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豆浆小汀汀

3、百花楼

　　宣德十五年
　　七月初二
　　燕京闲人小巷，往来人本不少，今日却冷冷清清。
　　百花楼，是京城里最贵的戏楼。文人雅士，高官达贵常在这里听戏，寻常百姓进不起，却偶尔路过望个两三眼，评评说说。直到一日，有个叫洹梨雪的戏子登台，条件是，所有人都可出入自如。当时人们还嘲笑，一个不过13岁新出的小戏子，能有多大本事？怎料，一曲霸王别姬后，“洹梨雪”三个字，已红遍京城。日子久了人们互相告之，不久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许多外地人慕名而来，不到一年，“洹梨雪”红遍了天下。听过洹梨雪戏的人，说他的戏若喜，可使人，三日眉开眼笑，心神舒畅，若悲，亦可使人三日痛哭泠泣，茶饭不思。戏若人，人如戏，末了，曲终，还不知是人中有戏，还是戏中有人。有人还说，梨雪其实是一名女子，长的倾国倾城，光见了她的扮相就已神魂颠倒，若见了真人，那还了得？以至于沸沸扬扬，民间各种说法，甚至于洹梨雪是男是女都已吵得不可开交，每一出戏过后人们总要议论半晌，只因为，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每一个高潮都在台上那人缓缓微行一礼之后，喝彩声，花，各种绸缎排山倒海地涌来，洹梨雪会微微地笑着，一边施礼一边退到后台去。这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十年前的七月初二晚上。当今皇帝听说民间有此传奇戏子，必要一见，于是诏他进宫中梨园，封梨园乐师。随后，消息无踪。
　　再后来，有人说，洹梨雪已经死了。

　　街头上走着一个破破烂烂衣服的人。跌跌撞撞，手里拿着一个破了口的酒瓶，头发蓬乱，衣着褴褛，行人见了纷纷避开，满眼厌嫌。他的装扮不是乞丐，衣服也看得出曾经应该是好料子，只是划破了好几处长口子，而且沾满了尘土，还有新雨过后的泥巴。柳条儿飞飞，柳絮飘满地。忽然他呛得大咳一声，手中酒瓶儿摔落在地上。没人看清他的脸，他的头发遮着。见酒瓶儿滚落在地上，他急忙去抓，不想身子一倒竟然滑倒在地上。没人注意到他，不知是他的穿着太破落，还是大家都去听戏了。他爬着爬着，一把够到了酒瓶，一把抓起来使劲往嘴里灌，那酒已洒了多半，还有多半八成倒在他衣服上。“这位公子，唉，小伙子，别喝了，别喝了，”恍惚间，有人好像和他说话。朦朦胧胧看过去，是旁边面摊的老大爷。老大爷一边舀着汤，一边叹口气，“唉，可能大家都去听戏了，今天来俺这吃面的人啊，少了一半”，说着一碗热面已放在木桌上。“年轻人，喝酒太多伤身呐，看你这样子，俺虽不知你是咋了，但看你已经醉个半死了，来来来，到这摊上喝碗热汤吧。”他摇摇摆摆站起来，看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目光恍惚。身不由己的坐了过去，他还犹豫要不要喝，那老大爷转身笑了笑，比划个喝啊，的手势就去收拾摊子了。他茫然地把目光从老大爷身上收回来，沙哑地道了声，谢谢，许久，捧起碗，慢慢地在嘴边啜了一口。面条香的很，半盏茶的时间喝完了汤，他站起身掏袖子拿钱，却只掏出来个带着缺口的破戒指，他想了想，随手把那破戒指放在桌上，对老头到，“老伯，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怎么平时京城那么热闹，今儿咋这么冷清呀？”老伯回头笑笑，“唉，今儿呀你去百花楼看看，哈，我听说他们那儿有个什么戏子，今儿又要登台啦，这不大家都去了。”“戏子？戏子有什么好看的。”“唉呀你是外地来的吧，从前哪京城里出了个名角儿，后来不知怎的年纪轻轻就没了，今天这人自称是他，这不，马上就要登台了！”“哦，”他笑笑，京城里就是怪呀，再怎么说就一个穷戏子，能有个什么名堂，值得这么多人去看。“老伯，面谢了哈。”不等老伯答话他就拿起酒瓶摇摇摆摆离去了。
　　他一边唱着小曲儿一边喝酒，酒喝完了还不舍地用舌头舔那仅剩的酒滴。啪！一声酒瓶被扔在路边上摔得粉碎。还意犹未尽，可身上又没了酒钱，这可怎么好。他摇摇晃晃地路过一间戏楼，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好多人的掌声笑声喝彩声，连绵不断。他有些好奇，不禁扒着门口看了一看，还没看出个究竟来，只听两个看门的一声大喝，“叫花子！滚边儿去！没钱别在这瞎晃悠，晃得爷眼睛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