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撞星辰》风月千般

2、许愈·高新·八月

　　Chapter 2

　　许愈
　　<年少时候那些偶然擦过头顶的星光都并非没有意义，它会温柔地发光，照亮我微不足道的生命。>

　　“为什么一个人跑来梅山？”

　　少年略显青涩的声音在暗沉的天色里渐渐明晰，像星光越落树梢，一瞬间连田里聒噪的蛙声都静止，温柔拂过沾染尘埃的心口。愈合，再愈合。

　　“妈妈说，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大海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女孩立马接口道。

　　不意她这样的回答，少年仅是脚步半顿嗤笑了声，话没忍住便脱口而出，“南辕北辙。”

　　长湾岛就这么鸭蛋一样形状的孤岛，她家在岛中心，离海最近的地方横着走一段路也就到了，何至于去到路途最长的所在去看海。且往常这个时候，她才刚放学不久。晓得她不过转移话题，又觉出肩上愈发厚重的失落感，掂量了许久的话终于问出了口，“在学校里受欺负了？”

　　他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看她，斟酌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受老师欺负了？”

　　她趴在他不算宽阔、在她看来也没有多少安全感的肩头，晶亮的双眼一眨巴便恢复了先前的神色，只分明还在抽噎，那语气却佯装大度地好似不在乎了，“我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吗？怎么说，她也是老师……”

　　说到这，原先构想好的从容全都不翼而飞，停歇了一段时间的眼泪还是争先恐后地从眼中不要钱地淌下来。只要一想起今天在学校受的委屈，再怎样高明的催眠术都催眠不了她的记忆。那些令她几乎崩溃的画面如同令人眼花缭乱的万花筒一样不断不断地在她眼前脑海出现，一刻不停。

　　感受到肩上的湿意与女孩明显的低泣声，少年笨拙地将她从后背肩上放下来，蹲下来达到与她平视的高度，毫无章法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别哭别哭，明天哥哥帮你去出气。”

　　他想起那日在小巷拐角处无意撞到的一幕：她手中攥着一颗红色的辣椒，丁点大，与她同行的另一短发女孩手中也握着一颗。两人远远看见走在后头的一个女子，相视一笑便停下脚步等着女子前来。她率先站到女子身前，捧宝似的献给女子，只得了女子一记白眼与不耐烦的挥手。她被女子推到旁侧，愣愣地看着那女子眉开眼笑地拿起短发女孩手中的那颗辣椒，听那女子满脸笑意地说，“这是什么，是你送给老师的吗？”短发女孩看了被老师推开到一旁的她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若是他记得没错，她家门口里面的半圆花坛里，种有两株小辣椒树。至于那个短发女孩，听说父母都在银行里工作，家境殷实。

　　只是他从未想到，平日里这样一个女孩，在面对那般模样的老师时，竟会选择忍气吞声。他更不知道，自己的随口一问，竟就是她不愿说出口的答案。

　　也是，那么好面子的一个女娃儿，又怎么愿意将自己最脆弱最不愿示人的伤疤揭开给他看。

　　女孩还在哭，却又突然间抓住他沾满她眼泪的手，双眼里含着希冀，在夜色下分外夺目。“那你会帮我打老师吗？”

　　未等他回过神来，便听她接连又问：“你不怕被学校处分，被家长打屁屁吗？”

　　他愕然，在女孩充满希望的眼神中慢慢站起身，嘴角缓缓勾了一下，眼中尽是挑衅之色，“我又不需要上学，怕什么处分。”

　　“你……”女孩瞪圆了眼，先前蓄在眼眶里将落未落的泪水全都因为这个动作滚下来。

　　少年眉心一拧，突然凶道：“别哭了。”

　　女孩被唬得一愣，紧接着又看他在自己面前蹲下来，颇为嫌弃地拿手在她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口中还这么道：“我可没带纸出来，你再哭下去，等回家了你爸妈还不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女孩木木地消化完他的话，小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掏就掏出一张纸巾来，当着他的面捂住了已经打出泡泡的鼻尖大声地擤掉了即将下落的鼻涕。

　　少年神情微僵，只有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她再次跳到少年背上的时候，下午在学校发生的所有不愉快便统统随着月色的跌落不复存在。那个不喜欢自己的班主任，那场毫无存在意义的游戏，以及那个因肢体不协调而被班主任当着全校所有老师和同学的面揪住头发拳打脚踢默默承受的自己。

　　晚风很轻，月色也是。她恍惚记起自己却还不知道这个与她有过好几面之缘的男生的名字。“哎，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脚步未停，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你妈妈没教过你见到比你大的男生要喊哥哥的吗？”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再叫。”

　　“没规没矩的，小心以后没人要你。”

　　“哼。”

　　“祁野。”

　　“哎？”女孩毫无防备地仰高了头，眼睛里倒映着星色的月光，“我叫许愈。”

　　“嗯。”他知道。