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喜剧》舞她

18、“不走”

　　到了晚上八九点，雨势仍然不减。牧华坐在霍炎的小椅子上，一边随手翻看着季枫的书，一边和霍炎、谢子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季枫看着牧华疲惫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忍心，踌躇了几秒才开口道，“不然，你先去我床上睡会吧，我还要在底下学一会呢。”
　　牧华显然有些惊讶。霍炎也插嘴道，“对哈，牧华哥赶紧上去吧，不然也是资源浪费。”
　　“那我上去啦？”
　　季枫朝他点点头。
　　牧华惬意地躺在季枫的被窝中。季枫的小被子似乎是刚刚接受过阳光的暴晒，十分松软。枕头上还残留着季枫淡淡的洗发水味道。牧华想起来两年前的冬天，两个人相拥而眠的那个晚上，没由来地感到十分安心。

　　晚上写好作业后，季枫听到了牧华匀长的呼吸声。霍炎笑了笑，悄声说道，“小季枫，牧华哥好像睡着了。”
　　“让他睡吧，我去隔壁睡。”季枫悄声说道，又继续埋头学习。
　　等到快熄灯的时候，大家一阵翻箱倒柜，帮季枫找出来几件冬天穿的羽绒服和两条毛毯，给他在隔壁空床睡。
　　季枫寝室是上床下桌结构，两张相连的床之间是梯子。但这梯子不像火车卧铺的梯子一样又细又窄，而是类似三个又宽又大的小柜子搭成的阶梯。故而站在这胖胖的梯子上可以一点不担心会掉下去。
　　季枫站在梯子上准备拿床上的抱枕，眼睛却不受自己的控制，凝视着牧华酣然的睡颜。
　　当年摸过的剑眉，蹭过的鼻梁，亲过的嘴唇依然和以前一样漂亮精致，一样让自己着迷。他甚至想伸手再去摸一摸。但最终在空中停留了半天的手，只拿了床旁的抱枕，然后轻轻替牧华掖了掖被子。

　　第二天一早，牧华早早睁开了眼睛。一夜无梦，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牧华没有赖床的毛病，但这天早晨却不愿起身，甚至不愿睁眼，又在季枫的被窝里蜷了蜷身子。等到牧华回笼觉睡醒，缓缓睁开眼的时候，从床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牧华猜想是季枫在洗漱准备入睡，从床上掀起帘子，却发现是霍炎在拍爽肤水。
　　“牧华哥你醒啦？早啊。”霍炎抬头朝牧华笑笑。
　　“早？”牧华有些懵。
　　“已经是早晨啦，牧华哥。你还以为是晚上吗？”霍炎不由得笑了。
　　“我昨晚就这么睡着啦？”牧华这才恢复理智，“那…小季枫他睡哪啦？”
　　“隔壁空床啊。”
　　牧华一骨碌爬下床，恰巧这时季枫迷迷糊糊地推门进了寝室。牧华看着季枫，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小季枫你也太慢了，你还记得等会有大课吗？我现在和子淳先走，还是占倒数第二排的座，你等会快点过来啊。”
　　季枫应了一声，胡乱点点头，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霍炎着急忙慌地一边背书包一边和子淳一起走出了寝室。
　　寝室里连阳起得最早，每天雷打不动地六点起床去湖边背英语、韩语单词。所以现在，寝室里只剩牧华和季枫两个人。
　　“还好吗？” 牧华小心翼翼地问道。季枫坐在椅子上半睡不醒的半闭着眼，胡乱点了下头。牧华犹豫了两秒，走过去几步伸手摸了摸季枫的额头。
　　烫得要命。果然是发烧了。
　　在他额头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昏昏沉沉的季枫直接把身子靠在了牧华的胸膛。在季枫靠向自己的那一刻，牧华竟然感到了一丝丝的紧张与心跳加速。
　　牧华红着脸，悄悄低头看着季枫，贴在他额头上的手慢慢抽出，又十分轻柔地摸了摸季枫柔软的头发。牧华慢慢地拿出手机，先是告诉霍炎帮季枫请病假，又告诉自己的室友，说自己要逃一天课。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到全身发酸，牧华才不得不去叫醒季枫。
　　“小枫，小枫。”牧华轻轻拍了拍季枫，声音格外温柔。季枫“嗯”了声，也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着。牧华低头，伏在季枫耳边轻轻道，“小枫醒醒，去床上睡。”
　　“牧华…”季枫低低地叫了一声。这是再次见面后，季枫第一次叫牧华的名字。尽管这个名字，季枫在心中叫过无数遍，但季枫在清醒的时候，却连叫他名字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有无数人叫过牧华的名字，却没有任何人叫得比这一声“牧华”更加恳切又动人。
　　突然腰上一阵温热。季枫的双臂紧紧圈住了牧华的腰，烧红的小脸又蹭了蹭牧华的胸膛，好像生怕他跑掉。牧华揉了揉季枫蓬松的头发，突然瞥到了他桌子上一个熟悉的物件。
　　是自己送他的白巧克力。季枫没有拆封，还好好地放到了闹钟的后面。
　　牧华也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总之是在自己已经站得全身酸麻的时候，季枫抱着自己的双臂才耷拉了下去。牧华连忙叫醒了季枫，把他哄到了床上去睡。
　　牧华趁机赶忙出门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又给季枫买了药、早饭的粥和几个橙子。好不容易哄着季枫吃了几口粥又吃了药，牧华又接了盆温水，将毛巾打湿，放在季枫的额头上。做完这一套，牧华开始削橙子，准备为季枫挤橙汁。
　　给季枫换毛巾时，牧华凝视了许久季枫的睡容。即便是橙子的清香味能够安神，季枫的眉头仍然紧紧蹙着，黑眼圈似乎从没消下去过，神色有些痛苦不安。牧华想起当年韩川提到季枫神经衰弱的事情。当时的自己还没有太过心，而今天看着他的睡容，牧华才稍有领悟。
　　睡梦中的季枫隐隐感到有一只温厚的手掌常常摸自己的额头，又闻到了清新的淡淡橙子味，但他的不安却没有一丝消减。
　　“牧华…”
　　呼唤声低低的。牧华连忙跑到梯子上去看季枫。季枫仍然半睡半醒着，牧华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不是梦话。这时季枫缓缓地翻了个身，牧华笑了笑，心里想着果然是做梦了。
　　“你别再来了。”
　　季枫的声音仍旧是迷迷糊糊的。牧华愣在季枫的床头，季枫闭着眼睛，“反正你最后还是要走。”
　　牧华的心被抽痛了一下。他的声音带着歉意，拍了拍季枫的头，“小枫，我不走。”
　　“不走？”
　　“嗯，不走。”
　　牧华帮季枫拿下额头上的毛巾，俯身轻轻亲了下季枫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