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娱少》丁念羽

3、小院回廊

　　挽月最近怎么不见了？
　　朱武意识到这个问题时，挽月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出现在他眼前了。他觉得奇怪，以前的挽月每天都要来找他，她总是笑着问他，哥哥，我的新裙子好不好看？哥哥，宫里的丫头笨死了，给我梳的发髻特别丑。哥哥，你说我是穿粉色好呢还是穿黄色好呢？语气里带着少女的娇嗔和故作天真。她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从天上的星星扯到地上的蚂蚁，总是兴致勃勃的。他也由着她。可是她太娇纵了，有时候来找他看见他和宫女说话，她总要把人家赶走，然后发一通脾气，尤其是九祸，挽月看见九祸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恨意。每次九祸前脚刚来找他，挽月后脚就到了，一双眼睛直往九祸身上喷刀子。他和九祸定情不久，正是少年情浓时，怎么能容许有人这样对自己的爱人，何况他的妹妹总是出现的，额，不合时宜。心里不由得对挽月生出了一丝不满。不知哪日，挽月又因为九祸发脾气，他站在宫外，听着屋子里不绝于耳的东西碎地声，夹杂着他的小妹声嘶力竭的喊骂，宫人小心翼翼的求饶和哭泣。他突然就对自己这个毫无血缘的妹妹生出了极度的厌恶，扭头离开了，未曾想起本是要来哄她的。
　　自此再也没有主动关心过这个小妹，挽月再来，他就避而不见了。后来魔界的事多了起来，朱武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此日看见院里那盆映月海棠开的正好，他想起来这还是挽月送给他的呢。忽然就忆起来似乎很久不曾见到她。这有点奇怪，以往他们也吵过架，他也因为她的嚣张跋扈生过气，无论如何，最后主动的一定是她，不出一日，她就着着急急的跑来他的寝宫，低声下气的道歉，求他原谅。他心软，又是自己唯一的妹妹，也就不提了。
　　朱武心下生疑，找了个宫人问“公主最近在干什么？”那宫人说“前几日入夜曾听见过公主殿下寝宫有响动，像是梦魇，白天未曾见公主出宫。。已有月余”朱武心下一惊，梦魇，为何没人告诉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她夜里睡不着肯定早就去他的寝宫要求同榻而眠了，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虽如此想，他还是化光飞到了挽月寝宫
　　朱武到了挽月屋子里的时候，，挽月还在摆弄院子西南角的花圃，所以朱武没有看见她。他在寝殿里转了转，看见了自己送给挽月的蝴蝶灯，走到小几前拿起来仔细端详了半天，心中暗赞了一番自己的眼光。放下时瞥见了桌上放着的纸，“梦觉方知生有幸，至今唯祈爱恨空”，实在是算不上高明，朱武又在心下叹了口气，这个挽月呀，文不成武不就。然而那字太沉重了，朱武觉得那不像是他的小妹写出来的，它的作者，应该是一个历经沧桑，看破红尘的老者。
　　挽月回到寝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在窗边出神的人影。那人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暗红长袍，火红长发，明明只是随意站着，却依旧挺拔。她的心又痛了，无数往事涌上心头，只觉得无限凄凉。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哥哥呀，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我以为我会愤怒，会怨恨，会忍不住想把你千刀万剐，可是为什么，我只是觉得难过。
　　朱武听见响动回过头来，看见挽月面色痛苦的倚着门。他急忙过去扶她，挽月避开了，她定了定心神，站在朱武几步远的地方微笑着说“哥哥怎么会来？”朱武顿了顿，说“宫人说晚上睡不好，我来看看”挽月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的，已经过去了，兄长不必挂心”朱武真的觉得他的小妹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以前不会这么客气，不会这么沉静，更不会避开他的关心。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武心思几转，面上不露半分，“既如此，妹妹安歇吧，我先回去了。”说完他抬脚欲出宫门，挽月也没有挽留，随着他一起出去。
　　魔界的夜晚比白天长的多，月光照进回廊，廊下落花如雪。挽月觉得今天这路分外长，身旁那人一步一个脚印就像踩在她的心上，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丑陋的头颅被扔在泥土里时，从那一片污泥里看去，他高高在上的身影，宣示着一个叛徒最后的结局。
　　路再长，终有尽。挽月看着朱武的背影越来越小，融进一片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