，“不差辈，我现在和顾老师同居。”

　　老爷子立刻拉下脸，女人站在一旁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楚婧放下茶杯站了起来，“Lucy和我也认识，啊对了，是乔溪。”她笑着顿了顿，“我们还一起去过洛杉矶见过了Matt，就是她男朋友。好像叔叔不太喜欢Matt是吧，不过我觉得您见了我之后会喜欢Matt的，因为比起您女儿那个男朋友，您儿子这个女朋友真的太差劲了。”

　　厨房里的老妇人听见动静立刻走了出来，“你说什么？你说你是谁？”

　　“阿姨，我是您儿子的情人。”说罢，又转脸看着女人，“你和顾之秦结婚六年了是吧？怎么六年都没有动静呢？”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几乎得意的看着她，“我已经怀了顾之秦的孩子，您是自己走还是需要之秦休了你呢？”

　　女人激动的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老爷子突然大声嚷道，“你有没有羞耻心啊，勾引有妇之夫，你爹妈是怎么教你的？”

　　“我爹妈在来不及教我的时候就被顾之秦害死了，我十八岁的成年礼送走了我的双亲，他逼得我离开，逼得我沦为妓女，害的我家破人亡，你觉得我会放过他吗。”楚婧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怒火，声音大的震住了屋里的所有人。她收了收情绪，“不过你们放心，我会让他好好享受他的下半生，让你们二老好好享受你们的后半生。我会变成你们的噩梦，让你们感受一下我曾经被噩梦缠身，生不如死的滋味。”

　　楚婧走到女人身边，“至于你，同样身为女人我倒为你感到悲哀，嫁了一个从来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你每夜守着孤灯难眠的时候，他就躺在我身边，丝毫没有想起过你的存在。”

　　“得到又如何，你也始终是活在灯光背后的女人。”

　　楚婧愣住，活在灯光背后的女人。“至少我得到了他的爱，而你，什么都没有。”楚婧走的时候听到老爷子倒下的声音，自己却没有松了一口气，仿佛一点儿都不痛快，就像那个女人说的，自己永远都是活在灯光背后的女人。在其他人眼里永远都是那个备受唾弃的第三者，原本自己最痛恨的一类人，自己竟然活成了那种人。

　　回程的路上楚婧一路发呆，中伤了顾之秦又如何，自己的父母又不会起死回生，自己的人生又不可能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