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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江澄相亲记》 ...

  •   不至鸡鸣时,于云梦江家便早是人丁俱全忙里忙外不得空暇歇息。过路人不知其中门道,便捉一家丁来一问,一答,恍然,似有利害邪崇,有令人闻风丧胆之能,使人听此凋朱颜,便做鸟飞兽散。

      江澄,江宗主,云梦江家江宗主,今日要去相亲啦!

      怪不得这么的热闹非凡非同小可。

      需知江澄江宗主今年年方未知,但而立肯定是过了,至今未娶妻妾一人,屋内无人空虚,床榻无人共枕叙话,可怜,可怜唉!

      云梦江家各旁支内家齐愁,一夜秋丝白,苦口婆心好说歹说把小金宗主拉过来说,从春花说到秋月,从海枯说到石烂。终只见江宗主微颔首下睨一眼,那眼神,那白霜扑面,那寒刀冷刃,不似奸贼佞臣近在眼前,更似弑父灭族之人就在三毒之下,令人见之退避三尺,闻之大惊失色,叫人不敢再提。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江宗主犹若一棒子下去有了些许看开顿悟,竟对家臣说:“未可不能。”

      喜降天神,神仙赐福来!

      内外人忙里忙外却是忘了捉摸这缘由的来,倒是江湖上些许闲人传言是江宗主一日无意听闻夷陵老祖魏无羡要和蓝家二公子到不知何处的山旮旮里办了一次婚宴……

      总之是皆大欢喜,江家有了后路,虽忙却喜笑颜开,就连被江宗主骂、抽鞭子也更舒服了呢。

      江澄颦眉二分,不掩眸中戾气丛生,如弯刀如利剑,直把对面的姑娘看得脸皮子生疼,心生退意。

      此时已是午过十分,于一“春风度”酒楼的二层包房里,二人隔桌而面对坐之已有二三时辰。其间无欢声笑语也无有礼彬彬,无一见钟情浓情蜜蜜你来我去,倒有几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肃杀凄厉之意。使众屏息凝神贴墙贴门的家丁凭白咽了口唾沫搓搓手。

      “不好。”江宗主率先打破了这片死寂。众人一惊。江宗主面前这位姑娘,虽家室背景沈家不如江家,但在一方之地也是数一数二的修仙世家,又是掌门的幼女,从小便知书达礼,从小便或者众星捧月的生活,怎料到今见江宗主一面,二人未谈,迎头便是一句“不好”。

      幸而沈姑娘礼节是有,不会跌了面子便大发雷霆摔门而去,只是取茶盏的手当空一凝,不尴不尬地又收了回来,笑容愈发僵硬无比,作是无事,问曰:“江公子又何出此言?”

      江澄耸了耸鼻尖,皱眉道:“粉抹太多,熏人的很。”

      沈小姐摔门而去。

      匍匐在门边的家丁赶忙让道,差点与大小姐撞了个满怀,只听沈小姐一边跑一边大失仪态呜哇大闹:“狗娘养的!老娘不干了!”众目睽睽之下,出了酒楼,进了马车,扬尘而去。

      众家丁目瞪口呆疑是银河落九天,遂又转头去看里去。只见江宗主面色铁寒,阴鹫的很,方可冷出水来。恰似有五百个夷陵老祖在他楼底下喊“江澄是狗”。连咽唾沫也这般难过。

      “走。”江澄冷森森道。

      “什么?”众家丁下意识回道。有反应快者,当即脸色大白,欲要逃之夭夭。

      “走什么?”江澄嗤了一声,下一秒聚气震天楼三抖,“废话不回江家你们还要在这里丢脸吗!!!!”

      若下有凡修,必要口吐白沫,二窍出血,一翻白眼一蹬腿,仰面倒去。

      恰巧下面的不是凡修,凡修都被这阵仗吓跑了。还剩两个人坐在下面看热闹,其中一个正打算拉另一个开溜。

      如果不是江澄眼尖,也许真的可以溜成。
      可惜江澄要拿一个人煲汤,是谁这么幸运呢?
      答,魏无羡。

      江湖那么大,可有时就是这么小。是祸躲不了,是澄躲不过。

      江澄转目下看,便见一黑一白。黑的佝偻着身子,一手抓着白的的袖子往外扯,把自己的领子直往脑袋上提,鬼鬼祟祟,甚有几分猥琐,却忘了把那红穗子乌笛给藏了。那白的倒是一副仙风道骨,也不做什么动作,就依着那黑衣小人往外拽着走。

      江澄的脸已经不能再寒,这真比五百个夷陵老祖还厉害了,本尊在这,还一来来俩。江澄像是要咬碎了牙,怕不是下一刻就一个凌霄血,厉声道:“魏!无!羡!”

      那黑衣人见这怕是真的躲不过了,便也只能硬闯,遂慢悠悠,甚为僵硬地转过头,甚为僵硬地把领子放下,甚为僵硬地整理了下仪态,甚为僵硬地梗着脖子,甚为僵硬地不甘示弱:“干嘛!还不准人吃茶!”但唯独没放下白衣人的袖子。

      黑衣的是魏无羡,那白衣的也就不用说了,尽管一直背对着江澄之属,未佩蓝家内门弟子的卷云纹抹额,但论是谁,大家心里都有定数——蓝家二公子,含光君蓝忘机。

      可是江澄他眼睛尖啊,怎么办。他就那么眼尖地看到那抹额可怜巴巴地在魏无羡手上攒着。

      江澄整个人都开始抖了,像是真的要出血了。踉踉跄跄就要往后跌。

      魏无羡见状也忘了去贫嘴二句,下意识就要跃上二楼去看,被一旁的蓝忘机又拉了回来,魏无羡有些心急,回头去瞅,就见他摇头示意他不用管,遂将魏无羡拉到身后,翼然蔽之,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好了,江宗主不太想吃狗粮了。江澄自那一句气势磅礴的“魏无羡”之后便哑了炮没了声。脸色忽蓝忽白忽青忽紫,就像走马灯似的,还一面一个色,当真精彩。

      众家丁欲要上来搀扶,却被江澄用灵力荡开,屁股落地开花。江澄颤颤巍巍地抬首抚额,又抬手指着忘羡二人,几次开口,欲言又止,止欲又言,最后骂了句娘,吼:“你们,滚!!”

      魏无羡一时未有反应过来,从蓝忘机背后弹出了头来:“你说什么?”

      江澄:“滚!!!”

      魏无羡眼中一亮,反客为主扯着蓝忘机的袖子就往外跑,边跑不忘回道贫一句:“这是你说的啊别一会又反悔了!再见再见江湖不见!”

      二人遂溜之,不见了影。

      江澄终是倒跌二步,家丁起来欲又搀扶,又屁股开花。

      怕是气的不轻,江澄站在廊处好一会儿子,方才吐了口恶气,不多一言,径自下楼出了楼去。众人见他像是能够忍一二时辰,便也如团紧随其后。不半晌,便从这条闹街上没了踪迹。

      酒家的小伙计像是个没头没脑的莽子,还在那探头探脑伸着脖子往门外瞅。酒家老板来气,自己这店招来这么位神仙人物本当高兴才对,怎么个今就这么晦气,便一脚踹在小伙计屁股上,啐道:“看什么看,还不去干活!不干活信不信我把你卖给那个什么劳什子的江宗主!”

      小伙计一想那人凶神恶煞那般可恶,便灰溜溜地去收拾烂摊子了。

      这时酒楼一侧的窄径处,魏无羡也学那小伙计一般把头探了出来,东顾西盼,见确实看不见那人了才又缩回去,对一旁默然不语的蓝忘机道:“真是走了?”

      蓝忘机点头道:“走了。”

      霎时,魏无羡生龙活虎一碰三尺高,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扯着蓝忘机袖子就往外带,边带边嚷:“快走快走,蓝湛咱们得快点,不然一会那家伙计就得把我刚喝了没两口的给收了。”

      “好。”

      江澄回了莲花坞,又拐回了寝房,像是被抽光了气力,坐倒在床榻边,以手抚膺,阖眼,顾今日之事。

      想是许久不见那张脸,也没想到江湖之大,人间孽缘不断,天下会有这般巧,竟不知招架。

      魏无羡,魏无羡。江澄心下发狠地念,却不知是狠是何?怨毒?一切不过是自己咎由自取?距那日不辞而别已有不知多少年月,按理自己毕竟为江家宗主,又助金凌稳那金家,又知了这么多琐事陈年,早已处事不惊。但那金丹却也仍不变地在自己体内存着。

      却终究还是败了这么一笔。

      魏无羡就像天生便是克自己的,每想怨言一二,到头来却是把自己憋得穿心挖肚。今日便又多了一个蓝家二公子,合起伙来折腾他这么个江宗主。

      孽缘。不可为天造于他,于魏无羡。

      江澄不是不想有一人能与他偕老,只是他不清楚,自己的心向哪般。

      若是问怎么滴要求,自己也说不准,还是干巴巴老一套:“温柔体贴会持家修为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素颜美女要对金凌好。”

      对金凌好……江澄欲觉头痛欲裂,直想摔桌子砸门大发雷霆一场。

      可是他不能了。他已经不能说是江澄了,他是江宗主,江家和金凌都得由他牵着走,更何况一个魏无羡也奈何不了什么……

      可就是难受,一阵痛痒酸楚杂全,不知什么滋味。

      这时门处有一微弱的步音,旋即是三声颇有些谨慎的敲门声。江澄睁眼,将思绪一并掷之,缓声道:“什么事?”

      一家丁畏畏缩缩地道:“禀,禀报家主……”

      江澄怒:“就不会捋直了舌头说话吗?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家丁像是被吓着了,顿了顿,更小声道:“是,是金小……”

      话音未落,一声明朗少年声道:“舅舅!”遂未经江澄许可便推门而入。

      来者面目清朗,却有二三分江澄的气度,身着胡服劲装,绣有金星白浪,眉间点朱砂,开门就问:“今天是怎么回事?”

      正是金家现当家,金小宗主金凌。

      江澄嗔目瞪金凌,凶狠道:“怎么不说一声就来?没大没小的是不是吃鞭子吃得不够?”遂挥手以示家丁将门带上。

      金凌从小被江澄吓到,倒是不怕他来这一套,开门见山又来一串:“今天整条街都闹沸了,说什么舅舅你欺负沈家那女的把别人惹哭了,还说……”

      “你闭嘴行不行!”江澄骂道。

      金凌乖乖地闭了嘴。

      约莫半柱香时辰,江澄才缓过气,心下骂,今天是真晦气,什么事都挨的上。后又对金凌:“你信我会这么做?”

      金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遂又摇了摇头。

      江澄卡下金凌,让他坐在他旁,道:“莫听外面胡诌。你今日功课做的如何?”

      金凌道:“尚可。先生说要多习学如何防敌而不是制敌。”

      江澄笑骂:“别听他乱扯,自己没本事制敌,还他妈防敌。可笑至极。”

      金凌点头,深悟此道,铭记于心。

      江澄见他应下,心下终于暗爽,便道:“你今日来不会就是来涮你舅舅我的吧,说,又有什么事?”

      金凌见他这么快插入话题,有些措不及防,扭扭捏捏东张西望,半晌放不出个响来,江澄好心情都被磨尽了,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怒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金凌也是被激上了头,心下一横,死抗到底,双眼一瞪,顶了回去:“你不会是为了摆脱我这个拖油瓶才想……”

      “噗。”江澄没忍住,喷了。

      金凌以为被是被说中了,心下更是乱了,却不忘去给他这个疑似得了失心疯的舅舅拍背顺气。

      江澄好不容易又喘了口气,咬牙道:“你这小子又从哪听的?一天到晚不好好修炼光听这些有的没的,长能耐了你啊?”

      金凌委屈道:“不是我想听。是那些人……”

      江澄恨声:“好,你和我说。我明天就拿他们煲汤。”

      金凌急:“这不是重点!”

      江澄一愣,又回味遍他方才说的话,了然,心知金凌这小子从小就有这一个疙瘩在这,平时倔着脾气不说,当下有这时一激便慌了神,到底说,还是太嫩了。不知是气还是该笑,江澄伸出二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第一,拖油瓶是指的有孩子的娘再出嫁来。”

      “第二,我可从未说过你是累赘如何。举天下可知,金家江家是一家。而你,金凌,是我江家江宗主的亲侄子。天下若谁敢说你我二人有一丝不和,我就把他抽筋扒皮在校场上晾干。”

      “你也不行,我也不行。”

      金凌感到有点肉酸,腮帮子直抽。心想你上次不还要打断我的腿麽。

      但也说不清楚得暖意涌进了心头。平白的安心下来。

      江澄看着他面前脸部痉挛的侄子,心道什么毛病却也不开口说。他想,也许人生没有那么遭,一个魏无羡而已,算得了什么。

      不,已经很遭了……

      但至少金凌尚在,人生路还长。这混小子又不长进,有着那金子轩一样的大小姐倔脾气,如果没了自己撑腰不知道还得怎么办。人生路尚长,至少得把这个混小子带大,能独当一面才行。

      毕竟,这是自己不多的血亲。

      金凌觉得自己自己快被自己舅舅那如炬的赤诚之光给瞪出火星子来,赶忙撇开脸去问道:“那今天的事又是个什么算?”

      “……”

      “哼。那女人不配罢了。”江澄冷哼。

      金凌这下来了性质,又转过脸:“可我听闻沈家小姐是出了名的有教养,怎么会不配呢?”说完又想掌自己的嘴,活该被打断腿。

      只见江澄又伸出一指,在金凌面前晃了晃: “这你就是太嫩了,不懂。”

      金凌:“什么不懂?”

      江澄:“有条件。”

      金凌:“什么条件??”

      江澄似乎是酝酿斟酌了许久,才缓缓道来:“温柔体贴会持家修为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素颜美女。”

      硬生生把最后一句“最重要的是对金凌好”咽下去了。

      然后就接受到了来自自己亲侄子的鄙夷目光:“舅舅你这还是人吗?”

      江澄勃然大怒,遂起抽鞭:“混账!你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金凌赶忙后跳堪堪闪过,见江澄发作一时半会气也消不了,心里也委屈起来恼火起来。自己明明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不过现在也打不过他,只有溜。溜之前还不忘很有气势地朝江澄哼了一声。

      江澄想去追,可又懒了。今日本就是鸡飞狗跳的了,再来一次不还累死人了?

      这时在门外侯着的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仆又来冒头。这次倒是没结巴,语速快如闪电:“宗主你看明天的事!”

      江澄:“什么事??”

      家仆:“就是相亲!”

      江澄又头大了,直感觉一日之内便短命了一半,捏了捏眉心道。

      “就那样吧。”

      江家的劳什子事是忙不完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江澄相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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