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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承晚所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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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的宫灯被挂在各宫门前的长廊上,亭台楼阁间的宫女太监们步履匆匆,手中端的皆是各色佳肴美酒,而此刻明室内的暗斗却波谲云诡。歌台暖响使得整个皇宫中都没有了暗处,繁华如盛世,一场场醉梦萌芽在舞女的水袖长裙间。
明室,戌时二刻。矮桌分至室内两侧,左为楚使,右为梁室。大梁皇帝顾襄高坐在龙椅之上,一袭黑色衮服,头戴嵌宝金冠,剑眉朗目,英气十足。时不时与遣梁使交洽此次的边关战事,但都只是点到即止。论谁都难以想象,一场国婚嫁娶就在这么一次宴席中开始,而只有顾楼川知道,就算到了现在,这仍然只是一场握在他手中的人偶戏。
梁楚两国的战事自开朝以来便未曾停过,边疆的战士一个个都是爹生娘养的豪气男儿,却埋骨他乡,无人殓尸,也无人祭奠。战地黄花边关月,诉不尽纷争苦。而此次两国交战,最终的局势如何,全都压在了此次和谈之上。战场上,楚军扬言要放火焚城,坚壁清野。梁王师虽可依据所剩兵力打回后河收复失地,奈何楚国大军与沈邵所率的部队已形成夹攻之势,虽不必担心梁王师的安危,但若是硬拼着打回后河,沈邵一把火将三镇焚毁便得不偿失,况且在军力方面,大部分军队已调在了吃紧的边界,内河无守,根本阻止不了沈邵的行动。于是,消息只传了一半到长安,人人都以为大梁大胜,遣梁使赴大梁求和,却不知道这个中的斡旋谁输谁赢都不一定。而顾楼川的心思当然是尽量的阻止此次和亲,不论是他还是顾清宁,谁都不能成为此次战役的牺牲品。
酒宴正酣,觥筹交错,一场宴席上心不在焉的人不在少数。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的退防。顾楼川饮完银瓶中的最后一点酒,正准备起身时,便看见一个太监跌撞着跑到皇帝身边耳语了一番,他看见他的父皇虽脸色未变,但已然停了杯箸。顾楼川不禁笑开了来,他一时便想丢下这场戏不看了,迈步出去的时候,宫中起了晚风,他穿了一身黑色蟒袍,绦带上系了一块精雕的祥云和阗玉,鎏金的紫冠束发,两鬓仍有垂发至肩。他想绕过御花园去他母妃生前的寝宫里瞧一瞧,将追此刻是跟着他的,他却挥手让将追留在这里:“帮孤看着这里吧,孤出去走走便回来。”将追停住,看着顾楼川伤神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好,爷您去吧,这里我看着,你放心。”顾楼川笑着点点头,恍惚间,他竟感觉到有些累。
行至御花园,秋夜里凉风起信,花开满园,明室和各宫的喧闹更显得此地花开无声,风起一片。顾楼川听到后头有动静,便回过头张望了一下,只从幽暗的光线中看见一抹樱色的身影朝他疾步走来,那人还未簪发,青丝如瀑披在腰间,如仙子般灵动。“慕承晚!”是了,刚刚在明室便注意到了那张不落凡俗的脸,楚国永世公主沈以白。顾楼川觉得有趣,一时忍俊不禁。“公主找孤何事?”沈以白已经走到了顾楼川面前,他看得到这个女子因追他走了远路,额头上析出了微微的汗珠。“你是顾楼川?”女子的声音倒是分外天真。顾楼川笑了笑,掏出手帕递给她:“不然你是?”沈以白也是一笑,觉得自己好似魔怔了,却忘记了接手帕。
“为什么你说你姓慕?”沈以白想起他的封号和名字,再次忽略了顾楼川递出手帕的手,直勾勾的盯着顾楼川的眼睛。顾楼川无奈,只好自己动手帮她擦汗:“夜里风大,莫因出汗染了伤风。”顾楼川是无心,但沈以白却有意了,她感觉到那微凉的手指掠过她的前额,一霎间,脸便红了,直到顾楼川收回手帕,沈以白才回过神来:“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呢!”顾楼川却沉默了,眼神看向西边的院子,“因为那才是孤真正的名字啊,江湖交友,不能骗了公主你不是。”沈以白无奈,刚想再问,却听见那人幽幽的说:“今天晚上孤说的可够多了哦,你不能再问了!”沈以白翻了个白眼,这语气想把她当成小孩子哄?前几日他还送过她一把扇子呢。
一时间,顾楼川谢了去那寝宫的心思,转身便要回明室,他自己却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怎么对这永世公主如此上心。沈以白见他已然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好陪着他一起转身回去。“那么,公主出来所为何事?”沈以白没想到顾楼川会突发此难,却只好如实的答了:“来找你呀。”顾楼川顿住脚步,一双眸子眯起来,笑意连连。“公主找孤何事?”沈以白被他盯得后背有些发麻,却一点也不惮他:“你还欠我一副扇面!”顾楼川止住笑意,只略微想了一想,顿时想起前些日送她的那柄骨扇上还未落扇面。正想着如何找个借口推脱了,却看见迎面走来了两个人,一个白衣飘飘,如仙似幻,一个锦绣青衫,君子风范。
“那便算承晚欠下公主的了。”笑意不减。
“你一定要记得还。”眉宇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