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非人》走路不看景

1、序言

　　老虎
　　[英] 威廉•布莱克

　　老虎！老虎！黑夜的森林中
　　燃烧着的煌煌的火光，
　　是怎样的神手或天眼
　　造出了你这样的威武堂堂？

　　你炯炯的两眼中的火
　　燃烧在多远的天空或深渊？
　　他乘着怎样的翅膀搏击？
　　用怎样的手夺来火焰？

　　又是怎样的膂力，怎样的技巧，
　　把你的心脏的筋肉捏成？
　　当你的心脏开始搏动时，
　　使用怎样猛的手腕和脚胫？

　　是怎样的槌？怎样的链子？
　　在怎样的熔炉中炼成你的脑筋？
　　是怎样的铁砧？怎样的铁臂
　　敢于捉着这可怖的凶神？

　　群星投下了他们的投枪，
　　用它们的眼泪润湿了穹苍。
　　他是否微笑着欣赏他的作品？
　　他创造了你，也创造了羔羊？

　　老虎！老虎！黑夜的森林中
　　燃烧着的煌煌的火光，
　　是怎样的神手或天眼
　　造出了你这样的威武堂堂？
　　（郭沫若译）

　　我不后悔成为一只老虎。在某个时代的某个地方，作为老虎就意味着手中握着真理，到处大受尊敬。
　　如今一切都变了，我再也认不出两百年前的山川河流。
　　路上，一个人类迎面走来。路很窄，我想逃开却无处躲闪。
　　“你跑啥？我只是想问个路！”他笑呵呵地对我说，既不怕我，也不像怀着敌意，“你干嘛跑啊？干嘛吓成这样？我又不是老虎！”他哈哈大笑……
　　可惜我是……

　　清亮亮的泉水，还是两百年前的样子。
　　一个人类的姑娘在泉边汲水。我慢慢走上前去，伸出脖子，在她身旁喝水。
　　她看到我，也许会惊叫一声，没命地逃跑，就像两百年前那样。
　　喊吧，喊救命吧！
　　如果你喊救命，就会有很多人带着长矛弓箭来猎杀我；只要你喊救命，我就马上咬断你的脖子，像两百年前那样！
　　人类的姑娘却转身对我说道：“泉水很凉啊！你是第一次来我们乡吗？”她热情地说着客套话，大概这里不常遇到外地人，“这口泉水名叫虎跑，据说两百年前曾经有一只猛虎出没，咬断了很多人的脖子。”
　　我想开溜！
　　她会把我认出来！
　　我垂下了脑袋，仿佛不想被她看到；
　　我蜷起了尾巴，仿佛想要把它藏起来。
　　她却笑吟吟地朝我挥挥手，背着积满泉水的罐子往回走，留给我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我很不明白，这世界变得太快！
　　两百年后从山洞里出来，
　　我终于能够变幻人形人态，
　　于是人类改变了看我的眼光。
　　哎，其实只是一层表皮而已——

　　西京附近早已多年没有老虎出没，虎皮和虎骨的价值使我的种族几乎灭绝。
　　小饭店里，牛肉很美味，我却实在吃不下去了！
　　一个母亲对不乖的宝宝说：“饭前洗手！要不老虎会吃了你！”小孩儿露出惊恐的神色。
　　不远处，几个小家伙一边拍手一边唱：“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饭，专吃大坏蛋！”
　　盘子里的牛肉很美味，我却实在吃不下去了！老虎成了顺口的笑话，人类总是用他们无聊的想法侮辱我们的饮食传统，或是用庸俗的嘲弄掩饰自己的恐惧。我宁愿灭绝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苟且偷生；然而我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
　　人类除了一逞口舌之快，也并不能带给我更多的伤害。

　　同桌的两个年轻人大声地聊着天。
　　“听说有人在万花山上碰到了老虎？”
　　“切，结果是只野猪，真没劲！”
　　“不知道真正的老虎长什么样？”
　　“据说样子很可笑，黄澄澄的。如果让我捉到了老虎，一定不会让大家抓他的毛，揪他的尾巴，剥他的皮，出卖他的骨血。有些动物看起来凶狠，其实心很软，据说还会流眼泪呢！可怜的大猫……”
　　我实在吃不下去了，我的骄傲拒绝把自己和那个可怜可悲的形象等同起来。

　　在这个嘈杂而又荒芜得只剩下人类和看家狗的地方，找不到我的同类，但我还是会好好生活下去，也许惊喜将不期而至！

　　又过了两百年，我成了虎跑山庄的庄主杜若生。
　　我的农庄为整个京城提供牛肉和牛奶。
　　我养着无数人类为我挣钱和数钱。

　　我一直没有娶妻。
　　老虎自古专情，我要的不是五十年的伴侣，而是五百年的爱。
　　可惜我一直没有遇到同类，直到遇见妞妞，一只刚刚成人的奶牛小妖。
　　她无畏地瞪了我一眼说：“你真别扭！”
　　我就明白了！

　　可怜的老虎，爱情道路总是艰险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