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随遇》史官

2、逐仆

　　“笑完没？”安若素等了好一会儿才问。
　　安随遇眨巴眨巴眼：“没笑够呢，可没力气了。哎哟，好疼。”揉着肚子，不敢挪开手，一边嘀咕，“松月这小子咋去这么久还没回来呢？看看，都前胸贴后背了。”
　　安若素轻轻擂了安随遇一下，道：“又没好好吃饭是不？！老这般由着性子，还不惯出病来。即便你想空着肚子等糕点，可你这身子骨能承受么。多少也喝点粥，权当垫垫肚子。这袁记生意那么好，不到日上三竿，你休想松月他们把糕点给你带回来。如果哪天袁记歇业，你还能就不吃饭了么？饿一天？你受得了，你的胃可受不了，闹出毛病来，疼痛就不必说了，单是有可能需得戒些东西，譬如你喜欢的糕点，对你来讲，不是得不偿失么。”
　　安随遇想了一回，也觉着有道理。不划算的事咱不去做。但还有小小的问题：“可是哥哥，我总较你们起得晚些，那时，粥都凉了，喝了不也一样伤胃么？纵使小丫头些会暖过才端来，总不及新鲜的营养。他们又不可能算着我的时辰做，因为我起床的时间并不一定。所以，还真成问题呢。”
　　安若素沉吟半晌；“前些日子，有人带了一种所谓藕粉的东西过来，用开水冲兑后就可以进食。我想如果用藕粉核桃粉芝麻粉这些东西混在一起，大概也是营养的罢。”
　　安随遇撇撇嘴：“倒是简单了，可不一定好吃呢，不好吃的东西，不要。”松月，松月，快点回来，熬不过去了。为什么袁记非得那么红火呢！
　　“那由人专门试着调配，每样你都尝尝，若有了能入口的，就叫厨子记下，再做给你吃，可好？”安若素软语问道。
　　安随遇伸伸懒腰：“还好。”心里琢磨着是否先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才好，否则，不等松月回来，自己就会因肚子受不了而晕厥。
　　安若素见安随遇心不在焉，而自己也还有事必须操心，便打过招呼离开。走了一小段路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让微雨送些蔬果过来？”
　　安随遇摇头。约摸是上一辈子吃腻了，现在都不心香，而且这里蔬果的品种繁复及新鲜程度都是有待商榷的。但也有一个优点是上世拍马也赶不上的——这里的东西是真真的绿色食品，绝无污染，从自己的一头婉约长发便可一窥端倪。
　　安若素苦笑一番。这弟弟以后可怎生讨好，一边思索着，一边嘱了小厮去催催松月。莫真成了古往今来饿死第一人——在家里富足的情况下。
　　安随遇闹腾着肚子也居然睡熟了。醒来时身上着一床薄薄的棉被，旁边松月正在打盹儿。安随遇伸出手去挠他：“你个，怎的回来也不叫我一声，看看，糕点一定凉了。今儿个又不贵在酥脆，凉了的怎会好吃？！如此不长心眼养着也是浪费，赶明儿就踹了你出去。”
　　松月被他闹醒，一听，立忙叫冤：“我的好少爷，你要惩治我也要先弄个明白不是。想你昨晚说是这天太闷热因而不曾好觉，今天好不容易睡得安稳了，你让我怎么忍心打扰。再者，那糕点有袁记送了专门的器具温着，到半夜都还是原味儿，这根本就不用急的不是。”
　　安随遇咬咬牙：“你倒是想得周到，可怎的就忘了少爷我肚子会饿。想是觉着饿一会儿也就过了，不打紧是不，嗯？”
　　松月赶紧的陪笑脸：“小人我斗大字不识几个，哪里能如少爷考虑周到，这不，总是忘茬儿。少爷大人大量别跟我这儿计较，免得跌了份儿。”
　　安随遇点点头。
　　松月大喜。
　　安随遇瞟他一眼：“你这话儿是越说越顺溜了。想到你年纪还小就已如这般，到大了那还了得，看来很有前途，以后把你转让给别人时，也好要价。多精灵一个人儿，应该会深得主人喜欢吧。”
　　松月顿时垮下脸来，眼睛一痛，泪就出来了，两手抓着安随遇的衣服央求道：“我就跟了少爷，别的哪儿我也不去，少爷不要把我送人好不好？要是少爷讨厌我这油嘴滑舌的性儿，我改就是了。以后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松月一点也不会自作主张。少爷说东是东，说西是西，我再也不说少爷认错了方向，就是顺着走错了，也一定沿着少爷的指点坚持到底。”
　　安随遇气得发笑：“你这个小人精。你不就是想说少爷我没方向感，离了你就找不着北。可这世界到底是圆的，就算南辕北辙也能行得回来，更不用说仅仅这么一个国家。不能拐个弯儿回家，我还不能向人打听。你这三句不离本色，哪里是改得了的。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松月见软的不行便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说：“不管。不是你惯着，我也不会成这个样子，所以你得负责。”
　　安随遇顺顺头发：“我知道啊，所以我不就想改了吗。我给你另寻一个主子，让他来磨着你的脾气，让他来使你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少爷说笑吧？”松月开始惴惴不安，小脑袋里想不明白，平日里懒懒散散的少爷怎么就想到要把自己转让了，自己这个样子也不是一时的了，为何现在才来计较。
　　“即便总是同你说笑，这回也不是了。不光是你，微雨，风泉，潭烟也是要走的。这府里你们是待不下去了。相处得太久，已经厌烦。”
　　安随遇扯掉身上的被子，站起来，摸着松月的头：“现在你们就是出去了也能过得很好的，所以不用担心。我选的人品性也还过得去，断不会让你们吃亏。私底下你们也可以相互照料，就凭在这里练就的本事，还没人能从你们手里讨了好去。只是万不要太张狂，毕竟还是下人，顾忌颇多，稍不注意就可能惹了事去。若不慎遇着了头脸人物就会有理也无理，一不小心还会赔上性命，因此多少也收敛些不要生事，至于多管闲事之类的，也随你们的便了，记得要首先确保自己安全无虞。”
　　松月不懂，哇哇大哭起来。
　　终究还是个孩子。安随遇叹口气。别离本是常理，生死亦是自然。这些东西本不该得了太多心思。
　　安随遇任松月坐在地上哭泣，自顾的回了屋子。
　　揭了盖，香味扑鼻。一时间肚子又难受起来。
　　馋虫睡醒了呢。安随遇喜滋滋的拈了一块，小啮一口，还真没走味，不由更是欢喜。吃到半途，发了一会儿呆。
　　过几日，安随遇让安若素将自己身边的婢女仆人全转送给了他人。没人闹腾，走得安安静静。松月争着红肿的大眼睛瞧了安随遇半晌最终也是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随遇你性子独特，新人不容易和你心意，况微雨他们又没犯错，你何必撵了他们走。”
　　“和他们在一起累了呢。现在想过几天清净日子，所以哥哥也不用进新人了。”安随遇打个呵欠，“我要去睡觉了，有事再叫哥哥。”
　　回屋的路上，南斋问：“少爷，恕奴才斗胆，微雨他们在奴才婢女里也算一等一的好……”
　　安随遇打断他：“别说了，我现在很累，不想想些有的没的。而且，你不用担心，他们会过得很好。我见过刘家公子。他既然在街上都嘱咐车夫小心避让行人，那么本性自然不会差，且他府里也未传出虐待下人的事情，再凭了他们的本事，是不至于受苦的，当然委屈却是难免。”
　　南斋得了想知道的东西也不再打扰安随遇，只静静的候在他的门外。
　　安随遇上了床，被子一拉，蒙住眼睛，这就会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