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喜剧》舞她

3、艺术节

　　十一假期结束后，牧华便常常和英杰、晓颜几人凑到一桌吃午饭。当然在人流量最为密集的食堂里，偶尔也会有低年级学妹红着脸给牧华送情书送小礼物。牧华每每的反应就是故作惊喜地收下情书，再温柔地堆砌起灿烂的笑容，装做知心大哥哥的样子劝她们安心学习，大家都还小，还不想谈恋爱云云……
　　等到小姑娘们转身离去，牧华便立马收起纯良的笑，对他的伙伴们露出为难的表情，小声抱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礼物才好。令季枫感到有些惊讶的是，晓颜总会笑着调侃牧华几句，似乎她人的暗恋不会使她的内心产生波动。而更令季枫感到惊讶的是，面对这一波波的暗恋，他自己的内心却似乎是产生了波动。他的情绪郁结着却无法吐露半句，如鲠在喉的不快感在不知不觉间温吞又无情地占据了他内心的大部分。
　　一年一度的冬季校园艺术节如约而至，英杰拉着季枫报了吉他配唱。季枫开始时并不情愿，但英杰玩起了体委徐晨熠的老把戏，不管你同不同意，先报上去就由不得你了。季枫虽说无奈，但也并不抗拒。晓颜有样学样，也约了牧华报名合唱。这样一来，四人也时常约着在午休时间一起去KTV练唱。
　　“不怕我俩电灯泡过去碍眼哪？”英杰调笑道，气得晓颜满脸通红地追着英杰打了好久。
　　晓颜和牧华选的歌是林俊杰和蔡卓妍的《小酒窝》，词曲都萦绕着甜蜜氛围。牧华声线柔和，歌声中却有着几分令人心安的笃定，晓颜的声音一向甜美，两人配合十分默契。待到两人唱罢，关了KTV的音乐声。英杰拨动琴弦，季枫一开嗓，声音干净又透着几分清冽，恰如其人。因着牧华在旁，季枫心里紧张，又不够自信，所以他故意没拿麦克风，只是低着头轻声唱。间奏时，季枫猛然发现有一双修长的手在他唇前，为他举起了麦克风。
　　是牧华。
　　季枫接过麦克风，两人手指相碰。
　　一曲朴树的《且听风吟》唱罢，牧华在季枫耳旁笑说道，“唱得好听。”
　　季枫从不觉得自己的歌声好听，被英杰强拉着参加艺术节已实属勉强，不想竟有人竟这么夸奖自己，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回什么。牧华坐在季枫身边，打量着季枫略微局促的表情，满脸笑容地捏了捏季枫的脸。
　　“哎你脸好软啊！”牧华一边捏一边大声说着，引得晓颜和英杰也都跑来你捏一下我碰一下。“真的好软啊。”晓颜笑着说，“明明看着这么瘦，怎么这么软！”
　　季枫疯狂抗议，然而抗议无效。

　　艺术节最受瞩目的节目之一当然是牧华和晓颜的合唱。牧华参照着最新一期时尚杂志，将自己打扮成了韩剧男主角。平时从不化妆的晓颜画了淡妆，描了淡淡的黛玉眉，素日里的紧紧扎高的长马尾也放了下来，再配上一袭白裙，当真是吸引走了全校男生的桃色双眼。
　　“今天很好看。”
　　牧华还是第一次夸赞晓颜的容貌，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逾距，仍然得体又略带害羞地道谢。
　　一曲唱罢，掌声不断。给两个人送花的男生女生大有人在。两人向观众鞠躬后，牧华礼貌地轻轻抱了一下晓颜。晓颜脸颊微红，手却也只是虚搭在牧华的腰上，与牧华保持着止乎礼的距离。
　　季枫看着这一幕，对于晓颜的得体不由得发出油然而生的佩服与赞叹，心想只有这样端庄自持的优等生才配做他们的班长。季枫转而将目光转移到牧华右耳上的两颗银耳钉。在牧华夺目的银色六芒星项链的衬托下，这两颗原不起眼的耳钉却在季枫眼中显得更加素净可爱。
　　等到季枫快上台时，牧华从观众区又返回到了后台，特地对季枫和英杰说加油。他注意到季枫青白的脸，闹不清楚这究竟是冻的还是紧张的。
　　“紧张啦？” 牧华拍了一把季枫的脸。季枫瞪了牧华一眼，但这眼神落在牧华眼中就像是鼓励他再多做些肢体接触。季枫冻得发冰的脸逐渐回暖，牧华的手像是让冰柱与雪堆化为一滩水的太阳。季枫到底没有推开牧华的手，“我才没紧张呢。”
　　“多活动活动嗓子，等会见。”牧华笑了下，拍拍季枫的头，走了两步后头也不回，又喊了句“加油”。
　　英杰与季枫的表演是洗净铅华的，不加一点多余的修饰。英杰的吉他伴奏简单干净，配上季枫略微低沉的唱腔，格外地有滋有味。季枫对于台上唱歌这件事还几千几万个不适应，他的目光时而落在同伴英杰的吉他上，时而又落在脚下新铺的红色地毯上，可就是不敢落在台下的观众身上。直到唱词全部结束的最终乐段，季枫才抬起头，他看到牧华站在台下看着自己，怀里拿着两捧花。
　　一曲唱罢，班主任和班上的几个朋友全都上台送了花。牧华先为英杰送花，将第二捧花递给季枫时，牧华将手悄悄搭在季枫的腰上，轻轻在他耳畔说了句，“很好听。”
　　牧华的呼吸温热，季枫又不由得心跳加快。牧华这时松开抱他的手，眼睛却还盯着季枫那通红的耳根，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慢慢走下了台。

　　从九中出发，回牧华家的老房子榭安小园，与季枫家是同一条路，只需十多分钟的路程。风渐渐大了，离校门口越远，喧嚣声也就越小。季枫同牧华一路走着，丝毫无暇顾及周围他曾很喜欢的小吃摊位。
　　“你不回家住，不怕挨骂吗？”季枫好奇地问道。
　　“我经常在榭安小园睡觉。”牧华笑着说道，“我有合理借口啊，我每天下午都要练画画，榭安小园有我的画室。哦，我每周还要在画室上几次课，老师也会过来。”
　　“原来你下午都不在学校呀。”季枫惊奇地说，他从前都不知道牧华的这奇特的上学时间，也从未听韩川等人提起过。
　　“对呀，我每天吃完午饭就回家练画画了呀，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再回学校，上一个多小时的晚自习，算是换换脑子。”
　　“怪不得晚饭的时候总是看不到你。”
　　牧华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季枫又说，“那你这么忙，怎么还有时间参加艺术节？”
　　“我总要轻松一下吧，虽说高三，也不能每天都学习呀。”牧华歪歪头，“再说了，文化课只要过二本线就行。”
　　“很容易过吗？”
　　“分人吧。”牧华戏谑的笑容有点讨打的意味，“等你明年这时候天天沉迷学习学的要死的时候，哥就在大学逍遥啦，到时候可别太想我。”
　　“谁想你。”季枫不由自主地反驳道。
　　省统考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了，牧华心中怎么可能不焦躁不安。但面对刚刚认识不久的学弟，他并不想交浅言深、透露太多真实的情绪。
　　冬天的风吹得凌厉，两个人越走越挨得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牧华的右手偶尔会擦过季枫的左手。一向不解风月的季枫，这时竟然生出几分温柔的情愫来。
　　季枫愈发读不懂自己了。
　　榭安小园大门口的保安室亮着灯。附近的小区里，只有榭安小园保安室最大、灯光最亮。季枫有些泄气地想，学校离榭安小园是不是太近了，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呢，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聊。
　　“我说，反正我们也同路。”牧华开口，“要不以后放学一起回家呗。”
　　“行啊。”季枫点点头，他下意识地想要隐藏自己的雀跃与期待。牧华又说，“那以后放学了快点出来啊。”
　　“知道啦。”季枫笑着道了拜拜，回家的小路上心情竟然格外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