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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   天亮了,我去上学,走到茶壶嘴,往那条大沟塄望去,看见昨天那几位妇女已经站在那里把张朝会家门口看着了。她们将一整天都这样,没到出工的时候就来,收工的时候才走,比她们平时出工收工准时,也把任务完成得比她们平时干的哪件农活都还要好。这也本来就是大家、集体派给她们的一件特殊的“农活”。
      在这一天里,除了这几位妇女,出工之前和收工之后,一大群男女老少聚在张朝会家对面的那个山坡上,在那儿嬉戏、打闹、唱歌、和山下的人互相喊话,而这些都是做给张朝会家,准确地说,做给张朝会的老婆看的。张朝会的老婆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但是,他们是一定要逼她出马的,去闹,去折腾,去把事态进一步扩大。他们了解张朝会的老婆就跟他们了解小房沟有几条水沟几座桥一样,他们知道他们是一定不会失败的,他们与其说是在做给张朝会的老婆看,不如说是在提前欢庆他们的胜利。
      在这一天里,茶壶嘴的情形,那就不用说了,出工之前和收工之后,那儿就像在举行盛大的集会,众人同庆盛大的节日。在沟四周的山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外沟人的身影,这一情形在后来张芝阳考上大学后才出现第二次。外沟人一般是不敢到我们沟的地盘里来的,就像我们沟的人一般也不敢到外沟人的地盘里去,只有像出了张朝会这裆子事和张芝阳考上了大学的这样的事,才会有这沟的人越界到另一沟去的事情发生。我们沟的人向这些外沟人喊话、吆喝,显得无比的自豪似的。
      我的感觉是有一根绞索套在我的脖子上,它越勒越紧。我知道这一天过去了,张朝会的老婆不出马也要出马了。果然,第二天,也就是事发的第三天,就传来张朝会的老婆已经出马的了消息,这个消息掀起又一个高潮。沟里那几个懒汉、光棍汉、二流子,他们遇到这种事情总是最积极最活跃的,自告奋勇给张朝会的老婆当“保镖”,给她助阵助威。张朝会的老婆在我不认识的姑娘家对面的山上把我不认识的姑娘大骂了三天,在她骂累了的间隙我们沟的那几个懒汉、光棍和二流子就向我不认识的姑娘家喊话、唱歌。在这几天里,张朝会的老婆渴了、饿了有这几个懒汉、光棍和二流子给她送水送吃的上山。说是山下好多群众都自发地给他们送水送吃的上山,那吃的还是特地给他们做的油馍馍,那几个懒汉、光棍和二流子回来向沟里“汇报”这事情,那是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在这三天里,张朝会的老婆骂她的每一句话我都好像听见了,它们就像毒雨一样倾向我,就像毒箭一样射向我,我承受着,颤抖着。我知道我不认识的姑娘也在像我一样承受着和颤抖着。我必需有一个绝对的支撑,她也必需有一个绝对的支撑,就像在四面都是汪洋大海的世界里必需有一个小岛来立足,哪怕这个小岛仅是一块礁石,只能放下一只脚。我承受和颤抖,既因为这本身就是人的处境,如果这个人他是真实地活着的话;还因为我在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洪水吞没,在向汪洋大海的深处沉没,我要把那一块礁石放到她的面前,推到她的脚下。
      我屋里的黑怪在第二天我早上放学回来后就不再是那样的了。屋子里是一团黑云状的“东西”,一团阴冥的阴影,但是,显然不再占据我们世界的时空了,也不影响我们世界的东西的物理性能了,而那个黑怪至少看起来影响和改变了我们世界的一些东西的物理性能。像这种东西我视它们为纯粹的幻象和白日梦,也即我所谓的“睁着眼睛做的梦”,而像那个黑怪,我当然知道它是我的梦和幻觉了,却又不能把它看成纯粹的幻象和白日梦,不能把它和一般的“睁着眼睛做的梦”并列。
      不过,我也很明白,并且也在思考,说是“睁着眼睛做的梦”,却显然和梦,或者我们所理解的梦是有区别的。比方说,如果是梦,那它就仅仅是大脑里的东西,只不过看起来在外界而已。而既然仅仅是大脑里的东西,那么,人走到那里,或者说人的大脑在哪里,这些幻觉就应该“跟”到哪里,就和眼冒金星,眼睛转何方,金星也会跟着“转”向何方的道理相似。但是,我这些“睁着眼睛做的梦”不是这样的,它们在哪里就始终在哪里,并不因为我,或者说我的大脑的移动而移动,就和它们是某种外界的实物一样。同时,按我们对梦的理解,既然是幻觉,它就不可能被外界的物体给遮住。但是,我这些“睁着眼睛做的梦”却似乎能够被墙壁之类的东西挡住。如这团黑云状的“东西”,它只在我的学习屋里,在学习屋外面隔着墙,我就看不见它,就和看不见屋里的其他东西一样。但是,在只要我能够看到屋里去的地方,哪怕只能看到屋里去一点点,就一定会看见这个黑云状物,并且是整个的看见它,看见它整个。这些特点是我所遇到的这类幻觉共同的特点,包括那个不能否认它已经改变了我的“学习屋”里我们所说的实物的物理性能的半球体黑暗物也具备这些特点。
      这团黑云状物,一刻不停地剧烈的运动变化着,如烈火一刻不停地燃烧着。这种“燃烧”先是混乱的,逐渐有序和清晰,并开始传出声音。声音逐渐如涌如潮,不绝于耳。我看见黑云状物变成了一个个人形状的身影,这些人形状的身影也是二维平面的,看得见摸不着,不影响我们世界的东西。我觉得这些人形状的身影就是一个个真的人的身影,这些真的人在讲话,我听到的声音就是他们讲的话,他们的话也是真言,相对而言,我们世界的人们都不是真的人了,他们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言。我把这种人形状的身影称为“影子人”。
      我学习屋里的“影子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纯粹和清晰,仿佛是他们终究会突破某个临界点而一个个走出来和我握手似的。我的学习屋就那么大,但是,他们却何止千千万万,我能够清楚地看见和数出来的也许就几十个,但是,在包围着这几十个“影子人”的那片阴影之中却显然有不计其数的“影子人”,他们也都在讲话,他们的讲话我都听见了。看得出来,他们看起来在我屋里,其实不在,而是在一个就像整个宇宙般广阔浩瀚的虚空世界里。我害怕,怕到最后宇宙或就和宇宙一样大的一个世界尽现于我面前,而对于人,这和要他一口吞下整个宇宙没有两样。不计其数的“影子人”的每一个都在讲话,我觉得他们每一个的讲话我都听见了,听清楚了,毫不含糊。我说不出他们讲的是什么,就像我无法把音乐翻译成文字一样,但他们每一个讲的对于我都是真言、真理,在这种真言和真理面前,我只感觉到我们世界的人们所讲所说什么也谈不上了,甚至于说是一种噪音都不配。他们在争论,在讨论,争论真理、讨论真理。他们每一个都有发言权,每一个都在尽情尽心尽性地畅所欲言,每一个讲的都是真言和真理,每一个所说所讲都为每一个完全听进去了和理解了,每一个所讲所说都融合贯通了他人所讲所说的真言和真理。
      他们的声音汇成一股既无比宏大、广阔、单纯,又无比丰富、复杂、层次鲜明的洪流,就像滔滔江河从我眼前滚滚而去。我感到这江河不是一般的江河,而是整个宇宙的万事万物化成的滔滔江河。这声音越来越宏亮、高亢、广阔、丰富,也越听越清楚、规整和自由无碍。我听到它就像听到死神的宣言,死亡的号角,但我不能不忘我地听它。每天放学回家走到离我的学习屋几米开外的那个地儿,这声音就如突然打开和启动了似的轰地涌来,接下来直到上学走出这个地儿为止我都在这个声音之中,都在恐惧中忘我地、放弃一切听这个声音,对它既害怕又神往,既欲逃走又意识到要活在它之中才活在真实和真理之中,才有声音,有他者与自己的交流和对话,有世界,有尊严和自由。在这声音中,一切都是那样的寂静,我希望爹妈他们、兄弟他们,全院子的人都能够在这种寂静之中听到这个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他们就会安静下来,就会沉思,就会开始睁开他们的眼睛和打开他们的灵魂。只要让自己进入到这样的寂静之中,就能够听到这个声音。至于我不认识的姑娘,我更全身心都在她身上,要她听到这样的声音,渴望她听到这样的声音,她包围在无边的苦难之中,包围在她的末日之中,诺大的世界就是她的坟墓,所有的人都不要她活,她的世界这时候是最寂静和黑暗的,我要她不要她的世界只有寂静和黑暗,而是在这种寂静和黑暗之中听到我正听着的这类声音,看到我正看着的这类景象。
      这里可以提到一些年后我看一幅画的经验。对于这次听“影子人”说话的经验我自然是有刻骨铭心的印象了,但是,在过后若干年里,我并没有去想它,就像也没有去想自己曾有过的那样多也那样奇特的幻象经验一样,它刻在我的记忆里,我又已经把它遗忘。一天,我翻看一本画册,翻看到了古希腊大画家拉斐尔的名画《雅典学院》,一看到这幅画,被我遗忘的当年这个听成千上万的“影子人”讲话,他们个个都是真人,人人讲的都是真言真理的经验一下子就被记起来了,而且还像当年一样听到了成千上万的“影子人”讲话的声音,如洪水如江河,叫我老半天无法从幻觉中摆脱出来。过后,我好几年都不敢再看拉斐尔这幅名作。

      每天夜里,聚在茶壶嘴的人都要深夜了才会散去。他们要等到陪张朝会的老婆去骂山的人回来,等这些英雄把张朝会老婆骂的字字句句给他们叙述出来,还要配以活灵活现、添油加醋的表演,他们咀嚼、回味、争论张朝会老婆骂的字字句句,其兴奋刺激无法形容。我听着他们的笑声一阵又一阵地传来,感觉着他们的世界何等空虚、狭小、冰冷,心一阵阵地为他们紧缩。我们院子里的人回来了,他们要把我不认识的姑娘、张朝会的老婆、张朝会说呀笑呀好久才会进屋去睡。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利箭一样射向我。他们的整个灵魂都在我眼前,全都看得一清二楚。我为他们的灵魂是这个样子而发抖。我正因为他们的灵魂是这样而被迫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还不得不继续沦落下去,直到尽头,直到无限远。
      张朝会的老婆大骂三天后的这天早晨我上学去走到茶壶嘴,回头看了看东方的天空,我自认为我不认识的姑娘的家就在这片天空下。我在这片天空中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异象,一个死亡预兆。这个死亡预兆预兆的就是她的死亡。它就像天空在那儿烂出的一个大洞,不,宇宙在那儿烂出的一个大洞。它是那样恐怖,一看见它,我就觉得一切都在烂掉,整个宇宙都在烂掉,人人都在烂掉,我也在烂掉,它就是烂得最厉害的、见它就是见到一切都会烂得跟它一样的那个地方。它是一个宇宙性的恶性肿瘤。从这天起直到它消失,我每天都会在能够看见它的时候看上它几眼,一看见它就在这种一切都在烂掉、湮灭,一切都已进入末日的倒计时的可怕的感觉之中。
      我也觉得这个宇宙性的恶性肿瘤,这个死亡预兆就是她的灵魂。从张朝会的老婆骂她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出门了,等张朝会的老婆骂完了她,她的灵魂就成了这个样子了。看着这个死亡预兆,直视这个宇宙性的腐烂是痛苦的,但我却时时在渴望着、企盼着她能看到这个东西。我同样渴望和企盼我们沟里的人们,我们全公社的人们,我们全世界的人们都看见这个东西。我相信他们要是能够看见这类东西,这个世界也许就是另外一样子了。但是,我只有绝望。它就是我的绝望的外化。
      张朝会的老婆不再出马去骂她了,但我们沟里的人们对她的行动却没有停止。那几个给张朝会老婆当保镖的懒汉、光棍和二流子正在兴头上,欲罢不能,一沟人也都正在兴头上,欲罢不能。沟里人自动地捐款,给那几个懒汉、光棍和二流子每人每天四两烂红苕皮酒。白酒不是农民喝得起的,他们喝的就是这种用烂红苕皮烤制的酒,这种酒喝起来比中药还要苦,酒的颜色也跟中药汤一样,但是,酒味还是有的。那几个懒汉、光棍和二流子每天提着这几两烂红苕皮酒上到我不认识的姑娘家对面的山上,在山上边咂着酒边唱歌,喊叫,说怪话流话。每天傍晚他们醉熏熏地回来,在人们又赏给他们的酒中大肆渲染他们这一天的英雄壮举。他们向人们讲演和表演他们如何如何对山下撒尿,如何如何对着她家的门把他们那东西掏出来耍,把那种水都耍出来了,还吆喝山下的人看,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人把裤子脱了,光着下身,把前面亮给山下人看了又把后面亮给山下人看,撅着屁股要他们看。他们还说山下有人给他们送馍上山来,他们不缺下酒菜。他们包围在众人的喝彩中,成了享尽荣耀的英雄。
      对那几个懒汉、光棍在我不认识的姑娘家对门的山上脱裤子之类的行为,那几个始终都是幕后主宰的老者一本正经地说,他们这样干方法手段表面上看也许有些不妥,但是目的是好的,只要目的是好的,方式方法怎么样,不重要嘛!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保护我们的领导干部嘛!更是为了我们政府的形象嘛!怎么能够让一个婊子骑在我们的领导干部和政府头上拉屎呢?张朝会再怎么样也是我们的领导干部,他有错没错也要等上级说他有错才有错,哪有我们老百姓说他有错没错的权利呢?更不用说一个婊子也敢说他有错没错了!她还扬言要到区上县上去闹,这就是更不把我们的政府放在眼里了!她骑在我们的政府头上拉屎,也就是骑在我们广大人民群众头上拉屎!所以,我们有权力有责任对她采取这些手段!这是在尽我们广大人民群众的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爹在外边那样子是装模作样的,但一回到家里就兴奋得不得了,满意得不得了,哈哈大笑,笑个不已,说这下子她完了,张朝会弄不好也要背点时,不见得还能把他那个公社办公室主任当下去。他说她完了,说得那样决断,那样斩钉截铁,分明说的就是她只有去死了,她必死无疑了。在这张因为看到别人完了和只有去死了而如此兴奋和满足的脸上,我看到的丑陋和恐怖,也只有在我那些异象或幻象上看到的恐怖可比了。其实可以说,我看到的那些恐怖的异象,就是这种现实之中的丑陋的一种表达,一种艺术性的再现。
      在那几个懒汉、光棍汉对她做那么些事情的几天里,天空中那个死亡预兆一天比一天黑,我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变黑了,一天比一天黑,我也一天比一天感觉到宇宙、世界、万事万物、人人,当然还有我自己的腐烂和完结。我一天比一天感觉不到阳光,感觉不到任何事物的真实,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一天比一天强烈和真实的无根基感,无支撑感,异国异界感,孤立感,末日感,完结感,剩下的就是无边无际的寒冷体验了。我感觉到我熟习的那种超现实的黑暗正在从这个象征和预兆死亡的异象向整个世界扩散,整个世界最终都会对我变成我的学习屋里出现过的那个黑怪一般,甚至于比那还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我那样恐惧。但我也只有平静、平静、平静。我只有自己,我只有靠自己。
      我屋子里那些“影子人”在显现到仿佛他们真的能够从他们那种虚空中走出来和我握手的时候,全都变成了一种鲜红色的大火般的东西,鲜红色的大火中还伴有滚滚的黑烟。“影子人”人人畅所欲言的讲话的声音到这时才停止了,听不见了。我一看到我屋子里这一鲜红色的大火,就不怀疑要是它烧到现实中来,成了我们一般所说的现实的东西,那就不知可以将多少条沟和多少个世界化为灰烬了。我学习的时候在后窗下,后窗一般是开着的,放学回家还没走进院子就能看见这个后窗。这些天,一看见这个后窗就能看见我屋里通红的火焰熊熊燃烧,还伴有滚滚的黑烟。我都无法相信这竟然是家里人和院子里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尽管我内心深处知道这是他们看不见的,这只是我个人的幻觉。但我始终也在怕他们看见了的恐惧之中,我想,他们要是看见了,哪怕只是看见一点点,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啊,想一想那种反应就让人禁不住发抖。
      这种火焰越烧越纯粹鲜明,最后,黑烟尽去,只剩下纯粹的红色的火了。这红色的火在我屋里熊熊燃烧,从屋外看去,白天晚上我屋中都是一遍通红,就像把早上刚升起的太阳摘下来放在我屋里了,似乎是把早上刚升起来的太阳摘下来放在我面前它就有这样之大和这样之红,超过在天上的它一百倍。不过,置身于这种大火之中,让人看到的还是它不同于当时那个黑怪,它仍然是看得见的却是无法接触到的。我把这种幻象称之为居于无限小的点时空中或完全不占据我们世界的时空。当初那个黑怪可无论如何也得说它占据了我们世界的时空,成了我们世界的某种存在,还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们世界的一些实物的物理性能。
      红色的熊熊大火烧到一定程度时就开始向几个中心聚集,团成团。看着它们,我不能怀疑看到就是无边的虚空之中宇宙那么大一团烈火在分散开来向几个中心聚集,团成团。我相信我看到的就是宇宙早期生成和演化的景象。这种看上去团状的火焰还是看得见接触不到的,仿佛它们要么就是二维平面的,要么就是没有占据时空的。最后,这几个团状的火焰变成一个个的人形状的东西,看上去也有人体那么大,只不过是二维平面的。我把它们称之为“火人”,“火人”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并且越亮就越不再是那种红色,而是月亮那种颜色。最后,它们亮到无以复加的地方步,每一个都仿佛有上千个甚至上万个最明亮的月亮那么明亮,不同的只是它们这么明亮却不刺目,也不发散出光来照亮屋子里的什么东西。我称它们为“亮人”。完全不能走到它们的背面去看到它们背面是什么样子,它们始终也在那里,没有改变位置,但是,向它们直直走过去,总是走着走着它们看起来就在你的身侧了,再走,走多远,它们也还是既没有动一下位置,又仍是把它们的正面向着你的。我想,它们可能本来就只有一个面。它们完全不影响我对屋子里我们一般所说的现实之物的视看,一个墙上看起来在一个“亮人”的身体这边的斑点同时也在它的身体的另一边。“亮人”的“腿脚”部分越往下越模糊幽暗,仿佛那里是个深渊,“亮人”越明亮,这深渊就见明显,好像它将把我,我这间屋子,最后还整个世界都吞没了。“亮人”亮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就能看到“亮人”身上显出无数用最美最纯的光构成的村庄、田野,村庄连着村庄,田野连着田野,望不到边际,无数同样是最美最纯的光构成的“人”在活动、生活、欢笑,那样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我还看到了莽莽群山,滔滔江河,一望无际的森林,比我们的天空还要广阔的天空,看到无数的飞禽走兽。我看见了就和我们世界一样多样和复杂的事物,但它们都是由最美最纯的光构成的。我想我是在透过一扇窗子看天国的景象。不过,我非常清楚这一切只是我的幻觉,是“睁着眼睛做的梦”,我并没有受到那种召唤,就是以我不认识的姑娘将要用的那种方式结果自己的生命以进入到这个天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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