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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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拔地而起的娱乐之城无论是几点，几时都是人满为患。
芙洛拉在里面待了两天，也仅仅是从二楼攀上了三楼——这儿人太多了，不仅是观众席上不停落座或离去的观众们，还有不能进去的后台里那些罪犯和奴隶们。光是待在其中一层去筛选名单，就要耗费一天的时间。
每一层的项目都不同，随着层数越高，似乎赌局也越残忍。就好比第三层，主题是找茬。
但从一堆色彩斑斓的毒蛇中找出一条颜色不一样的并取出，却让这个游戏变得不再简单。种类也并不仅仅是毒蛇，还有别的诸如沾满毒液的花蟾蜍、蜈蚣、蜘蛛、水母和咬合力惊人的行军蚁等。
在这两天中，芙洛拉也见过一次胜利筹码翻五倍的大赌局——那次是从一箱银环蛇中找不同。据主持人说，这其中的蛇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在横纹上都保持着一样的数量。简单来讲，只有其中一条身上的“环数”和其他蛇不一样。
这意味着要把这些毒蛇一条一条取出来数，而不再仅仅是靠观察、速度和伸手的勇气。
那一次的情况尤其惨烈。
残酷的事情也并不只是发生在场上，在过道中为了抢取别人筹码而打起来的人数不胜数。没有人想欠债，也没有人想做奴隶，可如果赌运不佳，债越滚越多，就只能打别人的主意了。
芙洛拉见过好几个因为争夺手环而被活活打死的人，这些人很快被城中的管理员拖了下去，擦干了血迹消了毒，一切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看似不算严苛的奖惩制度，其实也很不公平。
拿二楼来说，当场上的选择为二十人的时候，胜率是二十分之一，希望是十分渺茫的，而想要二连胜翻倍，就更难说了。一般的情况就只会是倒扣倒扣再倒扣，扣到负3000为止。就运气好赢了那么一次，获得的筹码也只是杯水车薪。
由于接触不到奴隶，芙洛拉也尝试过直接上到顶层管理处。可人家拒不接受查看参赛者名单，并且警告她如果采用强硬手段，手环会自动记录该次犯罪行为，自动通知管理员进行逮捕。哪怕她逃出这里，整个流星街也会发布相应的通缉。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在有更好的办法前，她只好先放弃了。
芙洛拉的运气不错，在别人斗殴时捡漏了一只手环，获取了大约1200的筹码。于是她兑换了一次住宿的机会，又兑换了一次堂食。尽管两天只吃了一顿饭，但好歹也算熬过去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里的住宿条件还不错，比帕多市潮湿的旅店要干净，被褥枕头都是消毒过的，在柜子里还有新的浴袍。而堂食更是出乎意料，一餐饭荤素齐全，凭借用筹码兑换的饭票还能领一份饭后水果和小盒装的果汁。
等芙洛拉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凌晨了。
一楼客厅的电视机关着，没有游戏声效和新闻播报的声音。
灯只开了一盏，只有库洛洛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借着昏黄的灯光翻着书。他听到有人踩着门槛进来的声音，便停下了手中翻页的动作。
芙洛拉有些尴尬。
“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吗？”
“出去了。”
“啊？”芙洛拉张了张嘴，对这个答案表示意外。
“没有计划的时候，都是自由活动。”在仅能照明小小角落的微弱灯光下，库洛洛那双黑漆漆的瞳仁直勾勾的，像是能读懂人心。
“哦、哦原来是这样……”芙洛拉被看得毛骨悚然，僵硬地应了两声便往楼上走去。
书本合上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接着她又听到库洛洛发声：“你去了赌城。”
“是的。”芙洛拉即将迈上楼梯的脚又收了回来，她犹豫了一下，走到客厅坐了下来。
库洛洛穿着黑色的睡衣，短发软软的垂着，掩住了额前的十字刺青。安逸的样子好似不是在乌烟瘴气的流星街，而是在某个六星级豪华度假村。
“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想到在那个扭曲的地方待了两天一无所获，芙洛拉的眼神便迅速灰暗了下去。她将身子蜷在沙发上，用手环住双腿。
“花名册上的名单不停刷新，根本来不及查看。我花了很久去筛选，也只是看完了两层观众的姓名。”说到这，她又轻轻叹了口气，“进出的人太多了，等我下一次去的时候，说不定人员又有大的变动。”
“……而且对方也拒绝让我查看奴隶的名单。”
库洛洛想起了两天前，芙洛拉出门后，派克诺妲问他的问题。
他记得派克诺妲问的是，为什么不选择让芙洛拉入团呢？她都已经来到这里了。
的确，现在旅团缺人，而旅团建立的规则便是，在蜘蛛失去腿的时候，团长会主动去寻找适合入团的对象。芙洛拉确实很适合盗贼团队的运作，有了她能省去不少无用功。尤其是敌在明己在暗的时候，掌握对方的行动简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但是为什么呢？
库洛洛认为芙洛拉不会答应的，而他也不需要不听指挥的团员。就算迫于压力答应了，她的本质也与蜘蛛截然不同。
幻影旅团聚集在一起是因为握着共同的目标，当其中一条腿存有异心时，势必会影响蜘蛛的前进。既然现在已经有了牵制她的方式，那么根本不用浪费团员席位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于是库洛洛又“好心”问道：“你知道玛奇以前在那里待过吗？”
“是吗？”芙洛拉楞了一下，神情古怪了起来，“……连玛奇一个女孩子都要……”
“这里，就是这样。”库洛洛习以为常，“不过玛奇是作为大受欢迎的医疗人员在那里，第七层的。”
芙洛拉没有上过第七层，但她却知道玛奇那招念丝缝合。只要心脏还跳动着，不论身体碎成了多少片，都可以在玛奇手上完美复原，当一切完成的时候，皮肤又是光洁如新。
光是想着玛奇的能力，芙洛拉好像就能预料到七层的项目是怎样的心惊肉跳。
“你的意思是说可以找玛奇帮忙吗？”
库洛洛的唇角动了动，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又翻开了手上的书。
芙洛拉闻声望了过去。
芙洛拉对这本书很熟悉，是著名寓言家辛加的第一册寓言，初次修订版。深褐色的铜版纸封面，亚光覆膜，上面印着磨砂金的书名和作者，沉甸甸的。她以前时常听仆人讲些睡前故事，童话、寓言和他们在故乡听闻的小道故事。
库洛洛手中这本在四边角已经有点磨损了，封面上也带着些微划痕，但整体保养得不错。
“库洛洛先生，你也喜欢这本书吗？”芙洛拉情不自禁问道。
“很有趣。”库洛洛的脸在灯光下勾勒出了温柔的意味，眼中带着些许疑惑，“不过，也有许多不能理解的地方。”
他将手指滑向其中一章的标题：狐狸与果树。
有一天，小狐狸在森林里发现了一颗果树，上面结了很多红彤彤的香甜果子。
这是一颗很特别的树，它在周围转悠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一模一样的。就连果子的味道也甘甜无比，是从来没有尝过的滋味。
小狐狸十分喜欢这颗果树，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
它的好朋友小猴子看见了，赞美道：“这棵树长得可真好呀。”
小狐狸很骄傲，也很自豪，迫不及待地向小猴子描述了自己发现果树的过程。
于是小猴子又问：“那小狐狸，我可以尝一个果子吗？”
小狐狸连忙守住了树，气势汹汹的：“不行不行，这是我先发现的，不能给你。”
小猴子失望的走了。
第二天，一只松鼠来了，站在树枝上想摘果子。
小狐狸跳了起来，龇牙咧嘴的：“这是我找到的树！”
“小狐狸，我可以把果核带出去，到时候就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果树啦。”
“不行，我不同意！不准动我的果子！”
小狐狸沿着树干窜了上去，连抓带咬把松鼠赶跑了。
过了几天，觅食的啄木鸟先生在森林里发现了这颗果树。果树里有不少的虫子，它便在树干上落了下来，笃笃笃、笃笃笃地敲着，撬开了树皮。
小狐狸十分生气，对啄木鸟先生大吼道：“不许再破坏我的果树了！”
啄木鸟耐心对它解释，自己是以害虫为食的，这是在保护果树不被虫蛀。
可是小狐狸听不进去，它看着那些啄开的树皮，便衔着小石子往树干上丢去：“你一定是想凿坏我的果树！”
被石子砸中的啄木鸟先生恼怒地飞走了。
再过了一个月，一位老果农路过了这颗果树。
他对小狐狸说，这颗果树再不除虫就要空啦，在他这里有打虫的药，可以治好这棵树。可是药对小动物也有害处，只要它愿意离开一些时间……
小狐狸露出尖牙咬住了老果农的小腿：“你这个坏人，肯定是在觊觎我的果树！”
吃痛的老果农摇了摇头，走了。
为了不让任何动物和人动它的果树，小狐狸从别处叼了几块木板，把果树围了起来，还用爪子在每一块木板刻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爪印。
小狐狸一直守在果树下，连家也不回了，渴了就喝些露水，饿了就吃些果子。
慢慢的，果树上的果子不是那么好吃了，没有那么甜，那么水润了。果树的叶子也黄了，树皮哗啦呼啦的往下掉，整棵树空洞洞的。
惊慌失措的小狐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它走啊走走啊走，走得爪子也磨断了，走得四肢鲜血直流。它去寻找松鼠，寻找啄木鸟先生，寻找老果农，可他们都摇摇头，拒绝了自己。
果树枯了。
小狐狸卧在果树下哭了一天一夜，精疲力尽，也死了。
“这个故事我以前听过的。”芙洛拉托着腮，“这只小狐狸真傻，最后果树死了，它自己也死了。只要它再多宽容些，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
库洛洛单手托住了下巴，指腹慢慢摩挲着：“我倒觉得不错。”
芙洛拉反而对他的回答感到不解：“为什么……？寓言可都是有讽刺和告诫意义的……”
“动物的寿命很短，而树的寿命却很长。它在有限的时间里拥有了果树最好的一生，到死。”库洛洛柔和的声音不急不缓，“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冷意无声无息攀上芙洛拉的后背，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在夜深人静之时尤为清晰。
是她松懈了。
她怎么会和一个无恶不作的盗贼去理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盗贼存在的真谛，不就是不择手段的夺取喜欢的东西，将它们画地为牢吗？要么到死都不让给任何人，要么就等不喜欢了当垃圾一样处理掉。
万一，这样东西被抢走了呢？
芙洛拉抬眼看着库洛洛漆黑的眼睛，不知是无邪还是至暗，纯粹的像是无尽的夜。
那里，永远都不会迎来黎明。
大概是……毁掉吧。
芙洛拉噌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的手握着拳，冷汗不住地从掌心渗出。
“我有些累了，就先去睡了。”芙洛拉动了动唇，扯出了有些刻意的笑容，“库洛洛先生也早些休息吧，晚安。”
她几乎是逃一般踩着楼梯上了楼。
身后轻飘飘的吩咐如同魔鬼的呓语：“明天早上跟我出去一趟。”
等到芙洛拉在楼梯尽头消失后，昏暗的客厅里忽然发出了一声嘲弄般的轻笑。
“小孩子真是好懂。”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